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阿爹的朋友
驚蟄從二叔的屋子出來。
心里感嘆，這家子人，真的是一個賽一個的古怪。
明明是住在一起的一家人，偏好似陌生人一般，誰也不與誰親厚。
就像是勉強(qiáng)湊在一起，搭伙過日子一樣。
這二叔也是沒誰了，連梳頭都要叫驚蟄過來伺候。
還未走回灶間，驚蟄就被回來燒飯的阿娘罵了一頓。
“叫你好好休息，別吹風(fēng)，偏是不聽，到時候落下遺癥，看誰管你，
就會給我找事，你是天生勞碌命？”
待她進(jìn)了院子，才瞧見蹲在一邊糊煙囪的疤臉漢子。
不好意思的笑笑，算是打了招呼。
放好農(nóng)具，接過驚蟄手里的碗碟衣服，兩人一同進(jìn)了灶間。
將帶回來的野菜交給驚蟄，讓她摘洗干凈。
背過身子擋住門，從懷里摸出兩顆烤熟的鳥蛋。
努了努嘴，示意她現(xiàn)在就吃。
驚蟄想留一顆給小滿。
阿娘卻用眼神警告，叫她都吃了，別找事。
驚蟄麻溜的一口一個咽了下去，還把蛋殼丟進(jìn)了灶膛里。
免得被阿奶看到，又要說嘴。
外頭煙囪已經(jīng)在做收尾工作了。
阿娘出去看了看，又和漢子閑聊了幾句。
得知是阿奶叫他來修煙囪的，有些不解。
又回了屋里小聲跟驚蟄說話。
等驚蟄把上午的事說了一遍。
阿娘一副恍然大明白的感覺，扒拉著她的腦袋看了半天。
“你阿奶說的沒錯，你是個心里有成算的，
這一跤沒白跌啊，把你給跌明白了?！?p> 娘兩個正說呢，那頭阿奶又開始喊了。
“這都啥時候了，回來了也不知道燒火做飯，一個個的等著吃白食吶?！?p> 阿娘無奈的捏了捏驚蟄的臉頰，向院外喊
“知道了，這就來了?！?p> 片刻就端著簸箕把糧拿回來了。
看了看灶邊的水缸，已經(jīng)差不多快見底了，應(yīng)該是和泥的時候用掉的。
往日家里的活都做完了，姐弟兩個就會去打水。
要么是兩人抬一桶，要么一人背半桶，水缸總是滿的。
今日意外蠻多，姐弟兩個沒去打水，修煙囪和泥又用了太多。
沒水，也不能馬上做飯，阿娘就挑了水桶，出去取水。
漢子忙道
“阿嫂，這頭已經(jīng)好了，你去忙別的，把桶放下，我去擔(dān)來就是?！?p> 阿娘步子不停，看了眼他有點跛的右腿，
“都忙完了，就等燒火做飯了，我留了水，你拾掇好了洗洗?！?p> 話落頭也不回的出了院子。
村里只有一口自流井，供全村幾百口人吃用。
用石頭沙子鋪成小渠，用木板蓋住，往村子四面八方延伸。
每隔幾百米，設(shè)一個取水口。
要用水時挑一個離家近的取水口，去擔(dān)了回來就是。
村里人也都很自覺，從不會亂丟東西，污染水源。
有時誰家的牲畜沒看好，在取水口喝了水，都會被罵上幾天。
等阿娘挑了水回來，漢子已經(jīng)弄好了煙囪，在一邊劈柴了。
姐弟兩經(jīng)常會拖一些很大的樹杈回來，堆在院子角落里。
小姑和阿娘下地，若是回來的早，或者不太累的時候，便會劈一些留著慢慢燒。
后來從小滿口中得知。
有那么三五個身帶殘疾的青壯年漢子。
隔三差五的會來家里幫著擔(dān)水劈柴，季節(jié)更替的時候還會幫著修整屋頂。
除了自家三口跟他們親厚些，對面屋里的很少與他們說話。
