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興?”
“是的,陛下已經(jīng)擬旨了?!?p> “吳興離金陵這么近,這不是擺明了要控制他們嗎?他們怎么可能過來?”齊珹興皺緊了眉頭,“父皇這唱的哪一出呢?”
“陛下說的是封賞吳興為中心的整片皖蘇交界之地做給他們做新的忠慈府,還給他們都授了官位?!笔Y令說,“其實也不難理解,如今忠慈門的兵力耗得差不多了,實力大減,空剩何文鼎和那幾個少俠當光桿將軍,還不是由著陛下擺布,指哪就得去哪。”
“這樣未免太傷人心了吧。忠慈門好歹為我們大周守了好幾朝的邊境了,就因為輸了一場仗,就把人家弄過來圈禁?”齊珹興長長地嘆了一口氣,“父皇這趕盡殺絕的行事風格怎么這些年了一點沒變過?!?p> “殿下可千萬慎言?!笔Y令急忙朝齊珹興使勁擺了擺手。
“上官意辰去燕州赴任這些天有沒有什么異常?”齊珹興搖了搖頭,想了一會便接著問。
“沒有,他把那邊都安排妥當了,派的駐邊將軍是他家在荊楚的舊部,他自己估計不會在那滿天吹沙子的地方常駐的?!?p> 齊珹興揮手示意蔣令退出去,嘆了口氣。
誰承想一場敗仗,一連幾代刻意與朝廷保持距離的忠慈門也要卷進來了。
素有古語云,寧為盛世犬,不作亂世人。朝局,戰(zhàn)局,個個深得如同漩渦,若是進入,便是身不由己的爾虞我詐、相互撕咬,若是不進,漩渦內(nèi)的人便拼了命地想把外邊的人拉進去。局外有局,還有多少人身陷局中尚不自知呢。
手握圣命,何文鼎心中也是五味雜陳。
這一天還是來了。
劍門關天險將蜀地與外界一刀兩斷,自己倒是完全可以躲在巴蜀與人世間隔,但是那樣不是等于放棄了忠慈門的來日?
信兒仲兒的血賬,還有顧新一家的往事,除了自己還有誰能去討還呢?
抬眼,巴蜀的陽光溫溫柔柔的,很容易讓人想起眾多的往事。
也許到了吳興,終日面對著一眾魑魅魍魎,也就沒空覺得孤獨了。
何文鼎叫來了秦以嵐,一臉悲哀地將圣命遞給他看。
“門主什么打算呢?”秦以嵐也是一臉悲哀地看完。
“我沒得選。燕州回不去了,整天藏在成都也不是個事?!焙挝亩@了口氣,“再說,不去永遠查不明白。”
“門主既已決定,屬下自是聽命于門主?!?p> “安排他們一起吃個酒吧。”
一盤盤地道的川菜擺上了桌,佳釀酒在桌子上一字排開,就著庭院里開得正艷麗的桂花,香飄十里。
“門主這一頓算是跟巴蜀餞別嗎?”菜還未上桌,林鶴之便已灌了大半壇子佳釀酒了。
“算是吧?!焙挝亩κ疽庀氯藢⒕仆助Q之手邊擺,“在成都怎么著都是家里,到了外面,可不是這么想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日子了。”
“門主,咱們一定要去嗎?”賀西霖對著一桌子飄香的食物,并沒什么興趣。
“此一去有兩件要緊的事,頭一件是查明燕州防線一戰(zhàn)之事,還有就是,還有件往事,說起來各位都應該知道,就是當年戾太子一案。”何文鼎沉吟了一會。
“門主是說當年汴州節(jié)度使倒戈朝廷的事?”霍汝洋抬起了頭,“當年汴州一下子誅了十幾家,最后上官駙馬審出了此事為戾太子主謀。還好我家那時還不太成氣候,沒被卷進去。”
“你知道當年坐實戾太子主謀的罪證嗎?”何文鼎問。
“說是汴州節(jié)度使的副將供認戾太子是主謀,還搜出了戾太子的手札密函。”霍汝洋想了想說。
