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姮忽然沉下面容道:“杜小姐不說,那算本宮多慮了,小姐對齊人之物信心滿滿,不想透露其解法也在情理之中。那么本宮和皇上就等杜小姐的勝利在望了,也好看看這里面到底有什么奧秘?”
這時有些小姐忍不住好奇道:“殿下,那齊國人所做的什么玩具當真如此玄妙嗎?若是這樣,那臣女也想斗膽試試?!?p> 張姮故作為難道:“這......怕是不妥,如今那物被杜小姐保管,她又自信能將其解開,萬一中途離了手,她日后解七星鎖的時候出了岔子,豈不是要怪罪到小姐身上,還是以后吧?!?p> “殿下既這么說,那臣女倒更想一試了,不知杜小姐現(xiàn)在可愿將七星鎖交出來一觀?小姐放心,我們只是一觀,絕不上手。若覺得為難我們在一邊盯著也可,要是有人敢動手動腳,你大可出言提醒。若這般小姐還不讓,那除了讓人以為你是小氣外,怕還有別的心思了。”
“小姐這話什么意思?”杜若察覺到對方的不懷好意,果然聽她講道:“七星鎖原是齊國使臣進獻殿下的禮物,有人不顧身份,無故奪了去還大言不慚,如今更是霸著,這若不是蔑視天家心懷僭越,怕也自以為聰明絕頂,容不得余光分人?!?p> 那小姐言之鑿鑿,其她姐妹也附和道:“是啊,不過小小玩物,你都不將其放在眼里,那旁人又有何懼?不妨拿出來給人看看,總一人獨占也不知你解得如何了?!?p> 杜若因在宮內(nèi),不敢與她們爆發(fā)言語沖突,穩(wěn)住了情緒緩緩說道:“殿下恕罪,因今日進宮,并未將其戴在身上,若眾位小姐想看,還是日后來宣王府做客吧?!?p> 眾人一聽,都認定她是故意隱瞞,依舊想獨占鰲頭,連天家的面子也不給,更加怨了七八分,沒好氣道:“這就免了,我等可比不得小姐的身份,何況自知禮義廉恥,怎能隨便踏進還尚未娶親的王爺府邸?!?p> 杜若被此話氣得臉色漲紅,張姮還不時添油加醋:“既然眾位小姐都有這番心意,那擇日不如撞日,本宮這就下令,讓人去宣王府將七星鎖取來。畢竟耽擱的時日已經(jīng)不短,若小姐已經(jīng)解開,那旁人只能嘆一句沒有眼福。若仍舊還是原來的樣子也無妨,今兒個眾家親貴皆在,若有不解,自然群策群力,量這小小玩具還能難倒活人不成?!?p> 眾人都認同,可杜若卻心知肚明那東西從承光殿帶走是什么樣子現(xiàn)在還什么樣,拿了來,豈不是更叫她丟人。剛想阻止,卻聽張姮陰聲低沉道:“怎么?杜小姐抗旨抗得習以為常了?還是說,這是宣王默許的你對天家的態(tài)度?!”
杜若的心瞬間想被尖刀刺中;張姮這是明目張膽地拿張啓之做要挾了,連帶周圍人看她的眼神越來越不善。她內(nèi)心瘋狂叫囂決不能連累張啓之,最后萬般無奈只能磕頭認了。
張姮對此不予置評,對身邊人道:“阜平,你帶宮里的人親自去一趟宣王府傳旨,若是動作快,這來回不過三刻,務必將七星鎖妥善帶回來,去吧?!?p> 阜平領旨便走,一刻也不耽誤。反觀杜若,在這短暫的時辰里備受煎熬。
不久,一個精致的盒子被一個上年紀的老嫗帶了來,阜平跪在杜若旁邊說道:“殿下,奴才怕小姐說奴才手腳冒失。于是整個過程都是請宣王殿下親自動手放置,一個木質(zhì)機關不差,一個步驟也不落,絕沒有上手觸碰,宣王殿下可為奴才作證。并為了謹慎,回宮這一路也都由宣王殿下親自護送至宮門的,交托了一個王爺信任的王府媽媽,這一路也視線不離地監(jiān)看,杜小姐大可放心?!?p> 阜平將事情辦得如此嚴謹,又時刻提醒張啓之在其中的角色,杜若就是想從中找借口也沒機會,看著被推倒前來的錦盒,心一橫,將還是老樣子的七星鎖呈現(xiàn)。自然,好事的人對此不乏想象,還故意打趣:“這東西當初在承光殿好像就拆成這樣,如今仍是這般,不知是小姐從未再動手過,還是為了方便我等又拼接回去?”
