第十一章 家族標記
幾人一直等到火堆徹底熄滅了不會復(fù)燃,才收拾好東西往回走。
小滿被阿娘背著在前面帶路。
小姑還要背驚蟄,被驚蟄嚴厲拒絕了,小姑堅持,
“聽話,白天在這片蘆葦蕩里都容易迷路,更何況是現(xiàn)在,
你身量小,又走不快,跟丟了咋辦,等出了蘆葦蕩我就放你下來。”
驚蟄只好爬上了小姑的脊背。
回去的時候,被小滿帶著,只拐了幾拐,就出了蘆葦蕩。
阿娘有些氣惱,將小滿放下,戳著小滿的腦袋道
“就你精,瞎做啥記號,害的阿娘繞了好幾圈,少了多少時間睡覺?!?p> “阿娘,別戳了,是阿姊教我的,她說虛虛實實才能出奇制勝,
我不是怕叫別人先拿了嗎?!?p> “你就是想顯擺,學(xué)點東西就牛起來了,自家的記號,誰會去拿你的。”
驚蟄有些吃驚,原主居然會這么復(fù)雜的東西。
又對這個家,多了解了一點點。
村里每戶人都有自己的標記。
在野外,被標記過的東西,別人是不會亂碰的。
在這樣一個每天都在饑餓中徘徊的地方來說,這無疑是對人性最大的考驗。
阿娘和小姑急著回家睡覺,嫌兩個娃走的太慢。
一人背著一個,快步回家去了。
路上也遇見吃完夜食的人回來,還是默契的點頭擦肩,各回各家。
二叔和驚蟄她們前后腳進門。
方才在蘆葦蕩里瞧見他背著弓,也不知獵到什么沒有。
各自安置,準備睡覺,院門再一次被拉開了。
驚蟄身子緊繃,阿娘輕輕的拍了拍她。
“你阿奶回來了?!?p> 原來全家都出去刷了個夜,只有阿公在乖乖睡覺。
這一夜,忽略饑腸轆轆的感覺,驚蟄睡的還算踏實。
第二天早晨,阿娘端回糧食的時候,驚蟄已經(jīng)把火燒好了。
阿奶手里提著兩只灰撲撲的大田鼠,在門前站定。
因為阿公還沒出門,她不好發(fā)作,只陰惻惻的盯著驚蟄看。
驚蟄脖頸發(fā)涼,乖巧的抬頭沖阿奶笑笑。
只見她雙眼發(fā)紅,嘴唇發(fā)紫,面龐也有些浮腫。
看樣子昨天真的把她氣狠了。
阿奶“哼”了一聲,將兩只肥碩的大田鼠丟在腳邊。
眼睛直勾勾的看著驚蟄,喊住剛倒完馬桶的小姑。
“去給我拿把刀來?!?p> 小姑應(yīng)了一聲,看見阿奶腳邊的田鼠。
回自己屋里取了一把匕首,還貼心的拿來了剁雞食的木板。
阿奶擼起袖子蹲下,將田鼠摁在板子上。
手腳麻利的剝皮,取內(nèi)臟,還碎碎念著。
“我看你有多大的能耐,還想躲,如今落在我手里,照樣扒皮抽筋,變成我肚子里的肉?!?p> 驚蟄打了個哆嗦,求助的看向阿娘。
阿娘安慰道“沒事?!?p> 阿奶將剝好皮的田鼠刷洗干凈,又在上面抹了一層鹽。
用小木棍串起來,放在灶邊烤著。
內(nèi)臟丟給臥在門口的大黃,將兩張皮子給了小姑。
小姑將匕首仔細的擦洗干凈,這才拿著皮子回了屋。
灶膛里火燒的正旺,阿奶挨著驚蟄蹲在灶邊,翻動著已經(jīng)冒出油脂的田鼠。
屬于脂肪的香氣,一個勁的往驚蟄鼻子里鉆,驚蟄咽了咽口水。
仿佛整個身體都叫囂著,“要吃,要吃,要吃。”
