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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十六 落花意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868 2022-02-10 11:38:15

  曲暨所在之處有個風雅的名字,喚作古槐及秀,雖然只是岸邊一棵年代久遠的槐樹與湖面相鄰,但景致安寧祥和。

  而此刻,佳人就靠在那槐樹邊難得愜意,忽然好像天上的星星降落凡間,就在她面前。

  流螢?!竟然是流螢。

  可如今不過三月,每逢七月才有她們的身影,為何現(xiàn)在就出現(xiàn)了?

  這自然也是曲家姑侄的手筆,為了一個讓張姮認為命定緣分的相識,他們可謂做足了功課,竟在這時尋到了螢火蟲,只為一場相遇驚鴻一瞥。

  曲暨見她已被眼前奇景吸引便悄聲靠近,就在一步之遙的時候,才故意讓自己暴露。

  女子一驚,下意識地舉起袖口遮掩,卻聽曲暨略帶迷醉的聲音說道:“銀月懸春夜,菱紗遇流螢。我當以為只有在下一人被這景色吸引,不曾想殿下也在,真是唐突了佳人?!?p>  張姮羞與陌生男子接觸,自是想快些離去,哪知曲暨阻了她的去路道:“殿下不要驚慌,您這般豈不讓人以為暨是無故調(diào)戲您的登徒子,萬一引來人在下可說不清啊。而且殿下纖纖身量,又無虧心之事,何必慌張呢?”

  張姮依舊用袖子擋著自己,輕盈地背過身,略顯局促。

  曲暨見此更加賣力討好:“殿下尊貴怎會孤身一人?不過也是,這流螢之景難得,自然不能與外人分享,可月下暨也被吸引而來,這奇妙的相遇,莫不是天上仙宮的牽引?或許是在下妄言了,殿下怕也不信,只是身為貴女難免心有惻隱不想外人知道,否則以您的身份何須非要來這幽靜之地。若有人問,在下自然一概不知,即便一死也是輕微,可終是會聯(lián)想到殿下,平白污了您的清譽就不好了。所以殿下還是不要自亂陣腳,也不必辜負天公作美,咱們不過都是欣賞月色而已?!?p>  要說這曲暨也妄為讀書人,三兩句調(diào)戲說得冠冕堂皇,見張姮獨自在此,對方必是要避嫌而去,而為了這難得的機會竟說張姮有難堪事,更夾帶脅迫與他歡好獨處,當真卑劣。

  反倒可惜了螢火蟲短暫的壽命白白葬送給了他這無恥之人。

  可曲暨不在乎,只知道眼前的長河公主是皇上最重視的貴人,他必須要得到她。如果言語溫存不能打動那用些手段又有何妨?只要能得到這集萬千寵愛的美人,那他曲暨就是魏國最大的權貴人。何況他的才學和樣貌也不委屈她,要知皇上最是喜文,也最重視飽讀詩書的學子文生,如此花前月下的相逢是及難得的浪漫之事,日后保不齊還能傳為一段佳話。思及此,更迫不及待地上手扯開遮擋的袖子,好一睹讓他魂牽夢繞的傾國之容。

  然而......面前一身華貴的女子并不是張姮。

  當對方扭扭捏捏地放下寬袖,一張陌生的面孔竄入曲暨的眼睛,而且不但陌生還很平庸,光平庸也就罷了,偏偏她下巴還有顆大黑痣。

  “啊!”曲暨慌忙撤手,可又怕引來旁人及時堵住嘴,腦子里則滿是不可置信;怎么不是長河公主?這不對?。∶髅髂鞘瘫O(jiān)說長河公主會到這里來的,怎么不是她??!

  曲暨無暇多想,更不屑將感情浪費在旁人身上轉身就跑,可掛墜卻在這時被拽住,只見那被錯認的姑娘含羞帶臊道:“公子,你怎么急著跑啊,又沒做虧心事你慌張什么?!”

