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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二十六 落蘭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045 2022-02-20 14:11:09

  溫沨自那日后再沒出現在張姮面前,可就算見面了也只剩下尷尬,還不如不見。

  張姮的心緒一直很亂,但是張啓之似乎看開了,每日都叫人送信函來,再不避諱。

  回宮的前一天,他又邀請張姮到城內的花園桃李花亭散心。

  張姮多少還有些拘謹,是張啓之卻無顧忌,眼下桃花正美,他不想辜負良辰美景。

  此地地勢優(yōu)越,也正適合他們這樣的善男信女,可張姮只和他林中漫步并不多言。張啓之嘲諷溫沨后,也知道張姮內心的糾結,于是他話語溫柔地鎖住她道:“之前的事,我或許有些唐突,叫你感到不適應了?!?p>  張姮慌道:“不,不是,我......只是,只是有些事想問,可是似乎又不該?!?p>  張啓之用手輕輕扶住張姮的臉,對方的臉面立即羞紅,卻說:“你我之間沒有不該的,因為以前我錯過的太多,所以我現在不想覺得束縛,更不想要不該?!?p>  張姮稍微掙脫,大起膽子道:“你,在你的心里,妻子你覺得是什么樣子的?”

  張啓之一愣,忽然又笑了,用頭抵住她的緩緩道:“我的妻子只要愛我、護我、助我,那便夠了?!?p>  張姮對他的曖昧有些緊張:“這,這就夠了?”

  張啓之卻反問:“還有什么呢?”

  張姮想問愛和妻是否平等,可是張啓之的反問卻好像也不是假的,于是大起膽子:“你,你覺得,你愛的人,是不是就是妻子?!?p>  愛?張啓之并不懂什么是愛,自幼的熏陶更來不及去理解。可是他清楚這個字可以叫全天下的女人瘋狂,并幫他達成心愿,所以那應該是吧,理所當然地順著張姮的話道:“當然,只有我愛的人才是我的妻......就像你,我明白你想傳達的意思。但是我的妻子,我希望是你,并且只有你,但是我現在并不足與你站在一起,所以希望你能等我,等到那一天?!?p>  張姮不知作何回復,因為張啓之給她的答案已經很明確,情上心頭便與他相擁在桃花林里。

  不知過了多久,張啓之扶著她繼續(xù)走,此刻張姮很希望就這么一直走下去,和喜歡的人一直走下去。桃花瓣落在他和她的頭上,好像讓發(fā)變了顏色,張姮祈愿,就和他一起這么走到發(fā)絲蛻變的那一年去。

  “你覺得,我們會繼續(xù)這樣下去嗎?”張啓之話語突然多了不安,張姮知道他在擔心什么,現在的局勢有多危險她很清楚,但若要改變,又何來容易?可不想他憂慮,又勸道:“我知道你的心思,所以你放心,我也一定盡力幫你,我,我是你的妻啊。”

  張啓之深情地擁住她:“真的?”

  張姮堅定地說:“我不會騙你,從現在起,我會盡力的幫你護你,但這并非一朝一夕,我相信你有這般的毅力。你都不懼珣王,又怎么會懼怕朝廷洶涌。”

  “那我現在該做什么?”張啓之問道。

  “恩......”張姮離開張啓之的懷抱思考,因為他的懷抱太溫暖,讓她無暇思考。過了一會兒緩緩說道:“朝廷現在發(fā)生了科舉考題被售賣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朝廷對舞弊向來重視,不如你從這里入手?!?p>  張啓之略有所思:“你說得我想過,那天,那天其實與你并非偶遇,我也是查到了些線索才去的水金寺?!?p>  張姮不介意道:“不打緊,那些販賣的人確實謹慎,敢聚攏到寺廟這種地方褻瀆佛門,用這樣的膽略和方式掩人耳目,心思絕非一般市儈商人可比擬?!?p>  張啓之視意她繼續(xù)說:“但買賣應試考題絕對是為了利益,那么學子得了功名,那些錢又去了哪里呢?總不會得了錢,那些人就憑空消失了吧?!?p>  張啓之似乎被點醒,確實他忽略了這一點,以往只是盲目地尋找那些販賣考題的人,對那些錢并沒有多少在意,如今想來倒是有了眉目;銀票這種東西總要用錢莊兌換,究竟誰買了考題用得哪家錢莊,也就不難追查下一步。

