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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四十八 又何行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3807 2022-03-07 11:06:30

  張思在承光殿大肆慶賀,張姮自然要坐陪宴,只是這一副太平景象,讓她只感到五味雜陳。

  突賀的事已了,那么接下來就是元家了。

  張姮無心享用案幾前的美食,她只覺得命運又一次施壓,直讓她透不過氣,覺得日子是這樣的備受煎熬。

  忽然她很想離開承光殿,離開這座皇宮,就像那畫鹿成鹿的王子,化身而去,自由自在地活在廣闊天地間,只以自己的喜怒來感悟外面的事。

  可是不能,這一切都是枉然。

  最后安歌低聲詢問她是否想去更衣,算是給了她一個離席的理由,只是出了殿閣又不知不覺走到西宮偏僻的假山石群,不禁自嘲,又坐在那里一動不動。

  未來何去何從她已經想不出規(guī)劃了,但她明白張啓之終究不是她心目里的唯一了;短短幾個月他們有的只是猜忌,是因為他們相處的時間少嗎?不,若真是有心,哪怕相隔遠方也能相信彼此的。所以縱然割舍不掉所謂的感情,可也不覺得為了愛該舍棄自己的價值觀。

  再說這兩者本就不是一樣的,可偏偏總要拿來秤個誰輕誰重。

  “呀!”孩童聲忽然打斷她的思緒,張姮不看也知道那是誰:“你這樣不怕又被人發(fā)現?”

  張啟元果然不吭聲了,捂著嘴巴左顧右看,然后委屈地問:“你怎么了?”

  張姮搖頭笑道:“沒有啊,我很好?!?p>  張啟元不信:“你騙人,你明明不開心?!?p>  張姮不得不承認小孩子的洞察力最是精準,慢慢放下假笑,神情逐漸沒落。

  現而今的她,仿佛真的不知道什么是笑什么是哭了。

  李珌曾經讓她答應,不想笑的時候至少不要哭。

  可是現在,她卻連自己的面容都不能掌控了。

  張啟元看著她,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跟她并排坐著,而安歌則退到了假山石后,覺得該給他們個空間。

  兩人沒在說話,眼前的景色自也不會變動,除了日光西斜周圍什么變化都沒有,就這么腦袋空空干坐了好久,竟不覺乏倦。倒是啟元的小身板早就扛不住,不知不覺地睡過去了??伤冀K抱著張姮的左臂,輕輕靠著她,不打擾對方的靜思。

  張姮看著他的小臉,忽然得到了一絲安慰,只覺得人傷心時,另一個人并不需要說出多少感言和安慰,只要在你落寞的時候陪著你,不離不棄也很好??v然受不住了,也留在你身邊不讓你感到半點孤僻。

  張姮最后輕柔地將啟元背在身上,原本安歌想接手,可她拒絕了。

  對于這個孩子,張姮心里的感激是說不出口的,可以說他是她在這座皇宮唯一感到溫暖的倚靠,他們也是惺惺相惜的;都有著不得已,都在逆境中成長,都在隱忍,可偏偏還保持著自己的喜怒哀樂。只不過啟元比她更幸運,他有父母有愛他的人,也有自己的小天地。

  臨明宮近在咫尺的時候,張姮又想到謝荃的心思,所以自覺沒有踏足。只將啟元放在門檻邊和安歌躲到一旁,果然很快有人將啟元抱了進去,緊閉宮門。

  張姮嘆了口氣,朝著自己長慶殿的方向走。但半路上,她遇到了元翦,有些意外。

  承光殿的宴席逐漸散了,朝臣們接連退出宮外,而此刻他還在,像是在等她。

  張姮看著他說道:“四公子可愿意陪我走走?!?p>  元翦點頭,默不作聲跟在她的后面。

  雖然張姮還是那副樣貌,可元翦看得出從那天比武后,她人就不一樣了。而五贏山的事她只讓人傳話給了元桵,這讓他心里不安,也十分失落。

  張姮似乎看出他的心事,邊走邊道:“之前我讓安歌去辦些事,只通知了三公子,四公子不要見外。我只是覺得那件事,我的護衛(wèi)和三公子會更有默契,并非小看了你?!?p>  元翦忙解釋:“臣不敢?!?p>  張姮忽然此時停下,對著他語氣有些凝重:“算我唐突......皇上的心意,我不敢揣摩,可也猜到以后的事很可能會牽涉到公子家。”