  “你,你!你放開,男女授受不親,這成何體統(tǒng)!”曲暨被她這鴨嗓刺激得恨不得裝上翅膀飛了,然而這姑娘力氣大得很,三兩下竟將他掛墜拽下,如今又去扯他的腰帶:“哎呀,奴家今夜碰見您就是與公子有緣,如此良辰不要辜負才好?!?p>  “你要干什么?!快放開我,你身為女子簡直不知羞恥,來人啊救命——!”曲暨的腰帶松懈,急得他再不管大喊起來,突然姑娘湊近道:“公子,奴家勸你不要喊人來,否則你這衣衫不整的,奴家一個弱女子這可如何說得清啊。奴家是女子還好說,公子怎么辦呢?莫非,公子憐惜,想要娶奴家嗎?”

  曲暨嚇得差點咬著舌頭,再不敢亂喊,想上手推開這女子,可又怕鬧出動靜,到時候陌生男女拉拉扯扯的,他就非娶這其貌不揚的花癡女不可了。

  就在兩人相互推搡的時候,忽然背后竄來一人影,將曲暨的褲子直接給扒下來,曲暨大駭,正要回身看個究竟,哪知腰帶連帶外袍全被那姑娘扯了下來,一個不穩(wěn)便栽到湖里。

  “救命!救命??!快來人救救我!我不會水?。 鄙婕靶悦咴兕櫜坏皿w面,連連大吼大叫,自然吸引了巡夜的侍監(jiān)和護衛(wèi),待宮燈提來有了亮光,侍衛(wèi)見一個陌生人在淺水里叫喚,立即吩咐:“半夜無故喧嘩好大的膽子,來啊,將他揪上來綁了!”

  寧湖邊緣并不深,兩個侍衛(wèi)下水撈人也不過才到膝蓋,曲暨也是被丟在岸上才醒過神。見侍衛(wèi)將自己五花大綁嚇得喊道:“放,放肆!我是會試初考的學子,你們膽敢對舉人無禮?!?p>  “舉人?”眾人看著這個不穿褲子和外衣,一身泥濘的邋遢人,哪個信他的鬼話,堵了他的嘴就押去了侍衛(wèi)所。而躲在暗處的小勇子和一臉濃妝艷抹的小哲子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相互打趣著回了鹿壽堂。

  曲暨的下場張姮沒興趣知道,也無暇顧及,因為她在次日天明忙著招待來鹿壽堂做客的眾位命婦。

  明天就要回宮了,這一分開,槿心和趙彬又不知何時再見,既然現(xiàn)在有這個機會困住嚴琦,那自然要利用的。

  命婦們對這位公主的忽然相邀倒也不反感,畢竟她主動親和,自是求而不得的。除去一同赴宴,下午也是閑話家常,女子之間倒也輕松。

  只是,嚴琦并不像以往那樣活潑,也不知是不是知道張姮是故意絆住。又聽她慢悠悠道:“今日冒昧請諸位前來,也是長河私下覺得夫人們老陪著朝臣多少感悟不到這園里的好景色,多感束縛。而且今天本宮也準備了薄禮送給幾位,不成心意。”

  夫人們自是高興,但卻不見有人將禮物奉上,只聽張姮又道:“難得聚在一處,本宮倒想些法子供大家樂呵一下,要不只是吃吃喝喝也太乏味了。昨夜呢,本宮命人將一些珍珠都藏在鹿壽堂的后花園內(nèi),眾位夫人小姐可在自行觀賞的時侯順便尋找。小小玩笑,也希望夫人們不要介意。”

  她這個法子新鮮,特別是一些世家小姐更來了興趣,要知這鹿壽堂畢竟是皇屬內(nèi)院,要不是張姮邀請她們是不能踏足的,今天能一堵風采,何況還有珍珠尋找,自然各個歡欣雀躍。而眾位夫人也趁此得到放松機會,于是都陪著女兒們?nèi)?。而入園前宮婢又言明每人只得一顆,尋到了還有一匹珍貴的橫羅作為嘉獎。這下眾人更是欣喜了,要知珍珠已經(jīng)難得,何況還是質(zhì)地輕薄凸顯身型纖細的羅絲,簡直比赴宴還開心。

  張姮看著眾人歡聲笑語,也是漫步在花田里,眼神則有意無意地的瞥向被妹妹糾纏的嚴琦。對方一直強顏歡笑,看得她都有些于心不忍。

  這時,一位身著藍衣的中年婦人來給她請安,張姮認得,正是嚴琦的母親黃氏。

  張姮視意她免禮,也知道她來必有難言之隱,就借故口渴邀請她一起回了鹿壽堂,方道:“嚴夫人為何沒陪著小姐呢?”