杜若羞憤難當,盯著依舊悠閑的張姮,認定這一場宴會是她故意羞辱自己的。可杜若的自傲太過,張姮其實根本就不將她放在眼里,她真正要對付的只是張啓之,她相信等杜若回府以后,張啓之的信任里再不會有這個女人的名字;她要一點點將張啓之的羽翼剔除掉!
“小姐可以解釋一下,這是怎么回事嗎?”張姮問的坦然,杜若的思緒飛速旋轉(zhuǎn),可她怎么也找不出一個合理的解釋,就這么直愣愣地拿著七星鎖,猶如癡傻。
氣氛一時僵持,忽然有宮人來稟,說何凈柔來了。
這段時間,何凈柔一直在碧珪宮中安養(yǎng),許是身子看著好些了,又聽聞仙人臺張姮辦了宴席就來湊熱鬧。張姮對她從無慢待,起身相迎。
何凈柔依舊一身素雅,手上不離一塊絲帕,不時還有些微微咳嗽,王璇見了,將她安置在自己的位子上道:“今日艷陽高照,你身子才好就出來暴曬,萬一沖著了可怎么好?”
何凈柔虛弱一笑:“實在是躺不住了,再不起來,身子越發(fā)發(fā)虛的。唉,這月又不是一般的月份,是皇上的萬壽月,嬪妾也得恢復些體力方能趕上壽宴,哪怕就呆一刻也算是一點心意?!?p> 張姮道:“娘娘的氣色看著確實好很多了,常出來走走,確實對身心有益?!?p> 何凈柔道:“還望殿下不要怪嬪妾私做主張,只是......現(xiàn)在看著確實不湊巧?!?p> 她指的自然是還跪在中央的杜若,張姮笑道:“是本宮疏忽,倒把正事忘了。杜小姐之前在承光殿言明她能解開齊國送來的七星鎖,只是中途不知怎么落了水,皇上為了宣王殿下的顏面考慮,就讓他將剩下的七星鎖帶回家給杜小姐繼續(xù)拆解。這前后時日也不短,杜小姐雖然嬌弱,可看著身子已無事了,只是這長慶殿本宮可萬不敢再請她,怕她又‘不慎’掉到水坑里說不清。今日在后宮設宴款待,也是因有事要辦,她嘛,就順便了。只沒想到眾位小姐對七星鎖好奇,就忙叫人送進宮來了,她這會兒剛想解,娘娘就到了,那正好,大家都有眼福了?!?p> 何凈柔看著杜若的狀態(tài),就知道她之前被晉封沖昏了頭,不過她可不是來勸架的,說道:“那感情好,不過在那之前,嬪妾有別的事想跟殿下和姐姐商量一下,能不能讓她離遠一些。”
何凈柔難得面色謹慎,兩人猜到她要說的必是正事,張姮隨即道:“娘娘既然這么說了,那就請杜小姐先去給世家小姐們解這七星鎖吧。眾位也不必拘謹,這等意趣之事,可不是常有的。”
矛頭一轉(zhuǎn)移,張姮就再也不理杜若這跳梁小丑,轉(zhuǎn)而細聽何凈柔所說的事,她忙道:“芷焉有一次回宮,看到有陌生人正從福倚宮抬出一口箱子。要說這也不是什么大事,畢竟梁貴華的母國來人,時常有人進宮探望自在情理??善婢推嬖谀切┤瞬⒉皇菑恼龑m門走,而且那箱子也還有些許粉渣落在宮道上。芷焉心細,偷偷取回讓披香閣和弄田的人來辨認,發(fā)現(xiàn)是......是一種迷情香料?!?p> “什么?!”