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姮在朝露殿的第一夜安穩(wěn)入眠之后。
黑夜蟲鳴,太平宮的西北,前朝舊址的幾座廢宮,一片凄凄慘慘,曾是廢妃遭遣之地,據說有也不少宮女子慘死于此,也有犯事的宮人被秘密處置,總之陰氣逼人凄慘無比,到了夜晚更是陰森之極。然而有一個黑色身影,不懼陰晦,只身一人點著微弱光亮的燈籠來此;來人正是張姮的乳母莊氏。只見她到了月色更不易察覺的角落,吹滅燈火,一剎那間,她便與黑暗和殘宮融為了一體;她此番,是應約來見一位故人的。
大概過了半柱香的功夫,只見那廢宮的殿門里,竟飄出一個形似燈火的光團,定在院子中間,像是被黑布遮住,忽滅忽亮。莊氏也不慌張,心知那必是約她來見的暗號。
“東君?”莊氏試探的呼喚了一聲。
只見那光團,忽然停下動作,隨即也被吹滅,遠處傳來一道嘶啞的聲音:“阿蒻?”
這倒嚇了莊氏一跳,但還是慢慢的借著月光朝著那黑影女子走去,邊走邊問:“你真是東君?”只見那聲音再次響起,是一首詩:“一曲東門撫,不見君白頭。他日人歸去,但愿有蒻香。當年你我見到徐夫人時,她正對老爺的這首詩感觸,故為你我賜的名字?!闭f罷緩緩撩起黑紗。
當月光偏亮一些,莊氏險些驚叫出來:“東君你!你的臉!”若不是來人講出這段緣分,她真的以為自己在夜間撞見了鬼。
莊氏記憶中的東君,比自己還小兩歲,長得也是嬌小秀氣的。雖然明知她飽經風霜,但也遠不到眼前的地步。那是一張極其老態(tài)的臉,深深的皺紋,眉毛都稀少,甚至還有了老年斑。明明十五年而已,面容就好像經過了五十年的洗劫,殘破不堪。等真切地看了又看,她才相信眼前的確是真的。
她到底經歷了什么?莊氏問:“東君,你到底對自己做了什么?還有你的聲音,你怎會?這就是你能回宮這么多年不被發(fā)現的原因?”
東君卻放下了面紗,回道:“當初我離開啟州,想著你們已經安頓,我就跑回宮,我以為可以繼續(xù)照顧小姐,但我萬萬沒想到,我千辛萬苦得來的,卻是小姐自己溺斃的消息。”
“小姐?她已經死了?”
“不錯,就在我們離開以后,小姐她被人發(fā)現橫尸于浴陽湖?!?p> 莊氏震驚的無法言語,好久之后,才看向東君問:“那你想怎么做?”
東君只是沉吟一下,開口:“小殿下她,既不像太子,也不像她的母親,更不像皇帝,倒是和已故世的康皇后有著六七分相似。”
“你要做什么?”
“雖然太子犯有重罪,但皇帝重孝義,尤其是對宗室先祖不敢違逆,康皇后賢良淑德,又是先帝欽定的嫡妻,身殞是天命,其身并未過錯,皇帝對她尚存余情,如果小殿下能......”
“不!她還是個孩子,她是無辜的?!?p> “無辜?你的殿下無辜,難道小姐就可以枉死嗎?還有太子,徐家滿門,那么多朝臣,就因為一個來路不明的木人受到滅頂之災,他們又何其無辜?”莊氏啞然,東君繼續(xù)說道:“我在宮中多年,并非一無是處,你好好想想,當年小姐忍辱負重,最后不惜性命的催產,就是為了日后骨肉團圓。那么聰慧的小姐,她付出的代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太子和孩子,這樣的她,對活著還有無限的希望,你覺得她會自盡?”
“或許小姐,并不是你想的那樣,或許,她生下孩子,就打算離去呢?”
東君反駁:“從不認為的結果又沒成真,她有何理由自盡。”
是啊,她明白的道理,難道小姐會不明白。
“可是,可是婣婣還那么小!”
“我可以等,反正已經這么多年,再等幾年又有何妨。阿蒻,那一年長陽城下的血,就連多日的暴雨都未沖刷干凈,現在殿下,是唯一報仇的指望,唯一讓太子和小姐得到昭雪的機會,只要她知道真相?!?p> “不!不能讓她知道真相!她從出生就在我身邊,我把她當做自己的孩子,當年小姐冒死送她走,就是想她好好活著,你,你不知道她在路上險些喪命,受了多少委屈。我不愿意她再受到傷害,我們在啟州已經夠苦了,你說的事,絕對不行!”
“可她是太子的孩子,難道你希望她的父母一輩子都是罪人,一輩子背負這樣的枷鎖?!?p> “那些我不管!死多少人我都不管!你現在也只是把她當工具,讓她去報仇,讓她去恨!可她還是孩子,她還那么小,你怎么忍心。東君,我告訴你,小姐也好,太子也好,她什么都不知道。我也不會讓她知道!絕不!”
