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復(fù)一日,眨眼就到了秋收季節(jié),而秋糧果然沒什么收成,就連冬小麥也是勉強(qiáng)下了一場將將打濕地皮的小雨才種上的。
冬小麥種上之后就沒什么事了,王長平拿出二十多斤米給賀景,說:“家里現(xiàn)在是真沒什么活了,這些米給你,等明年開春你要想來,就再來?!?p> 賀景有些失落的接過米,他也知道這是事實(shí),便沒有再糾纏,對王長平深深鞠了個躬,就大步離開了。
但他也知道,這些米帶回家也絕對到不了自己肚子里,索性就直接到河邊找了個船夫,用一半的米換船夫教他游水,另一半米他去縣城又把其中的一半換成了糙米,另一半則換了一個小鐵鍋,一切完成后,他就把這些東西藏在了野地里,平時就出來自己做飯吃。
從學(xué)會了游水后,他幾乎就長在了河邊,等水性越來越好,又開始試探的學(xué)著逮魚,漸漸的竟也能捉到那么一兩條給自己加餐。
一直到河面結(jié)冰之前,賀景都沒有再為餓肚子而煩憂過,直到天氣越來越冷,河面結(jié)冰,他才再次感受到了餓肚子的滋味。
與此同時,賀家也已經(jīng)彈盡糧絕。
這天,賀景一回到家,躺在炕上的爹和哥哥就有氣無力的問他:“帶吃的回來了嗎?”
“沒有。”賀景同樣有氣無力的回答,轉(zhuǎn)而還問兩人:“我娘呢,她有沒有弄到吃的?!?p> “你娘就是個窩囊廢、自私鬼,弄到東西她也是先自己吃了,哪還會帶回家?”賀父不滿的說完就沒再出聲,好像是真的餓極了。
賀景意外的微微挑眉。
他娘居然開始出門找東西,看來家里這次是真沒吃的了。
他知道爹娘根本就沒有種冬小麥,如今家里的糧食估計(jì)都沒了,他到要看看,明年他們會怎么辦?
天黑時,賀母空手回來,走路有氣無力的。
“真是沒用?!辟R父嫌棄的說:“實(shí)在不行把地賣了吧,換點(diǎn)糧食吃。”
賀母一聽就急了:“那怎么行;,這可是家里唯一的地了,再賣了,以后我們怎么種地?”
“地沒了就再開荒唄,反正到處都是荒地,無非就是多費(fèi)點(diǎn)力氣?!?p> “你說的輕巧,開荒那么容易嗎?咱家啥家伙事都沒有,你去開啊?”
賀父撇撇嘴不說話了,賀母也犯起了愁,賀興則在一邊事不關(guān)己的躺著。
賀景看著這一個個好吃懶做的家人,心里冷笑。
一個個人活不想干一點(diǎn),還開荒?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又是新的一年到。
年初一,明明是該吃好喝好的時候,賀景家里卻連口吃的都沒有了。
饑餓使人氣短,賀父還是建議道:“還是把家里的二畝地賣了,換口吃的。”
母親沒有作聲。
她不想換,他們沒有多少農(nóng)具,就算是還可以開荒,家里這一老一少都不是干活的,只靠他和賀景用雙手又能開多少地?
沉默良久,賀母的目光落到賀景身上,遲疑的說道:“我娘家村一個織戶家想給女兒招贅,要不讓景兒去吧,人家說可以給一石糧食呢?!?p> 賀景怎么也沒想到賀母竟然打了這樣的主意,下意識的說:“招贅的人家肯定要求身強(qiáng)力壯,我太瘦了,人家估計(jì)看不上,到是大哥還可以,一看就身強(qiáng)體壯的?!?p> “你放屁。”賀興一聽就急了:“入贅的男人不如狗,整天得低三下四的聽女人話,我才不去受那個氣?!?p> 賀父也是贊同的點(diǎn)頭:“別的還好說,就是賀家族規(guī)中有一條:族人不得入贅,一旦入贅必被除族,老大是長子,將來是要頂門立戶的,肯定不能入贅。”
賀母聞言,略遲疑了一下,還是點(diǎn)點(diǎn)頭:“那就景兒吧,明天我回娘家問問,說不定人家不介意景兒瘦小,再說景兒瘦小是因?yàn)槌圆簧?,咱們家都是高壯的體格,只要景兒吃上了肯定也會長得壯實(shí)?!?p> “行,就這么辦吧?!辟R父拍板。
賀景看著幾人就這么把自己的人生給定下了,心寒的厲害。
他們到底是把自己當(dāng)什么了?就是只小貓小狗也該有點(diǎn)感情吧?為什么就這么毫不猶豫的放棄他?
賀景不想認(rèn)這個命,第二天,賀母走后,他立刻大步朝東方走去。
他記得的,王家人因?yàn)樾」媚镱~頭遲遲沒有消去的疤痕,曾經(jīng)感嘆要不然給他招贅?biāo)懔恕?p> 他可以,他可以待那個女孩很好,只要他們肯要他。
賀景一路氣喘吁吁的來到王家門口,就看到一群孩子在院子里玩兒,而那個小姑娘正穿著一身火紅的棉衣,笑瞇瞇的鼓動一個兩歲的小男孩去追哥哥姐姐們。
忽然間賀景就遲疑了,她那么好,怎么可能看的上他?
阿笑無意間看到他在門口,立刻走過來說道:“過年好啊,你咋過來了?”
“過年好?!辟R景遲疑的回了一聲,胸膛里咚咚的跳著,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吃飯了?!?p> 屋里方桃枝一聲呼喊,阿笑立刻拉著他朝屋里走:“來一起吃吧?!?p> 賀景看著自己被拉住的手,被動的跟著她走到屋里。屋里王家人見到他也很意外,但給他的那些糧食估計(jì)是已經(jīng)吃完,便也沒說什么,招呼他坐下吃飯。
難得的,賀景就算飯菜吃到嘴里,也覺不出滋味。
直到所有人吃完飯,直到那個兩歲的小孩炸著兩條腿過來說尿了,阿笑抱起他去隔壁給小孩換褲子。
賀景才鼓了鼓勇氣,撲通一聲跪在了王長平面前,咣咣磕了幾個頭。
王長平被他跪的有些傻眼,連忙扶?。骸澳氵@是干啥???”
“叔,您讓我入贅吧,給一石米就可以,我父兄都很強(qiáng)壯,將來我一定也能長得很壯,我會對阿笑好,不讓她下地,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都聽阿笑的,家里好吃的都給她,我只要吃菜糠就可以?!?p> 說著說著,賀景就哭了出來,忍都忍不住。
他很怕王長平會拒絕,他不想去別人家。
等王長平問明怎么回事,就是一陣唏噓。
說實(shí)話,給阿笑招贅這事他只是隨口說笑的,從未想過要實(shí)施。
但想想阿笑那性子確實(shí)太不適合嫁人為媳。
她那么愛干凈的一個丫頭,一行一動又慢慢騰騰的,普通農(nóng)戶哪會要這樣的媳婦?高戶人家估計(jì)也看不上他們農(nóng)戶,再說,就她那性子,也就是家里人不在意,上外邊,誰將就她?
其實(shí)私底下,他也是愿意把阿笑留家里的。有他看著,阿笑就是再不靠譜也不至于被人磋磨。而經(jīng)過這半年的相處,他覺得賀景這孩子確實(shí)是還不錯,雖然爹娘不靠譜,但賀景來到他們家就是他們家的人,再加上入贅后會被除族,那對父母倒也不是什么大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