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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河王姬傳

十 桃花鈴

長河王姬傳 步南宮BNG 4832 2021-11-21 10:35:07

  太平宮的桃花艷過轉眼即敗了,張姮自從入住了東宮,倒也事事隨順。

  這日看著東宮的桃花,突發(fā)奇想,找來顏料繪了一副東宮春景圖,倒也圖添意趣。

  這時槿綿來說:“殿下畫了一天,就連午膳也沒進,奴婢特意叫御膳房送了些桃花牛乳粥,給殿下嘗嘗?!?p>  張姮遂停下筆道:“難為你有心了。”

  槿綿道:“奴婢不敢,其實這也是碧珪宮的芷焉姐姐想出的新法,今天奴婢去御膳房剛巧碰見了她,她說這宮里的桃花就這么敗了可惜,索性做些吃食,既美味又活血悅膚?!?p>  碧珪宮,張姮想,自從去年奶娘去世,她有很長時間沒見何凈柔和王璇了,原本她們對自己也多有幫襯,如今在東宮也算是安穩(wěn)了,該去見見,也好答謝她們。

  在旁的槿云笑道:“難為芷焉能想到這些新鮮法子,誰還能想到這樹上的花也能吃呢?!?p>  槿綿道:“也是巧了,何昭儀最近總睡不好,芷焉姐姐也算半個太醫(yī)了,又總覺得吃藥難免苦澀,就想出了這個法,給娘娘滋補?!?p>  聽她這么說,張姮想索性今日就去看看何凈柔,再看看院里那些飄落的花瓣也覺得可惜,就對槿綿說:“一會兒你們看看院里,那些樹梢還剩下多少花,都收了,明天等田太醫(yī)來了問問他,若是有用就留下預備著?!庇謱﹂刃恼f:“你將本宮今天的畫收好,跟本宮去一趟碧珪宮吧?!?p>  槿云見張姮不提自己,毛遂自薦道:“這搬東西的活還是奴婢來吧,院里的事有阜平他們,殿下不用操心?!?p>  張姮沒有言語,倒是一旁的阜安說話:“一副畫槿心搬得動,你還是一起來院里收拾吧?!?p>  槿云被這一句話打發(fā),心里不服,好在槿綿將她拉了下去。

  拜見后妃,張姮多少覺得該避諱些,所以只帶了槿心一人,也沒有乘坐步攆。來到碧珪宮,見院內質樸,花草盆栽井然有序,可見何凈柔不喜奢華只愛天然。

  宮婢見張姮忽然來,自是不敢怠慢,引她二人入內,然而正廳似乎有些事端,只見何凈柔坐在主榻上,支著頭似乎很苦惱,芷焉立在一旁也是愁眉不展。而她們面前,跪著個妙齡少女,哭哭啼啼。

  “長河不請自來,娘娘不要見怪?!焙蝺羧嵋姀垔瑏碛行┮馔猓棺∷卸Y,并揮手讓那少女先退去一邊,讓她坐在身旁柔聲說道:“嬪妾少出宮門,也是勞殿下惦記了。”

  張姮道:“長河初入宮門,多次受娘娘幫扶,聽聞娘娘身子不爽,也本該早些來的?!?p>  之后讓槿心送上自己的禮物,何凈柔打開,眼前一亮道:“這幅畫,筆法很是奇特,著色也很大膽,不似一般的名家畫作,不知是哪位大儒的作品?”

  張姮笑:“娘娘見笑了,初次拜會娘娘也不知道送些什么,就自作主張拿了自己的涂鴉之作聊表心意,望娘娘不要嫌棄?!?p>  何凈柔讓芷焉將畫卷掛好,張姮看著還在一邊的宮女,眼圈紅紅的,冒昧問道:“長河似乎來得不是時候,娘娘這是......”