“阿蒻,你把這一切都想得太簡單了,很多事不是你逃避就能避開的,從你們回宮的那一刻起,因果輪回就已經開始運轉了?!?p> “夠了!我不會讓她知道的,絕對不會!”
“好,我可以答應你,暫時不讓她知道一切,可是你別忘了,她終有一日會長大,屆時希望你還能攔住她?!闭f罷,東君放下紗帳,頭也不回的離開,根本不在意漆黑的夜晚,因為這條道,她已經太熟悉了......
西宮,宴散之后梁妃的及曄宮。
梁妃和皇上送郭順儀回宮后,太醫(yī)診斷,郭順儀只是徒步夜風受寒,有些動了胎氣,現服藥后已無大礙。當然那些都是御醫(yī)的官話。梁妃身邊的大宮女紅素說,她私下查探,有宮女說郭順儀來之前,時常被夢魘驚醒,心緒不寧,想來這才是胎氣受損的真正原因。
“郭秀怎會忽然暈倒?”梁妃疑惑。
“娘娘,廖太醫(yī)私下查看過郭順儀歷來的病記。她一直有血虛的病底,懷胎已經不易,而且經常懶言疲勞,明顯是滑胎之兆。”說話的正是長留殿貴華慎慧怡;她是梁妃的幕僚。
“已經五個月了,看她的樣子,正如本宮先前懷疑的,身體早已不堪重負,而她人不知緣由,只怕已經出手了。”梁妃看似得意的說。
“正如娘娘所言,所以娘娘大可不必關心,只要靜觀其變就好。因她生下與否,于娘娘都有益處。若她生下帝姬也就不論了。但若是皇子,她為了榮華富貴,勢必千方百計的保住孩子,可郭秀如今已是百般不適,必然用了不尋常的法子,等到了生產之日,嬪妾不信她能相安無事。就算無事,宮中的其她人也未必會讓她無事。屆時,娘娘為后宮之首,自然順理將皇子收養(yǎng),娘娘有了名正言順的皇子在握,世子以后的路自然暢通無阻,魏國的江山,也絕落不到她人手里。”
“你說的有理,不過皇子是人,可不是你宮里的阿貓阿狗任你擺布。何況郭秀如此不堪,皇子就算生下來,也不一定能活得長久,那個八皇子不就是嗎?!闭f罷梁妃忽然憶起未滿周歲便夭折的親兒淮王,心中不時悲切起來。
“是,娘娘說的是,不過嬪妾以為,娘娘如今聲望所歸,郭秀腹中的孩子再不濟,也一定能為娘娘所用。當務的,還是要先保住皇上對世子的榮寵。”談起自己的心頭肉,世子暉,梁妃又不免頭疼,但她頭痛的可不是別人,正是張姮。
“說起來,那女娃還真是個不詳人,一回宮就鬧得本宮百般不是,還有那名字,當真叫本宮錐心刺骨。以月為名,這不是與本宮孫兒的名字比肩嗎?一介無知村童,皇上也太抬舉她了。”
“是,名字是顯得突兀了,只這是皇上所賜,想來只是一時傷感,娘娘不必在意。就算她是月,也會月盈則食,哪里比得上世子如日中天?!?p> 梁妃嘴角媚笑:“哼,只要不是日升月恒就好。”
慎慧怡故作諂媚:“娘娘多慮了,一個不成氣候的翁主罷了,皇上都不待見她,娘娘何必去頭痛,犯不著多一門心思為著他人?!?p> 梁妃道:“你說的有理,過幾日,本宮就召見那四個新進宮的人,端詳端詳,也好未雨綢繆。”
慎慧怡卻裝的一臉不愿,苦勸梁妃道:“娘娘,新人倒不急于一時。畢竟太后孝期剛過,皇上就算要晉那些新人,也得是年末,而且她們才入宮,底子是清是濁尚不清楚,一時半會也不能為娘娘所用。要是她們誠心歸順倒也罷,怕的是仗著自己年輕貌美,又得娘娘抬舉,一時升起歪心,不如先放一放。”
梁妃見她故作嬌嗔,以為她怕人分寵:“你在宮里久了,做事倒也越來越圓滑了。”
慎慧怡故作受寵若驚道:“嬪妾不敢有旁的心思,只一心一意為娘娘,哪擔得起圓滑二字。”
梁妃抿嘴一笑,回軟塌坐好方道:“說起來,你服侍皇上的也有年頭了,這位份也該晉一晉了?!?p> 慎慧怡驚喜,對梁妃行禮道:“謝娘娘,嬪妾定不辜負娘娘厚愛,為娘娘效犬馬之勞?!?
步南宮BNG
老電腦出問題了,斷更了不好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