小滿也被這股香氣饞醒了,一個骨碌下了床,跑過來擠著驚蟄蹲下。
小小一個灶臺邊,滿滿當(dāng)當(dāng)擠了四個人,阿娘還要顧著鍋里的飯,已經(jīng)被擠得施展不開了。
兩只田鼠被烤的焦黃,阿奶這才站起身子,吹了吹落在上面的灰。
小滿眼巴巴的望著阿奶手里的田鼠,也不開口要。
阿奶似是在故意顯擺,拿著烤好的田鼠在三人面前來回的晃。
氣的阿娘大聲嚷,“你要吃就吃,這般羞辱孩子,存的什么心思?!?p> 阿奶也不接話,好像很滿意激怒了阿娘。
撕下一截還沒拇指粗的田鼠腿塞進小滿的嘴里。
小滿咯吱咯吱的嚼了半天也舍不得咽。
阿奶白了他一眼,“瞧你那點出息。”
取下已經(jīng)撕過的田鼠,放在分好的飯食上,端著自己那份出了灶房。
阿娘氣的摔了手里的木勺。
阿奶分飯的時候,只留了兩碗菜糊糊。
阿娘定然不會讓要下地出力的小姑吃不飽。
肯定也舍不得不讓兩個小的吃,只能自己少吃點了。
兩碗糊糊,一只田鼠,四個人要怎么分。
跳著腳,暴躁的道
“今日不下地了,阿娘帶你們找吃的去?!?p> 喊了小姑過來吃飯,一人一口的喝完了糊糊。
碗里那只田鼠誰也沒動,阿娘拿起田鼠撕了一半往小姑嘴里塞。
剩下的又喂給驚蟄和小滿。
從床下拖出一個黑漆漆的舊木箱子,驚蟄湊過去看。
箱子上層放著幾件冬天的毛皮衣服,并三雙毛皮靴子。
下層擺著兩把短刀,一把長匕首,還有幾樣驚蟄叫不出名字的武器。
驚蟄大為震撼,這是個什么樣的家庭,什么樣的村子。
二叔會使弓,阿娘藏著刀,連小姑也有匕首,阿奶一手剝皮抽筋的絕技讓人膽寒。
村子被圍的像個鐵桶,只余老幼婦孺留守,男人若出門就是九死一生,拿命相搏。
每家每戶都有暗號,神神秘秘的像是在演諜戰(zhàn)大片。
該不會是什么土匪山寨,漕運馬幫之類的吧。
可若真是那樣,不是應(yīng)該大口吃肉大碗喝酒嗎。
現(xiàn)在別說酒肉了,吃飽穿暖都做不到。
都說阿爺會寄錢鈔回來,那錢都干嘛用了?
阿娘緊了緊腰帶,從箱子里拿出一套鉤鎖,一把鐵質(zhì)的彈弓。
又在箱底摸出幾顆指腹大小的黑色珠子,裝在一個小皮囊里,掛在腰間。
把箱子推進床下,問小姑,“你去不去?!?p> 小姑有些為難,“阿嫂,現(xiàn)在不是狩獵的季節(jié),被人看見,要受罰的?!?p> 阿娘將鉤鎖系在自己腰間,揮舞著手里的彈弓大聲道
“叫他們來罰,孩子都快餓死了,整日只顧那些看不見的人,誰問過我們,誰心疼我們?!?p> 小姑一時語塞,想了想,過來安慰阿娘。
“這都是沒辦法的事,好在大哥今年就能回來一次了,
而且馬上要播種了,萬一被族里揪住錯處,家里拿不到好種子,明年只會更難。”
上前解下阿娘腰間的鉤鎖。
“你莫氣了,要不我去把昨夜那只鴨子獵了?!?p> 阿娘泄氣了一般,坐在了床上,“算了,已經(jīng)錯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