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拜師

　　很多人都覺得這很沒有道理。有的是因為羨慕，也有的是因為嫉妒。

　　方牧也覺得這很沒有道理。而他覺得沒有道理是因為劉歆在走前留下的那個理由很沒道理。

　　其實(shí)方牧對那個平日里嚴(yán)苛古板不茍言笑的老夫子的印象很好，雖然為人看著像是迂腐了點(diǎn)，但是講經(jīng)釋義是真的沒話說，每一句話，乃至于每一個字都能解釋得很清楚。

　　現(xiàn)在方牧能想到的就是那位老夫子似乎與今日這位大儒是認(rèn)識的，并且關(guān)系還很好。

　　思考了一會兒，方牧實(shí)在想不出自己到底是憑借什么入了這位大儒的法眼，唯一肯定的就是絕不是因為自己作了幾首詩。

　　雖然方牧承認(rèn)那幾首詩詞給這些人的沖擊絕對是毀滅性的。

　　方牧本想直接走人，卻被李奇玉拉了回來。

　　雖然詩會最終以一個鬧劇收場，但是李奇玉仍然很高興，因為在這場鬧劇中，劉歆收了最后一位弟子，這已經(jīng)是足夠震撼，最起碼在今后的京都紈绔圈子里，李奇玉絕對成了那個當(dāng)之無愧的第一。

　　眾人散盡，李奇玉過來摟著方牧的肩膀，舉起酒杯與方牧碰了一下喝完后說道：“我妹妹的眼光是真的很好?！?p>　　雖然看到方牧的疑惑眼神，但是李奇玉并不想要解釋。

　　“劉先生的家在居德坊，明日我也沒什么事情，到時候陪你去?！?p>　　方牧拍掉肩上的爪子：“到時候再說吧?；亓恕！?p>　　與匆匆跑來的李清婉笑了笑，方牧本不用兩人相送，奈何兩人熱情的很，要不是方牧制止，這兩人都想給方牧直接送到家。

　　永昌坊與康平坊相鄰，方牧并沒有走多久就看到了自家的府門，回首望了一下長安的夜晚，方牧抬腳進(jìn)門。

　　長安的文壇炸了。大儒劉歆收取平南侯之子方牧為關(guān)門弟子的事情傳遍整個長安之用了半天。

　　只是這些事情方牧都不知道。

　　早上起床后，方牧先是仔細(xì)地用自制的豬鬃毛牙刷沾了自制的牙粉刷了牙，然后選了一條十二段錦縫制的長袍穿上，頭發(fā)用青色的布條扎起，最后用了一只碧綠的發(fā)箍固定。

　　劉歆那邊得去一下，有些事情方牧想要弄明白，然后將昨天收到的那枚玉佩送回去。

　　方牧對于自身的認(rèn)知很清晰，自己絕不是那種能夠靜得下心來去讀圣賢書的人，就算自己現(xiàn)在想去讀書取士，他身上的擔(dān)子也由不得他這樣。

　　待走到府門，才發(fā)現(xiàn)王府的馬車已經(jīng)早早地停在了自家府門前，李奇玉正充當(dāng)著馬夫，與自家妹子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見方牧出來了，使勁揮了揮手。

　　方牧頗為無奈地走了過去，拱了拱手道：“你怎么還真的來了?！?p>　　“劉先生收徒可是大事，一般人可見識不到?！?p>　　方牧笑著與李清婉打過招呼，然后轉(zhuǎn)頭與李奇玉說道：“誰說我今天去是拜師去了?！?p>　　李奇玉看了看方牧手中拎著的臘肉，其意思不言而喻。

　　方牧拎起臘肉：“那老頭兒昨天都那樣強(qiáng)調(diào)了，本著尊老愛幼的傳統(tǒng)美德，我這才帶上。”

　　李奇玉一臉我都懂，然后屁股朝著一遍挪了挪，伸手在讓出來的地方拍了拍：“上車。”

　　方牧斜眼道：“你就讓我坐這兒？”

　　李奇玉拿起馬鞭，響亮揮動一聲：“我妹子在里面，難不成你還想進(jìn)車廂？沒見著我都在充當(dāng)車夫了么?！?p>　　卻聽著車廂里傳來一聲：“我沒意見。”

　　方牧看著李奇玉的眼神兒道：“我和李兄開玩笑呢，我坐外面就好，順道看看長安?！?p>　　李奇玉這才收起兇惡表情，驅(qū)動了馬車。

　　居德坊離著康平坊有兩條街，李奇玉也不著急，慢慢地駕車。

　　“我說方牧，你是真的不想入劉先生門下？這可是一樁別人怎么都求不來的機(jī)緣?！?p>　　方牧搖了搖頭道：“不了，我天生就不是能夠安心治學(xué)的性子，閑不下來的?！?p>　　“哪怕占著茅坑不拉屎也成啊?！崩钇嬗裼行┎凰佬牡馈?p>　　方牧疑惑道：“你怎么比我還上心？”