  何凈柔搖頭:“不過是宮里一些瑣碎的事,叫殿下見笑了?!?p>  哪知那宮女又跪下道:“娘娘,奴婢求您就讓奴婢去吧,水芝在這給您磕頭了?!?p>  何凈柔無奈道:“水芝,你太沒規(guī)矩,怎么可以在殿下面前冒失。你的事以后再談吧,我也早勸你不要再去找他,何苦再生是非?!?p>  “可,可是奴婢......”水芝沒法再開口,只能又留下淚來,好不可憐。何凈柔也是不忍,苦口婆心勸道:“本宮知道你是想見他,可他現(xiàn)在也是自身難保,你總是這般克制不住,難保有一天不會牽連他。”

  張姮心中奇怪,不知她們在說誰,何凈柔見之也不好再瞞,對張姮說道:“殿下不要見怪,實在是本宮教導無方?!?p>  其實要說也是這丫頭命苦也固執(zhí),此女名喚水芝。自小無父無母,又被人拐賣,幾經(jīng)周轉逃到了長陽近郊,就快病死的時候,被一個奉旨出宮辦差的侍監(jiān)遇到,將她救起又是請醫(yī)又是照顧。水芝自出娘胎,頭次遇到這么好的人,自然有了報恩的心情,只可惜那人是個侍監(jiān),給了水芝一些錢就走了,后來她打聽到恩人是宮里的,便想盡了辦法進宮。也是天順遂心,讓她兩年后見到了恩人,那侍監(jiān)叫邱禹,是內廷司的一個小司官,宮人見水芝時常來找邱禹,便都以為是她借故親近欲要攀高枝,也自然受了不少人的奚落,連帶邱禹也被人恥笑。

  后來機緣巧合,有次水芝被人欺負時,讓何凈柔遇到,也就讓她做了碧珪宮的宮女。何凈柔的病斷斷續(xù)續(xù),定時支取些瑣碎物,水芝也就有了正當機會與邱禹見面,不過對方總是避著躲著。后來因梁妃提拔的內廷司主司,很看不慣邱禹和碧珪宮的人來往,就找了個機會,將他貶到后十五所的潔室。

  后十五所是負責宮廷需求用度的基礎單位,所行宮務自是煩心,潔室又負責后宮的各處的打掃,一天十幾趟來回運作,若是回去的晚,連飯都不能準時吃,最是累人。水芝見了,才求何凈柔讓她也去潔室伺候。

  她跪在地上淚水潸然:“請娘娘成全奴婢和邱禹吧?!?p>  張姮以為自己聽錯了,一邊的槿心也是眼睛瞪大,畢竟她在宮里也不短了,還從沒見過一個宮女死乞白賴的要和一個侍監(jiān)對食,這事大家躲還來不及,有誰還會拿到明面上說。

  可水芝顯然不在乎:“奴婢知道他是宦人,以前他是內廷司的人,別人都以為奴婢是因為這個關系才纏著他,可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什么都不是了,奴婢也不怕被人說?!?p>  何凈柔嘆道:“傻孩子,你是一往情深,本宮怎會不明白,可你須知這樣才是真的害了他。”

  水芝有些不明白,何凈柔又道:“你無父無母,真出了事倒也落得干凈??伤??他是怎么想的,你可知道?有問過?”

  水芝相對無言,顯然何凈柔的話給她敲響了警鐘。

  “唉,你若真為著他一人死心塌地,就該在他看不見你,你看得見他的地方守著,幫著,否則你的不管不顧,只能害他跟你一起萬劫不復,這是你想要的嗎?”

  何凈柔說道此處,眼神有了一些憂愁,不過轉瞬即逝。

  水芝又哭起:“那奴婢該怎么辦?奴婢忘不掉他,或者,奴婢這就去和他挑明,一切說開了,奴婢就再也不見他。”

  何凈柔立即制止:“那就更不該挑明,水芝,聽本宮一言,你現(xiàn)在能做的,就是忘卻他,等不那么強烈了,在悄悄的對他好?!?p>  “可是奴婢管不住自己......”