  “殿下這幾天都要小女陪伴,妾身怕她那性子恐唐突了殿下,所以才來私下問安,有失禮之處還請殿下見諒?!秉S氏此來確實關系女兒的事,只聽她接著說:“殿下的用意妾身明白,私下打聽也知琦兒這丫頭怕是動了心思,只是那人關乎殿下所以擔憂不是沒有??傻钕虏⒉慌c她為難,這是妾身一家的萬幸,只現(xiàn)在這件事有些不好,所以不得不來求殿下施恩?!?p>  “夫人但講無妨?!?p>  “是,妾身與廬嶺元氏的主母賀蘭氏是金蘭姐妹,雖然相隔千里,卻從未失了這份交情。自從她知道妾身生下長女,就時不時來信說想結個兒女親事。當時琦兒不過兩歲,可妾身想,到底她以后要嫁人,而賀蘭夫人個性直爽,從小又與妾身相識,如此覺得她也算終身有靠,所以妾身和老爺多年前就將她的終身大事定下了。”

  嚴琦和廬嶺元氏的公子有婚約?這點張姮當然不知??杉热粐犁窃缬蟹蚣业娜耍琅f對趙彬有了情誼,只怕這嚴琦是不知內(nèi)情的,問道:“既是早有婚契這事,夫人可和她提過?”

  黃氏嗟嘆一聲道:“正因為提過,所以妾身才厚著臉皮來求殿下。琦兒的性子要強,妾身當時又不好說得太過,只希望她日后能想明白??蛇@孩子現(xiàn)在愈發(fā)孤僻,雖然面上不說,可妾身知道她的心性未變。雖然妾身還有女兒,可也不能頂了她,畢竟賀蘭夫人這么多年心里早認了這個兒媳,就算他們今年不回朝述職也得派人來迎娶。妾身怕她那剛強的性子一時轉不過彎來將事情鬧大,所以眼下實在是沒了辦法?!?p>  “那夫人是想......”

  黃氏立即跪下道:“妾身也知道這事為難了您,可畢竟您是公主,若能說一句話,妾身再私下勸著斷了她這個妄想,或許事情還能轉圜?!?p>  雖然張姮說一句話倒不是難事,可問題是她并不想逼迫嚴琦,總的來說嚴琦除了對趙彬動了心思,并沒有什么大的過錯。何況林婉青那件事,嚴琦也是仗義出手的,總不能因為這感情的事,就無故被委屈吧,于是親手攙扶起黃氏說道:“夫人都舍下顏面來求,本宮是不該推卻。但話語間也聽得出夫人不想逼迫小姐,足可見她平日是個孝順的好孩子。如此本宮更不想用自己的權勢壓迫她就范。就如夫人所言,嚴小姐性子要強,越是阻她她反而越堅持。”

  黃氏一臉苦楚,張姮只能接著勸:“其實這事夫人是過來人,知道不可強求,只能一切隨緣讓她自己想開。好在本宮那兩個不成器的手下也算是情投意合,她也知道??伤⑽醋寚来笕艘詸鄤菹啾?,畢竟那手下身在宮外早沒了東宮的掛銜,一介騎尉哪能反抗得了兵部大人,所以嚴小姐也是識大體的。本宮倒是建議您可以和賀蘭夫人先商量商量,日后尋個機會讓她和那位元家公子私下多番接觸,或許見到定親之人慢慢她自己想通了,心思也就轉過來了?!?p>  黃氏聽她開解,也只能將事情放下,否則強硬太過,適得其反不是沒可能。不過張姮通情達理,不用權勢相逼,更為她一介婦人著想,心中自是又親厚了幾分,再三相謝。