  張啓之對張姮簡直刮目相看,深情地抱起她竟轉得是天旋地轉,最后兩人竟倒在一起,張啓之激動道:“謝謝,你幫了我大忙,事不宜遲,我這就去追查下一步?!比缓蠓銎饛垔阆腚x去,可是又為難得回頭看她,張姮倒是體諒道:“你且去吧,我自有護衛(wèi),正事要緊?!?p>  張啓之說了一句好,便頭也不回地越過了滿目桃花林。

  張姮還沉浸在方才他的喜悅里,幸福洋溢在臉龐上并未在意張啓之的離開,畢竟身在幸福中的她,以后也會隨著張啓之的歡愉而歡愉。

  ——傾國的可人兒,拈花微笑,仿佛花仙置身漫天飛舞的桃花林中,如夢似幻。

  忽然旁邊傳來聲響,張姮回過神往那邊看去,就見一個陌生的年輕人直勾勾盯著她,也不知看了多久,同樣也因剛才不小心發(fā)出聲音顯得手足無措。

  張姮不想和陌生人獨處,立即轉身離開。年輕人才想說話,忽然一陣風襲來,滿目的桃花遮住了他的視線和去路,等風停下,前面早已空無一人。

  這讓青年人很是恍惚;難道他方才遇到的不是人,是仙?這桃花林里的仙子?

  “翦哥哥,你在哪兒?。俊痹汛┲簧矸勰鄣娜棺蛹泵?,后面還跟著大哥元稔一家。

  原來剛才癡癡望著張姮獨處桃林間的年輕人,正是元家四公子元翦。見他魂不守舍的四處張望,大哥元稔打趣道:“怎么了?一副丟了魂兒的樣子。”

  “沒,沒什么?!痹寮泵忉?,可又止不住地回頭看,好像是尋找什么。元裳關切道:“翦哥哥你怎么了,在找什么?”

  元翦對張姮的離去有些惆悵,本想再去尋尋,可架不住元裳的糾纏只好搖頭,當方才那一切不過一場夢。

  可是......這樣的夢不知還能不能再做一回呢?

  元稔和妻子相視一笑說道:“可不是丟了什么嗎,你四哥將他的魂兒不知丟到哪位姑娘身上去了吧。”

  “姑娘?!”元裳一聽就急了,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元翦怎么會遇到什么姑娘,可朝著他望去竟發(fā)現他沒有否認,心中警鈴大作,本想追問一番,可對方卻徑直走了。元裳不甘心,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樣差點要哭出來,嫂子忙勸慰不過一句笑話,也嗔怪丈夫嘴沒個把門的,連哄帶勸這才消停。只是這一件小事,鬧得他們沒心情再逛下去。

  再說張姮坐上馬車直接回了府邸,次日張啓之并未捎來書信,想著他或許是在忙著調查,也沒多計較,但沒等到張啓之,卻等來了李珌。

  他風塵仆仆,沒有了往日的英姿颯爽,眼神布滿血絲頭發(fā)松亂,說明了他的疲累;他是連夜騎著馬趕來,他接到安歌的信后,足足狂奔了一天才到了長陽,尋到張姮在宮外的府邸又直接往她身前沖——萬幸在她進宮的頭天晚上見到了她,可又是大不幸地迎來接下來的肯定。

  所有人都被他這突如其來的舉動嚇壞了,要知道外親無旨私來長陽,那可是等同謀逆的大罪。

  可李珌什么都不管了,他這一路只想著張姮,為的就是她親口的答案,他要親口知道她給自己的審判。

  “你!你......”李珌不知如何問,也不敢直接按上張姮的肩膀,他怕自己的顫抖暴露內心的膽怯,更怕一時沖動傷了她,所以只將她困在雙臂之間。

  “安承......你,你先坐下?!睆垔⑽聪氲桨哺璧哪莻€消息會給李珌帶來這么大的沖擊,可不知該怎么回復他了。

  “你告訴我這是真的嗎?!你,你和他!為什么?!為什么——!”李珌不受控制地連番質問。安歌和侍衛(wèi)想上前制止,但張姮卻視意他們退出去。

  或許,她要和李珌私下談一談。

  眾人無奈,只好聽候吩咐,現在誰都沒有把握李珌在傷情之下會不會做出出格的事。

  可李珌只是緊緊盯著張姮,好像要將她的靈魂看透,也好像就這么抽出來,這樣,也就好帶走她再不離開他。

  從初見,李珌就明白自己這輩子離不開張姮,然而現實也時刻沖擊著他。

  從某種意義上講,張啓之和他是一樣的,他們都不是正統(tǒng)的本宗皇室,可也都是皇上不能忽視的人,但就是基于這種原因,他們也都不可能會是張思戚心中張姮的良人。他們原本都屬于那種在張姮背后默默注視和守護的人,可李珌就是不明白為什么又偏偏是他!