  哪知何凈柔有些言辭強硬道:“管不住也要管,等這份煎熬過去了,便沒有了擔驚受怕,反而沒有了顧慮。彼此的心意通了,哪怕不在一起,心里也有份淡淡的感情暖著自己?!?p>  水芝不再言語,何凈柔便讓芷焉先將她扶下去。身邊沒了人,何凈柔才緩了口氣,對張姮歉意一笑:“本宮現(xiàn)在都不懂得避嫌了,一時失態(tài),望殿下見諒?!?p>  “長河不敢,倒是方才,娘娘那番言語,叫長河有些感觸。”

  “唉,本宮也沒讀過什么書,一番妄言倒是讓殿下遐想了?!?p>  “不妨的,聽娘娘方才所言,似乎自己也身在其中,難道娘娘對皇祖父......”

  “......人在深宮之中,哪有相伴到老的人,所謂的兩情相悅也不過是癡心妄想,本宮方才對那奴婢說的也是半真半假,都是希望她能好些。與其讓她不管不顧,倒不如哄騙著,讓她活在一個假象中,也好過糊涂了自己的后輩子,省得最后連心也冷了?!焙蝺羧峥粗巴?,感嘆道。

  張姮以為她是心傷,忙撇開話題:“長河見娘娘殿中少有字畫擺件,多是花草,每樣都別具匠心,不知都有什么名堂。”

  何凈柔輕笑:“閑來無事打發(fā)時間罷了,都是萱室送來,看哪里不合心意就修修剪剪,不過是打發(fā)時間。至于書畫,我喜歡的較少,但都不是什么書畫大家的,倒是平常姐妹間的寫寫畫畫,我倒是格外喜歡,顯得親切,就像以前的王......”

  何凈柔就此打住,張姮問:“娘娘您怎么了?”

  對方忙尷尬道:“沒什么,只是想起了一個以前宮里的姐姐,她素來謙卑敬慎,也是擅長丹青的人,只是許久未見才脫口而出,叫殿下見笑了?!?p>  張姮仔細想了想,她方才說道一個“王”字,難道是蘇蘭宮的王氏?試探地問:“娘娘說的,莫非是蘇蘭宮里的王娘娘?”

  何凈柔奇道:“殿下也知道蘇蘭宮?”

  張姮不好意思,但何凈柔是個性子溫和的人,也就不加隱瞞,將之前誤入蘇蘭宮的事說了出來。何凈柔聽著,面露憂愁,嘆道:“難得殿下和姐姐也有緣,她入宮比我早,又素來節(jié)儉,性子也是眾妃最好的,我那陣子多得她照拂,就是身子欠佳也多是她來探望。只可惜她被家人所累,陛下又不準她出來行走,我們也見不到,實在是叫人著急?!?p>  張姮勸慰道:“娘娘不用急,其實長河與王娘娘多少有些交集,她的婢女長河也認得,私下里后宮的宮人也偷偷送些吃穿用品,娘娘大可不用操心?!?p>  何凈柔道:“那真是再好不過,只是姐姐終究是戴罪之身,殿下......不要怪嬪妾多嘴,如今殿下才安穩(wěn),很多事還是不要涉足太深。雖然這話聽來像是搬弄人心,但殿下還是要記得,這里是后宮,女人的是非地,殿下縱有好心也切不可叫他人發(fā)現(xiàn),以免惹禍上身?!?p>  張姮明白她是為了自己好,難得有人苦口婆心的勸慰自己,自然應允。原本她見過何凈柔是打算再去蘇蘭宮的,眼下也打消了這個念頭。

  這時芷焉端著茶水點心進來道:“娘娘,尚藥監(jiān)送來這個月的蟲草了,您看......?

  何凈柔皺眉,她不喜歡這個蟲草的味道,雖然是針對春起的蟲患,但實在是難聞:“先放著吧,如果草蟲實在清除不完,就將院里的撤去些。”

  芷焉為難道:“可是娘娘,那些都是您親手剪裁的,挪走豈不太可惜了,好不容易宮里有些新氣象,縱然受不得蟲草的氣味,但都是娘娘的心血啊?!?p>  何凈柔又何嘗舍得,張姮看著她左右為難,倒是可以理解,宮里為了消除春起隱藏在花草中的小蟲,特別用幾種強效蟲草配制,一般各宮得了也都是灼燒后以煙熏驅趕,味道很是濃烈,自己有時都受不了,何況是何凈柔。思來想去說出了個法來:“娘娘受不了燒灼的蟲草味,不如換些薄荷草熏香,對植物沒有害處,也不妨礙娘娘裁剪盆栽?!?p>  “薄荷草熏香?要是這樣,那確實可以一試?!焙蝺羧嶙屲蒲捎浵拢瑢Ψ搅⒓慈ヅ汩w辦理。隨后你一言我一語,相互攀談也少了陌生。又坐了一會兒,張姮便起身告辭。