小滿只說他們是村里的叔伯，應(yīng)該與阿爹關(guān)系很好。
再問別的就不知道了。
這讓驚蟄對這位還未謀面的阿爹，產(chǎn)生了更深層次的好奇。
小滿與阿娘前后腳進(jìn)門，又惹的阿娘罵了他幾句。
阿娘見漢子在院里劈柴，只叫小滿給他端了碗水。
其他的也再沒什么表示，想來也是習(xí)慣了。
小滿見灶上有阿娘和姐姐，門口還有阿奶當(dāng)門神。
就跑到院子里親熱的跟漢子聊閑天。
阿奶見今日有外人在，就沒說太多陰陽怪氣的話。
飯快好的時候，小滿也從地里叫回了小姑。
漢子理好了工具，隨便擦了把臉，就準(zhǔn)備離開了。
半句也沒提工錢的事，就像是來家里幫忙的。
阿娘客氣的留了飯，一旁的阿奶雖然沒出聲。
但那眼睛翻的，眼珠子都快掉出來了。
漢子推說不用，背著自己的工作箱，一拐一拐的走了。
走前還說，家里有事就去喊他，這幾日他都在家。
驚蟄著實佩服自家這個阿奶。
本想讓她出錢把煙囪修了。
結(jié)果她生生的白票了一個勞力回來。
這份人情還是驚蟄一家擔(dān)下了。
便宜都叫她占盡了。
但不管咋說，這個結(jié)果，還是很另大家滿意的。
往后燒飯，再也不怕被熏的涕淚橫流了。
一家人吃罷了飯，各忙各的了。
小滿趴在驚蟄的耳邊小聲說
“阿姊，我上午拾柴的時候發(fā)現(xiàn)了一窩野鴨子。”
捏著小拳頭跟驚蟄比劃。
“那蛋足有這么大，有好幾個呢?！?p> 驚蟄捏了捏他的臉
“好幾個是幾個，你沒數(shù)一數(shù)？”
小滿撓撓頭上的小揪揪。
“數(shù)了，可我數(shù)不清啊，
阿姊會數(shù)，等我晚間帶回來，阿姊你來數(shù)?！?p> “小滿，你知不知道你今年幾歲？”
“這個我知道，阿娘說過完生日我就七歲了?！?p> 可憐啊，驚蟄那個年代，小滿這個歲數(shù)的，百以內(nèi)的加減乘除應(yīng)該不是問題了。
可這個憨弟弟，連幾個鴨蛋都數(shù)不過來。
姐弟兩個的竊竊私語，惹得在院子里曬干菜的阿奶朝這邊看來。
“吃了就歇，沒看見我忙著，也不知道過來搭把手?！?p> 小滿忙捂住了嘴巴，示意阿姊不要出聲。
阿奶瞧屋里的兩個沒了動靜，拔高了聲音
“你兩個是死人啊，沒聽見我喊你們?！?p> 驚蟄帶上斗笠，正要出去，就聽二叔那邊傳來聲音。
“小聲些，吵到我了。”
阿奶這才閉了嘴，但還是一直盯著灶房里的姐弟兩個。
驚蟄拉著小滿出了屋。
去晾曬阿娘下地前洗好的衣服。
瞧見二叔的門開著，正坐在桌邊，也不知是在看書，還是在寫字。
驚蟄很感激二叔剛才出言打斷了阿奶的碎碎念。
還沒等驚蟄衣服晾完，小滿就一溜煙的沒了蹤影。
收了木盆，挪到阿奶邊上一起晾干菜。
摘洗好的這一大筐子綠菜，全是平時拾回來的野菜，什么品種都有。
應(yīng)季時，就吃新鮮的，青黃不接的時候，就吃曬干的。
這也是現(xiàn)在非常重要的口糧之一。
驚蟄上午出去，沒看見有那家自己種蔬菜的，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要搞清楚，現(xiàn)在只能套阿奶的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