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月高懸,一切都是那般沉寂,可尋找張姮的李珌和莊氏,帶著人馬依舊不知疲乏地尋找。圍馬林綿延大山,少說也有幾百里相連,若是瘋馬肆意亂跑,那很有可能附近是找不到人了。
火把換了一撥,金陵王眾人停頓喝水,遠(yuǎn)處卻有五個人急急奔來,他們后邊還拉著一匹沒有帶鞍的馬,五人其中一個回稟:“王爺,我們在山澗發(fā)現(xiàn)了一匹馬,它身上有皇宮獸苑的印記,肯定不是野馬,或許就是長河殿下騎的那匹?!?p> 李珌上前查看,遂問:“只有一匹馬嗎?沒看到人?”
屬下回稟:“屬下在山澗處發(fā)現(xiàn)這馬后,立即在四處搜索,可是并沒有長河殿下的痕跡?!?p> 莊氏在馬上顛簸,也是累的筋疲力盡,急切的問:“會不會是掉到山溝或者什么地方!王爺,求您務(wù)必讓老奴再去找?。 ?p> 李珌道:“夫人莫急。廖祈,你帶人去山澗周圍的隱蔽處再找一找,剩下的人,隨本王再按照馬匹的路線再往深處去搜尋?!?p> 廖祈慌忙阻止道:“王爺不可!夜已經(jīng)深了,再往深處去不知會遇到什么,何況您并未請旨便私自外出,皇上若追究起來......”
李珌說:“救人要緊,皇上若降罪,本王認(rèn)了便是?!闭f罷上馬就要離去,哪知廖祈死死抓住韁繩,阻止道:“王爺三思,就靠這幾個兄弟恐難在黑夜尋到人,何況莊夫人身子也乏了,更深露重怕是再難奔走,圍馬林再大,長河殿下一人未必不能挨過這一夜。等明日請了恩準(zhǔn),王爺可帶更多的人再尋也不遲?!?p> 莊氏聽罷,蹲在地上痛哭不止,眼下她已無計可施,畢竟事實確如廖祈所言,就算這一夜他們拼盡全力,也不能在這黑暗籠罩的綿延大山尋到一個少女。
彼時,誰也沒想到,就在他們不遠(yuǎn)處的矮坡下,張姮聽得了莊氏的哭泣聲,她本以為是自己的幻覺,但是山風(fēng)陰冷的刺激下,猛然驚醒;這不是瀕死的幻覺,也不是山中的“鬼哭狼嚎”這確實是心心念念的奶娘的哭聲。
可現(xiàn)下,她沒有余力去喊叫,當(dāng)看到夜空上高掛的明月,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張姮努力解下佩戴的翡翠項圈,借著月光的照射,左右晃動,只求那將要離去的人能看到。
慶幸梁妃的眼光還是獨到的,這翡翠在月光的照耀下,一圈淡綠均勻的柔光緩緩在黑夜中顯現(xiàn)。
莊氏正欲隨李珌等人離去,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看到不遠(yuǎn)處有一圈綠色的環(huán),下意識一哆嗦,李珌順著她看去,自然也看到了。
事有蹊蹺,李珌帶人拿著火把就往光圈走去,張姮看到火把越來越近,心中越發(fā)激動,但此刻手臂再無力氣,人也跟著暈了過去。
“婣婣!婣婣!”莊氏跟過去后,看到張姮也顧不得腳下踉蹌,撲上去抱住張姮,大哭起來。
李珌見張姮昏迷,忙上前查看,發(fā)現(xiàn)手上傷口。他入軍營多年,又常年在外摸爬滾打,一看就知道是被蟲咬的,立即拿出隨身攜帶的解毒丸,讓莊氏給她服下,暫時壓制一下毒性,至于外傷,等將人帶回大營找御醫(yī)才行。
幾個人幫著莊氏扶起張姮,也是這動靜,把昏厥的張姮弄醒了。原本擔(dān)驚受怕的心看到不認(rèn)識的人瞬間慌起來,但看到莊氏,再無顧忌,一把將人抱住哭起來。
身邊的金陵王見此勸慰:“既然人已找到,殿下還是盡快回去醫(yī)治傷口的好?!?p> 張姮看清說話的人覺得眼熟,恍然道:“你?你不是......”
莊氏忙解釋:“婣婣,這位是金陵王殿下,此次能找到你,全虧了他,咱們要好好謝謝人家。”
張姮驚訝:“金陵王?你?”
李珌笑道:“那日送去的蒲公英喝了嗎?”
張姮道:“真的是你!你當(dāng)初還騙我說你是金陵王的屬下。”
莊氏在一旁聽得云里霧里,可記掛著張姮的傷,也不容易多想,拉著張姮趕緊回去??蓮垔鋈蛔ё∷氖终f:“奶娘,我......有點話想問你?!睆垔瑢ηf氏說,然后看了看李珌,對方識趣地帶人走開,但在二人的可視范圍可聽不到她們講話的地方停下。
李珌走遠(yuǎn),張姮才抬起自己的手,那條衣帶還緊緊綁著,莊氏眼中閃過驚訝,雖然只是一瞬,張姮心中已是了然;果然是她。
莊氏遮掩地說:“婣婣,你要說什么等回去再說吧,身上的傷要緊?!?p> 張姮單刀直入:“奶娘,這是你做的吧?你做的東西,為什么會在張暉那兒?”