  回長慶殿的路上,張姮對槿心說:“何昭儀的性子倒是溫婉,對下人也是細心體貼,難怪皇上愛重她?!?p>  槿心道:“是,要說平易近人,何娘娘的性子確實是最好的。和以前的王娘娘一樣,都是宮里的賢惠人?!?p>  說道王璇,張姮又不免嘆息,她許久沒見過王璇了,倒是私下槿心他們常送些布匹衣料,槿環(huán)也每每說好,想來是過得還好吧。

  兩人漫步在迎春花碎的宮道上,雖然桃花已去,但含笑頂替了迎春乍到,一路見到也覺得后宮春姿美妙——真的如一幅畫,美麗又叫人沉醉。

  忽然前方走來兩道意外的身影;慎慧怡和紈美人,這兩人倒是愈發(fā)親近起來,看樣子像也要回宮去,正巧遇到了張姮。

  按品階,紈美人要給她行禮,可人最近正得圣寵,難免有些嬌嗔,直接用清亮的嗓音對張姮道:“長河殿下好巧,您也來賞景?”

  張姮對她的印象停留在和曲玫一起煽風點火上,沒有好感,也就不把她放在眼里,只對慎慧怡道:“慎娘娘這是要回宮了?”

  紈美人被弄得尷尬,但對方也是剛得皇上青睞,旁邊又有慎慧怡在,不敢得罪,只能裝聾作啞。慎慧怡倒是怕她無地自處,先給她臺階:“紈妹妹不如早些回去吧,今晚皇上不是說要到你宮里進晚膳嗎?”

  紈美人立即道:“是,這么重要的事嬪妾倒是忘了,真是該死。長河殿下,嬪妾就不打擾您和姐姐了?!?p>  然后灰溜溜地走了。

  張姮見此笑道:“不知慎娘娘故意支走她,想對長河說什么?”

  慎慧怡客氣道:“哪里是嬪妾故意,原也是要分開的,見殿下不喜歡,才多說了一句?!?p>  張姮道:“其實大可不必,對于這樣的人,無非是借著皇上茍延殘喘罷了?!?p>  慎慧怡笑道:“殿下說的是,只是在宮里,恩寵是一回事,家勢也是皇上看重的理由?!?p>  紈氏是永州軍巡察使薛家舉薦入宮的,薛家又與手握兵權的永州廬嶺元家息息相關,皇上就算不喜歡也不得不恩寵于她。思及此,慎慧怡唉聲嘆氣,怨恨自己那不成氣候的母家,除了作威作福什么都不會。

  張姮倒是不屑一顧:“家勢固然重要,但皇上是天子,家勢過大只會被人忌憚和猜疑,與其日日在刀口上小心謹慎,還不如像婕妤一樣,平平無奇?!?p>  慎慧怡嫣然一笑道:“殿下真是想得開?!?p>  張姮也笑了,笑靨如花:“不是想得開,是看得開?!?p>  慎慧怡不解問:“這二者有區(qū)別嗎?”

  張姮理所當然道:“當然,看是一回事,想是另一回事嘛。長河不才,對于后宮的人和事從來都不放在心上,且從頭到尾都不甚關心。只不過想說一句,后宮娘娘各有神通,如何攪動風云長河都不介意,只希望別把主意打到我身上,否則我會做出些什么自己也不知道。慎娘娘保重,長河就此別過?!?p>  長河走后,杳鳶扶著慎慧怡不安地問:“娘娘,她是何意?會不會,她察覺到之前......”

  慎慧怡卻否定了,轉頭看向張姮的背影,對杳鳶吩咐道:“你們私下盯著槿綿,往后這長慶殿的動向,本宮可也不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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