王璇和張姮一怔,這種迷情歡好的藥可是宮內(nèi)禁止的穢物,梁懿作為后妃這么多年不可能不知道,難不成又是梁國人致使的?聽何凈柔又道:“其實要說是迷情也不完全,里面還有些黑色的成分,宮內(nèi)人也辨別不出,而另一味卻正是蘹香。姐姐可能不知此前宮內(nèi)發(fā)生過毒蛾傷人的事,正是此香招來的,當時可害苦了紈美人,芷焉這丫頭當初也因此被冤枉,所以她才對這事兒格外氣憤難填。”
張姮篤定:“這件事當初長河也聽說過,也差點連累了碧珪宮讓娘娘遭受無妄之災。那看來,去年那件事多半和梁貴華脫不開干系了。”
王璇此時疑惑道:“但皇上自她解禁并未召其侍過寢,后來又被降為貴華,已經(jīng)明顯復寵無望了,難道她要兵行險著做些什么?她就不知自己的下場嗎?”
何凈柔搖頭道:“富貴險中求,在這宮里,只要能飛黃騰達誰還顧得到性命。嬪妾只是怕她不單是為了自己的地位?!?p> “為何這么講?”
“自福倚宮有異,芷焉就時刻派人盯著,這些日子,她發(fā)現(xiàn)梁貴華的性情越來越古怪,不是那種多愁善感,看著倒像是呆板。而她身邊也多了個梁國來的侍婢,兩人形影不離,梁貴華更事事聽她決斷,這可不是好現(xiàn)象?!?p> “難道說,這個侍婢已經(jīng)規(guī)勸梁貴華放手一搏,她們私下用含有蘹香的迷藥準備做什么?”
“不知道,但是芷焉說過那分量足有一箱,絕不可能只用在一人身上。嬪妾實在擔心她們在密謀一個更大的計劃,或許會威脅到每一個人。”
如果是針對很多人,那還有什么比在不久舉行的獻壽宴更好的場合?!王璇答道:“這不是小事,我們要不要趕快通知皇上,將她們抓起來?!?p> 何凈柔勸阻住王璇道:“這恐怕不行,而且還會打草驚蛇,讓她們一擊不中更加隱藏自己。畢竟那一箱的藥已經(jīng)不知去向,而且梁貴華目前沒有任何觸犯宮規(guī)的行為,何況此事終究會有損皇上的顏面,還是暗中行事的好?!?p> 張姮贊同她的想法道:“娘娘說得有理,還是先查清再見機行事。王娘娘掌管后宮,既然已知有人將對宮闈不軌,且意在皇上的萬壽宴,那勢必嚴查才能掃清,否則讓她們逃脫可后患無窮......”
“??!”忽然一聲叫,打破了正商討對策的三人。只見那邊亂做一團,一名身著淡綠衣裙的小姐和她母親坐在地上,對面是一臉羞憤的杜若。
張姮忙上前查看,就聽那小姐哭著道:“殿下!娘娘!臣女見杜小姐怎么也不動手,有些不耐煩催促了句,哪知她揚手就打了臣女一巴掌!還將臣女推到,求殿下給臣女做主啊?!?p> 那母親也道:“殿下明察啊,吾兒真的沒有說什么不堪的話。從剛才起這杜小姐就拿著七星鎖站在中間,不知她是不想當著眾人面露才,還是根本不會。吾兒性子向來直,忍不住說了句能不能快些。結(jié)果,結(jié)果這杜小姐就當眾無禮了!”