“我爹實際上根本沒在汴州節(jié)度使身邊呆多久就外派到洛陽去了,節(jié)度使起事的時候我爹根本就不在汴州。節(jié)度使事敗后,上官駙馬是根據(jù)名冊才找到我爹。后來說是問斬,但是我義父為我爹驗尸,我爹是在斬首前服毒而死的,而且服的還是一副極其罕見的毒藥。”顧新放下了手里的酒杯,淡淡地說。
眾人都不由得停下了碗筷,用比初見時更甚一倍的驚訝目光看著顧新。
“是,當年是門主和顧家救了我,我義父謊稱我是外室所生才躲過了盤查。后來我在金陵這么些年,還是查不到當時是什么人逼我爹做那些的,只是查到了那劑極其詭異的毒藥,和當年我爹中的毒極其相似?!鳖櫺碌恼Z氣還是平平淡淡的,右手不停地擺弄著筷子。
“原來七妹是秦將軍的女兒?!被羧暄蠓磻撕冒胩觳欧磻^來,“我在汴州聽過秦將軍的名號,本以為當年只是誅連,還頗為惋惜,沒想到……”
“毒藥?就是門主那天交給屬下驗的那劑藥嗎?”白朗星想了想,突然說。
“不錯。你發(fā)現(xiàn)出什么了嗎?”何文鼎問。
“那劑藥確實毒性極烈,絕非普通江湖幫派所制的水平,我在荊楚軍中多年,又研究制毒解毒多年,的確是從未見過此毒在江湖上出現(xiàn)過?!卑桌市钦J真地說。
“怕是和上官家都有關系?!绷助Q之愣了很久又端起了酒杯,“這事是上官謹干出來的不足為奇,那心狠手辣的主兒當年起家不就是因為瞧昭平太子不順眼嗎?他倒是專門瞧當太子的不順眼?!?p> “管他是跟誰有關系,是和上官家還是現(xiàn)在的太子有關系都不重要。等到了吳興,就把這個事情扔給他們,看他們怎么辦?!辟R西霖惡狠狠地說,“翻了這個案,能給汴州多少人鳴冤。”
“此案必定能牽出朝中興風作浪之人,到時候連同燕州防線的事讓他們一并交代干凈?!焙挝亩εe起酒杯一飲而盡,“不想讓我忠慈門好好在北邊做事,那就大家都別好過了?!?p> “門主說得好,極好!打在燕州看他們裝聾作啞那會就瞧他們不順眼了,這回倒要讓他們看看忠慈門是不是好惹的?!辟R西霖的語氣還是惡狠狠的,“來,大家干一個,此去吳興,把賬一筆一筆算清楚?!?p> 眾人經(jīng)此一激,也都惡狠狠地碰杯,惡狠狠地將酒咽下肚去。
“別人倒還好說。唯有你,霖兒,任務不完成了,你休想出成都?!焙挝亩Ψ畔铝司票?,笑中帶著一絲孩子般的狡黠。
“什么任務?。俊辟R西霖也不知是裝的還是真的,抬起一雙寫滿無辜的眼睛。
“裝什么傻。許家閨女等你多久了,這回不在家把事辦了,難道讓人家接著等?”何文鼎笑出了聲,“你們放心,這頓絕不是在成都的最后一頓宴,后面還有比這個還氣派的喜宴,你們瞧好吧!”
“什么?”林鶴之帶頭大喊起來,“好你個大少俠呀,在成都呆了多久了,這種事居然跟我瞞得鐵桶一樣!看你當新郎官那天我們怎么收拾你吧!”
“門主,我……”賀西霖一時急得不知道該去堵誰的嘴。
“還沒見新娘子呢,你急什么?”林鶴之笑得聲音更大了,說完就急忙跳下座位邊跑邊叫,“認識大哥一年多了,今兒才知道大哥在成都還有佳人盼郎歸呢!”
賀西霖惱得跳起來去追林鶴之,順手抓起一個饅頭緊緊地塞在了他的嘴上,眾人紛紛大笑起來。
似乎沒人注意到秦以嵐在顧新開口說話的一霎時,一手推翻了為何文鼎燙酒的酒杯,整整一杯滾燙的酒全都灑在了手背上。
也沒人注意到秦以嵐默默退了下去再沒上來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