  “臣明白。”元翦知道她要說什么,皇上的心思所有人都看在眼里,但他不知張姮忽然說起是否也明白他的心意,內心也很是激動,可張姮卻無情地將他拋到連邊緣都算不上的地方。

  “可是我不想?!睆垔毖粤水敚骸拔也幌M约撼蔀橐粋€籌碼,我不喜歡被人利用,更不想去做我認為不對,也不能做的事,你明白嗎?”

  元翦有說不出話,他覺得張姮已經給了他一個答案。

  張姮又不忍道:“皇上于我,看到更多的只是價值的取舍,帝姬又怎么樣,也不過是這番下場?;蛟S我比她好一些,可我真的不希望被他擺布。又何況,公子的家族于魏國來說至關重要,我不想讓你們手里的權勢旁落,讓你們的錚錚鐵骨卻在最后敗于這皇城內的爾虞我詐。所以,如果有朝一日我的身份融入了元家,那么對你們來說只會是致命的災難?!?p>  “不!你不是,你不會是!”元翦駁斥她的意思,可張姮搖頭繼續(xù)說:“很多事不是你不承認就不存在的,單單是皇帝那一輩的恩恩怨怨就已經壓得人喘不過氣,所以我不想在我這一代還要繼續(xù)下去?!?p>  “殿下的意思臣明白,可是,可是皇上他執(zhí)意的話......”

  “皇上的心意我或許改變不了,可我希望你們先明白這各中厲害?!?p>  “殿下如此選擇,是因為元家的權勢,我明白。可是我,我還是想問殿下,如果,如果我不是元家的人,你會......”

  “不會,很抱歉。不管如何我都不會,但你是我的朋友,這一點永遠都不會變?!?p>  朋友......元翦從沒有過異性朋友,在他心里朋友的定義都是一起喝酒吃肉,能一起上陣殺敵的人,甚至是戰(zhàn)馬,可他現在卻要對這個詞重新定義。

  實事求是地講,皇帝若下旨,張姮沒有反抗的余地,可她直言告訴他這殘酷的現實,不單是因為他們家會淪為外戚,更是他傾慕的人不能回應自己的心。

  所有的人都在掙扎,有些人是反抗,可有些人卻是想求得一個安穩(wěn)的姿勢然后繼續(xù)沉淪。但元翦知道,張姮并不是后者。

  他此刻有些站不穩(wěn),但仍保持著身為武將的尊嚴。張姮也有所不忍,喚了安歌便徑直離去,不管身后人的心如何支離破碎。

  張姮一貫忠于自己的選擇,只希望時間可以治愈他的傷痛,但她和李珌的傷痛為什么這么久都不能痊愈呢?

  “你就這么拒絕未來的權勢,不后悔?”張昱的聲音忽然響起,可張姮的步伐并未停下,反而無視在陰影下的他,好似告訴他:她張姮從無反顧,也亦不回頭。

  可臨近長慶殿的時候,張啓之的身影讓她有了些許停頓。

  經過連日的調養(yǎng),他本就不危及性命的傷已經好轉,只是現在看著還有些虛弱。

  他今天沒有赴宴,但此刻卻出現在這里,不知是在等她還是因為已經沒人再帶他進入。

  這一幕,多像是他在家等著她回來,可現在張姮卻沒有半分欣喜,只選擇冷冷地路過。

  張啓之不見她往日的神情,就知道出了變故,一想起方才的所見,語氣略帶吃味地脫口而出:“你剛才和誰在一起?”