杜若的滿臉羞紅,張姮不覺得一句催促之言能把她氣成這樣,對眾人問道:“眾位夫人小姐,事情當真是她們所言那般嗎?”
眾人異口同聲,看來杜若是真犯了眾怒,張姮面色立即冷下來,杜若忙指著那對母女解釋:“不!事情不是這樣的!是她,都是她言語污穢,存心羞臊于我,我這才氣得打了她,這不是我的錯!是她罪有應得!”
“放肆!后宮重地杜小姐怎地這般沒規(guī)矩,什么我她的,實在豈有此理?!蹦欠蛉吮揪筒环夼畠菏苋瑁姸湃羧绱苏f話,立馬借機斥責。
張姮再也不對杜若客氣,當眾說道:“傳本宮旨,自今日起,褫奪杜氏的才人之號。日后也不準踏進宮門半步,違令者立斬!”
杜若大驚;她沒想到張姮竟當眾剝奪皇上賜予的封號,她怎么可以如此膽大妄為!脫口反駁:“不!這個才人是皇上給我的!你不能私做主張,你這是抗旨不遵!你才是大逆不道!”
張姮不在意她的聒噪,繼續(xù)說:“杜小姐不必這么激動,這也是皇上的意思。昨日他老人家與本宮說了,若今日赴宴杜小姐安守本分,心有悔意,那以往之事可以不予追究,皇上大人大量已經(jīng)給了宣王足夠的面子。然而你今天的表現(xiàn)大家有目共睹,別說是褫奪你的封號,就憑你剛才的目無尊卑,本宮現(xiàn)在就是活剮了你,也沒人敢說個不字?!?p> 周圍的氣溫也一下降到了冰點,方才哭哭啼啼的內(nèi)眷也閉嘴不敢發(fā)出一聲,都怕下一刻橫遭不幸的是她們。
而杜若像被千斤壓頂,癱軟坐在地上;張姮的這番話徹底將她打入了地獄——她不是才人了!她沒用了!她對張啓之而言已經(jīng)沒用了!她要被表哥拋棄了!
“不!!”她隨即一聲大喊,宮人見勢不妙立即上來將她制伏,可對方依舊大喊大叫:“不可以!我是才人,我是皇上親封的才人!我不能沒用!我不能被表哥拋棄!!我不是沒用的!”
“那七星鎖你現(xiàn)在解開?。 睆垔S之一聲暴喝,將七星鎖扔到杜若面前??粗瑢Ψ胶盟剖艿搅藰O大的刺激和羞辱,終于崩潰哭喊:“七星鎖!七星鎖!拿開!拿走它!不要七星鎖!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我解不開!我解不開七星鎖!我沒用!表哥我沒用!但求你別離開我!別拋棄我??!若兒不能沒有你啊......”
她口口聲聲,已經(jīng)很明確她的失敗了,張姮再也不想聽她聒噪,說道:“大家可聽清楚了,是杜小姐親口說她解不開七星鎖,那本宮就將此物收回,以免再耽擱時間。阜平,你將此事回稟皇上,另外派人送杜小姐回宣王府。日后這宮里,不準這般犯上忤逆的瘋子再踏進一步!”
眾人領命立即帶杜若離開,張姮又歉意道:“今日被杜小姐攪了雅興,宴席也就到此為止了。不過眾位夫人和小姐都是明白人,她畢竟是宣王的表妹,所以日后該說和不該說的大家都要自己掂量。本宮想,眾口鑠金可不是大家所為,實事求是,才是正理?!?p> 眾人或許方才只圖一時痛快,確實將宣王和那貝珠花鈿的事拋之腦后,不過既然張姮已將話說明白,那誰還敢不從。
之后仙人臺的宴席就此落下帷幕,張姮達到了兩個目的又要開始應對新的事件。
至少去年紈美人的毒蛾案有了眉目,只是冒然在讓三思署出手,以他們的手段不來個血流成河決不罷休,決定還是私下調(diào)查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