莊氏看著她手中的錦帶,心中一緊,手不足覺得攥成拳頭,借口道:“世子的東西成箱成堆的,哪是我這個外人能碰的?!?p> 張姮肯定地說:“你的繡功是宮里人沒有的,我一看就知道,你以往為我繡的,我都會好好的看,因為我知道奶娘你的用心,自然知道......你最后一針,都會繡個結(jié),像個系扣的樣式?!鼻f氏這才明白,是自己這個并不彰顯的舉動,暴露了自己。
良久,莊氏問張姮:“婣婣可知為何我會這樣?”
張姮不明所以,莊氏才道:“我們在啟州,衣食用料無不短缺,為了節(jié)省衣服,自然要繡的耐久,我用最短的線打結(jié),沒想到我這個細(xì)微的習(xí)慣,暴露了自己?!?p> 張姮驚訝:“奶娘,真是是你?”
莊氏大方承認(rèn):“不錯!都是我做的,我將有茉莉花味的香料和檀香縫在了這帶子里,然后又偷偷的將它放在張暉的束衣錦帶中,目的,就是要招來毒蟲,將他咬死?!?p> 張姮搖頭,不置可否地問:“我不懂,張暉有那么多衣帶,奶娘為何會確信他就一定會用你做的這條?”
“這不難,只要我把他其他的錦帶都弄臟弄壞,那他自然別無選擇?!?p> 張姮此刻才正視眼前的莊氏,原來她不止會縫縫補補,更是心思細(xì)膩,為達到目的,不惜手段。一剎那,張姮甚至不認(rèn)識眼前的莊氏。良久,張姮才開口問到:“為什么?”
莊氏不緊不慢地說:“梁妃勢力太大,萬不得已只能兵行險招?!?p> 張姮:“梁妃?你和梁妃有仇嗎?”
莊氏:“我和她素未謀面。”
張姮:“那你?”
莊氏打斷她道:“婣婣,你是奶娘心頭至寶,可那梁妃和張暉如此欺辱你,奶娘如何咽的下這口氣!”原來落水的事她還耿耿于懷,張姮心有感觸,但終究還是無奈道:“可是奶娘,無故被人打我也很惱,但落水只是意外,張暉......就是一個被梁妃寵壞的孩子。你知道在宮里梁妃是什么地位,在皇上心中是什么地位。你覺得我可以去讓皇上為我報仇?”
“......”
張姮接著說:“你總告訴我要隱忍,處處不可招惹是非,就是怕引起禍端。因為我無人照拂,唯一倚靠的皇帝也根本不在意我。你就只能如此極端?”
莊氏啞然:“我......”
“奶娘,你讓我把一切都交給你,就是為了這樣?”莊氏悔恨的表情,讓張姮不忍,也無法再去指責(zé)莊氏,畢竟奶娘都是為了自己,究其原因,如果不是自己去找張暉,她也不會被蜈蚣蟄,更不會帶著它吸引別的毒蟲,落得如此狼狽。
張姮拉住莊氏的手,言辭懇切地說:“奶娘,我們現(xiàn)在的處境不用我再多說。很多事,婣婣可以忍,為了你,也為了我,凡事退一步我能做到。但是奶娘你也相信我,你的婣婣也不是那種軟弱可欺的人。今日害我的人,我也一定會讓他們付出代價。但這件事,我們就到此為止,你也把一切都交給我。好嗎?”
莊氏已是淚雨婆娑,顫抖的抱住張姮,許久說了一個“好”字。
之后張姮叫來李珌,借過一把匕首,張姮將那毒錦帶狠狠割爛,又用石塊殘土掩埋起來,想著這山林之中,再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事后,張姮歉意的對李珌說:“我被驚馬帶到此處,多虧殿下出手相救,但今日的事,還請殿下為我保守秘密,畢竟......”她話未說完,就被李珌打斷:“你放心,本王不是生事的人。今夜只是出來找人,其他什么都不知道?!?p> “謝謝,金,陵王......”得到答復(fù)張姮身上的毒素蔓延,又跌爬滾摔,一身傷痛啟發(fā),一下就昏了過去,莊氏急的大叫,李珌慌忙叫人將張姮抬回大營。
眾人沒有片刻耽誤,原路也無野獸襲擾,回到大營,李珌也不顧禮節(jié),直接把人抱到寢榻,讓莊氏叫太醫(yī),他親自回稟張思戚。不一會兒,皇上和太醫(yī)都到了張姮榻前,因為毒發(fā),張姮臉色犯紫,莊氏見她渾身哆嗦,又和槿靈抱來被子取暖。
由太醫(yī)為張姮診脈,片刻后回稟張思戚:“皇上,翁主受了驚嚇,渾身又被毒蟲損傷,需要盡快解毒?!?p> 張思戚道:“有藥可醫(yī),那就快點開方,她還有不妥嗎?”
由太醫(yī)道:“回皇上,除了中毒,身上也有很多擦傷和摔傷,但都是皮肉之痛,微臣為殿下抹上藥膏即可消腫?!币娪t(yī)說張姮無大礙,張思戚只能說:“那就該怎么辦怎么辦吧。伺候的人,要好好伺候。萬順,等長河醒了,再來回稟吧?!?p> 萬順道:“是,那陛下......”
“先回寢帳吧。”之后頭也沒回的走了,莊氏看著離開的皇帝,眼中升起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