  張姮見黃氏想開,也就不再多言。待時辰差不多了,眾家都尋到了珍珠領到了羅絲,盡興了,也便散了聚宴。

  傍晚,安歌臉色發(fā)白的回來,她因教授不利,被廖曾罰了二十軍棍,自此以后她也不在是金陵軍人,真正成了張姮麾下的侍衛(wèi)。這時她也才知道,李珌調(diào)安歌入宮是他私做主張,當時也被罰劈了一百斤木柴和全營的馬具清洗。

  張姮對此不是不生氣,但更多的是氣自己不爭氣,沒那份能耐反害了別人。

  園內(nèi)供茶的茶水間里,宮婢們聽說張姮親自給安歌上藥,都充滿了羨慕。坦言闔宮上下,沒有一位主子能像張姮這樣,見槿綿進來取熱水變得愈發(fā)恭敬,攀談的話題也無非就是賞賜豐厚,主子寬仁之類的。

  “我今天送茶的時候見到長河殿下了,當真是位出色的人,不但人漂亮性子也溫和,特別是對下人,要說這宮里就屬東宮長慶殿得到的賞賜最豐厚。還有槿心,她也真是好命,有殿下的重視不說,聽說私下跟一個護衛(wèi)好上了長河殿下也不追究,更照拂她出去幽會,這等榮寵還真叫人羨慕?!?p>  “那不也就是個侍衛(wèi)嗎,殿下寬宏大量自然睜一眼閉一眼。但要換我得了殿下器重,我可不要區(qū)區(qū)一個侍衛(wèi),最起碼得要個五品官的夫婿?!?p>  “可不是嗎,現(xiàn)在宮里的奴才哪個不想巴結一下東宮啊。就算不為了賞賜,多看兩眼殿下也感覺能長壽呢?!?p>  “對了,槿綿你也是長河殿下身邊的人,這份福氣還真叫人羨慕,往后你要是有了如意郎君,殿下說不定也能像對槿心那樣成全你,大好前程可是別人求而不得的呢?!?p>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她們這些閑話在槿綿聽來卻成了一種嘲弄,也連帶有了別樣的心思。

  要說前程,她似乎未得多少。自從跟在張姮身邊也是盡心盡力,可反而槿心和那阜氏兄弟成了最得利的人。還有那個安歌,忽然冒出來就一直貼身伺候,冷言冷語的更是目中無人,比千金小姐的脾氣還盛也不知那里好,偏偏張姮就中意她。如今東宮其他人都較著勁的爭寵示好,可她除了平常的飲食起居,已經(jīng)許久沒被吩咐辦事了。這能說明什么,不正說明她在張姮心里已經(jīng)可有可無了嗎?若跟一般的宮婢慣會做個伺候人的活有什么將來。

  就像那宮婢說的,跟一個侍衛(wèi)有什么好,若是她再不抓穩(wěn)機會不能得勢,將來最好的依靠也不過是跟個侍衛(wèi),每天為粗茶淡飯煩憂。

  回鹿壽堂的路上,槿綿看見不遠處燈火闌珊,張思戚正在妃嬪的簇擁下飲酒賞月,特別是那姒美人,更是坐在皇帝身旁,看得槿綿眼里止不住地升起羨慕之色。

  若說富貴,那莫過于伴在君王側,可誰讓張思戚已經(jīng)年邁,縱然槿綿有心,也不愿蹉跎幾年然后老死宮門。忽然心頭一動想起了宬王,他不還未娶親嗎?雖然那樣的身份不可能看得上她,可若是能像姒美人只抱有一時的恩寵,她不也可保享富貴嗎?

  再者慎慧怡更處處幫她,她心里明白對方是有心拉攏,只是礙于張姮的警告不敢生有旁的心思。但眼下涉及到自身前途就不容她再瞻前顧后。若她真有婕妤做靠山,那宬王登基為帝后,多少能有一個美人的位份吧,豈不比操持家務更好。

  心中既已打定了主意,發(fā)誓一定要抓住機會出人頭地,故而對張姮倒也不那么上心——十八九歲的年紀也正是沖勁十足,十頭牛也拉不回的年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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