  可張姮根本就不予理會,正在她要走過的時候,張啓之立即抓住她的手,安歌隨手就是一劈,他忍不住吃痛放開。卻不怒反笑:“好,你的心果然已經離開了。你原來說得話......”

  張姮對這種無端的指責終于忍無可忍:“我原來說過什么宣王記得,那你說過的話可也記得?”

  張啓之出乎意料地看著張姮,沒想到向來心里眼里只有他的人會責問他,甚至開始忤逆!只聽她接著說:“和親變故的時候,你說有你,我信了,在那段惶惶不安的幾天我一直在等你,可你做了什么?你現在能告訴我嗎?還是說你根本就是在敷衍我,要我受人擺布去和親?”

  張啓之最不喜歡張姮這一點,她太能看透別人的意圖,可眼下不是攤牌的時機,反駁道:“這件事事出突然我當然是不愿的,我不希望你去和親的。但你這樣問是什么意思?敷衍?難道你認為我在敷衍你?你懷疑我?!你怎么可以這樣對我!你也不想想,我就算再怎么努力,我也只是個小小的仆射,我說得話誰會放在眼里,我就算有心,也實在能力有限啊?!?p>  張姮聽他這解釋的話忽然笑了:“你官微職小,可你也是親王啊。難道一個仆射就讓所有人忽視了你親王的身份了嗎?”

  張啓之頓時語塞,壓下怒火,立即又將自己歸咎為弱勢的一方:“你一直想要我為你付出,你的心意我知道,可我真的沒有任何幫襯,朝中也無支撐,你讓我如何開口?!你是公主,可我是什么?這點你明不明白?!你不能總這樣無理取鬧地要求我為你做我辦不到的事!”

  張姮此時不知是該笑還是怒,她第一次覺得眼前人如此些陌生,嘲諷道:“宣王未免太妄自菲薄了,你府上那么多手段狠辣的殺手,那天對我的護衛(wèi)大開殺戒然后又搶奪朝廷財物,這心思之縝密,布局之嚴謹可謂有勇有謀。你說你能力有限?那敢問是哪一方面?”

  張啓之也不知想到了什么,隨即又怒又有些詫異,不明白張姮怎么會知道五贏山的事,猛地恍然大悟:“那天是你,是你設的局?!”

  張姮爽快承認:“不錯!是我,因為這長陽不安分的臭蟲太多了。所以我就暗中設了這一環(huán)節(jié)。但這怨不得我,只能怪有些人貪心,妄生些不該有的心思?!?p>  張啓之失控了,他一直自信拿捏人心,從沒受到一個女人如此的羞辱,若對方是杜若他早就出手掌摑了。可安歌和東宮侍衛(wèi)皆在,他不敢這么做,最后竟換上了另一幅面容,楚楚可憐道:“這件事,我現在說不是我做的怕你也不會信了,這個結果看來讓你們所有人都很滿意。方才那是元家的公子吧,果然,你果然認為還是他最合心意。而我這樣無權無勢的人,理所當然被你淘汰?!?p>  張姮對于他的蓄意構陷和怙惡不悛忍耐到了極點,怒道:“旁的話我懶得說,但對于和親這件事,結果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自己真的做過努力嗎?真的為我付出過嗎?”

  張啓之不語,張姮接著言語強硬道:“你對皇上說過不希望我和親的話嗎?你在朝臣們面前說過嗎?你不要說你怕被人忌諱不敢,也不要說你官職低微無人聽,這涉及我的私事,可也是政事?;噬弦言S你官職,你可以大膽說出你的想法!至于對錯不過是由外人來衡量。所以你告訴我,從始至終,你于外人說過一句維護我的話嗎?你真的為我做過什么嗎?所以,若你以后在我面前還是只有質問和懷疑甚至是抱怨,那么就請你以后離我遠一點,更不要在我這兒發(fā)瘋,你的那些話,我聽得已經很累了!”

  然后決然離去,并緊閉了東宮大門。

  張啓之之后如何張姮并不知道,也不想再知道,她只知道從此以后必須要以心行事,不能因為所謂情感,就去偏移對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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