  “他能給你什么?!他會娶你嗎?他能保護你嗎?他能愛你一輩子嗎?為什么會是他?!你告訴我為什么?!”李珌受傷的面容讓張姮都不忍心看,可是感情這種事卻又真實存在發(fā)生了。良久,她別過頭說道:“我沒對你說過我喜歡他,這是我的錯?!?p>  李珌忍不住扳回她的臉對自己正視:“不!不是這樣的!你沒必要說出來,你也不該說出來的?!?p>  張姮反駁道:“可他對我說了!你覺得我會拒絕他嗎?”

  李珌啞然,或許張姮說得就是造成現在這個局面的原因。

  因為張啓之說了,他敢說,所以張姮傾心他,為了她甘愿面對以后的種種不測,這是一種信任,加注在愛上的信任。

  李珌現在才覺得自己好笑,他不光是個傻子,更是個膽小鬼,明明知道張姮不是懦弱的,卻從未對她敞開肺腑,自己從頭至尾只想護著她,守著她,看著她安逸,卻從未明白過她——是自己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她。

  可李珌失落的心忽然又燃起一絲希望;那如果當初他說出來了,是不是一切也都不一樣了。

  張姮看著他期待的目光,知道他在想什么,所以只能狠心拒絕:“你一直是我的朋友,可他不一樣,這和處境無關,和地位也無關。我第一次,第一次見到他的時候,這種感情就已經注定了?!?p>  “......所以,我永遠都沒可能,就算我先說了,也只是提早出局而已?!?p>  “對不起!我的心里只有他!一直都是!只是他先說了......我,我知道你一直對我好,可我不想再讓你誤會,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所以我第一個不想隱瞞的人就是你?!?p>  不想隱瞞也不想欺騙,可偏偏就是這樣的坦誠把李珌打落深淵,更無超升的退路。

  久久不言,也不知過了多久,好像張姮這幾句話需要李珌用一輩子去消化。最終還是她無力在僵持下去,猛然推開李珌然后狠狠關上里屋的門將他拒之門外,任由他一人在外面苦苦哀求和吼叫,甚至夾帶了哽咽。

  張姮從未見過男人大哭,更不知那種痛到最深處的感受,她能做的只有捂住自己的耳朵。

  她哭了,雖然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何要哭,可就是很難過。

  奶娘死的時候,她沒有感覺痛,只想一同去。

  可李珌哭的時候,卻讓她明白什么是痛徹心扉。

  所有的人,痛著,也跟著他們僵持著......

  直到凌晨時分,喬裝易容的廖祈才找到李珌,一屋子的人都沉默不語,而屋內的壓抑讓廖祈都不敢踏進。

  眼前,李珌還跪在里屋的門前,似乎一道木門隔著重重高山。

  廖祈當然不認為他連一扇門都砸不開,可若那屋內的人是張姮,李珌就是帶著千軍萬馬也闖不過去了。

  這個夜晚無風無雨,很是平靜,卻叫所有人像經歷了狂風暴雨,傷透了心。

  最后廖祈當機立斷,一掌劈暈了李珌扛起他就奪門而去,生怕兩個人就此沉淪。

  等屋外徹底沒了動靜,張姮終于放聲哭了出來,心口像被箭刺穿的疼,卻只能一遍遍說著對不起,可她究竟對不起什么自己也不知道。

  她或許能為了別人的感情盡心竭力,可是自己的感情卻鬧得一塌糊涂。

  所有人的除了讓張姮發(fā)泄也別無他法。

  長陽城外,廖祈帶著李珌騎馬一路往金陵府的方向奔去,他故意忽略了肩膀上的濕度,就這么義無反顧地往金陵府狂奔,再沒有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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