　　李奇玉還沒回答，就聽著李清婉說道：“還不是為了他能夠在那些京都子弟中吹噓有一個朋友是劉先生的關(guān)門弟子?！?p>　　沒有理會李奇玉的尷尬，方牧疑惑道：“作為劉先生的弟子有這么吃香？”

　　李奇玉白了方牧一眼道：“劉先生至今共正式收了五名弟子，這五名弟子分別是禮部尚書趙構(gòu)、工部尚書錢一清、戶部侍郎石堅、吏部侍郎郭寶珍、太子少保劉騫。”

　　方牧不解道：“你這回答不是牛頭不對馬嘴么？”

　　李奇玉道：“有了上面那些關(guān)系，你覺得當(dāng)你踏入官場之后，還用為升遷考慮嗎？”

　　方牧道：“朝中命官不都是被隴右那群人占著的嗎？”

　　李奇玉道：“隴右的手再長再大，也不可能將整個官場都籠蓋了吧，那時候還是李家的天下嗎？”

　　方牧沉默下來，通過剛剛的試探，方牧了解了劉歆的弟子們的戰(zhàn)隊，盡管有可能不如表面這么簡單，但是方牧不知道為什么，突然對自己的今天這一行充滿了興致。

　　在劉府門前，方牧叩響了門，不一會兒，有一書童模樣的少年給方牧開了門。

　　方牧道謝一聲，與李奇玉告罪一聲，自己提著臘肉走了進(jìn)去。

　　劉府不大，只是一個二進(jìn)的院子。院中散種著一些方牧不知名的花草，幾叢竹子長在墻角，迎風(fēng)抖動，地上鋪了一層竹葉，也不見有人清掃。

　　幾塊山石錯落有致地擺著，點(diǎn)綴著清幽的院落。

　　院中有石桌，石桌旁有石凳，石凳上有人。

　　劉歆坐在次位喝著茶，眉頭卷舒，似乎心情不錯。

　　方牧朝著主位看去，卻見著一個熟悉的老頭兒正朝著他微笑。

　　方牧趕忙走過去，撩起衣服下擺便跪了下去：“學(xué)生方牧，見過李夫子。”

　　李夫子擺擺手，撫須笑道：“盡弄這些繁文縟節(jié)，快起來吧?！?p>　　方牧拎著臘肉起身，站在一旁。

　　“師兄，人可是給你喊過來了。”

　　李夫子笑道：“怎么，這是給我炫耀來了？”

　　然后李夫子看向方牧，古板的臉上有止不住的笑意流淌：“那十首詩我看了，很不錯。也別站著了，石凳還多，自己找一個坐著去?！?p>　　待方牧落座，劉歆伸手：“臘肉拿來?！?p>　　方牧卻未將肉遞過去，而是恭敬道：“劉先生，恕小子冒犯，我實(shí)在是不想不明白我能有哪一點(diǎn)能入您的法眼?！?p>　　劉歆卻未第一時間回答方牧的問題，而是無奈地朝著李夫子笑道：“師兄，你贏了?！?p>　　李夫子哈哈笑道：“早說了方牧不是那樣的人?！?p>　　而后，李夫子對方牧道：“牧兒，這也并不是消遣你，我這師弟是真的想收你為關(guān)門弟子，并且在很多年前就在想這件事情了。”

　　看著方牧疑惑的目光，劉歆接著道：“師兄從康城回來后，曾笑著與我說過一句話，我記到現(xiàn)在，那就是——有一子，半月啟蒙，半月觀凈四書，半月熟讀五書。”

　　“可是這個理由也不夠充分啊?！?p>　　劉歆搖了搖頭道：“方牧，你知道尋常孩子啟蒙需要多久時間嗎？”

　　劉歆未等方牧回答，便自顧自道：“長須三載，短則兩載，你或許真的不知道，三個月完成啟蒙，讓我?guī)熜衷贌o可教是一個什么樣的妖孽，你現(xiàn)在還覺得這個理由不充分嗎？”

　　方牧從來沒有想到過，自己會栽在啟蒙上，當(dāng)時只顧趕緊完成學(xué)業(yè)，而后再去修煉天人決了。

　　“行了，肉拿來吧，什么時候我劉歆收個弟子都這么麻煩了?！?p>　　方牧有些尷尬地?fù)狭藫项^，見老頭兒堅持，再見到李夫子朝他點(diǎn)了點(diǎn)頭，這才將肉遞了出去，而后三跪九叩行拜師大禮。

　　方牧忽然開口問道：“師傅，弟子日后可還要進(jìn)學(xué)？”

　　劉歆笑道：“皇帝曾經(jīng)和我說過一些東西，我也稍微理解你身上背負(fù)了些什么，只是見獵心喜，這才收了你為關(guān)門弟子，平日里我也不需要你的孝敬，若日后有難處，自可找你諸位師兄?！?p>　　方牧張了張嘴巴，心想著那個沒見面的舅舅，似乎也沒那么討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