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蘇幕遮那雙戲謔的目光,張齡第一次感覺是如此的無力。
若是任由蘇幕遮一路走,一路喊,不用半天,這些事必然弄得滿城風雨,到時候,再想善后,恐怕位尊殿答應,民意也不答應!
“蘇幕遮,已經(jīng)查清楚了,是下人誤報,你還想作甚?”
張齡暗暗咬牙,恨不得一腳踹開蘇幕遮。
蘇幕遮張開雙手,晃了晃身上的枷鎖,緩步走向前,道:“張府尹,夢仙居已經(jīng)被你們封了一次了,事實證明,夢仙居是清白的!這次你們又帶人來,一句下人誤報就圍了夢仙居!你說走就走了,可曾想過給夢仙居帶來了多少損失?!”
“本官是按規(guī)定辦事!”
“規(guī)定?呵呵,既然你想按規(guī)定走,沒問題,我便帶著這枷鎖,去刑部問一問,我蘇幕遮當夢仙居的伙計看一看賬冊,算了哪條國法!”
“本官聽下人說是你看了朝廷文書,所以才過來緝拿!頂破天,不過是誤抓而已,難不成老夫還得向你道歉不成?”
“有臉抓錯人,沒臉道歉嗎?!”
蘇幕遮猛地向前一踏步,高聲斷喝而出,所有人都被這震耳的聲音震懾住了。蘇幕遮面色嚴峻地盯著張齡,陰厲地喊道:“做錯了事,就要道歉!今日你誤抓我蘇幕遮,我若不求個說法,他日便是抓了各位,他們難道也不要說法嗎?”
“必須道歉!”
云君沫很稱職地充當了出頭鳥,冷冰冰地甩出了一句。
“對,道歉!”
掌柜的郭恩也跳了出來,沒辦法,夢仙居得罪他是必然的了,輕點重點,沒差了。
“道歉,道歉!”
周力帶著幾個伙計也跑了出來,高聲嚷嚷起來,門外面也圍攏過來一群不知情的群眾。酒樓的酒客,也義憤填膺起來,高呼著“道歉”。
張齡很想一走了之,可蘇幕遮身上的枷鎖不除掉,事情就不會有個完。強制去除的話,云君沫恐怕不會答應!
“若是我不道歉呢?”
張齡怒目而視。
蘇幕遮昂了昂頭,看著街道上越來越多的群眾,輕輕說道:“我可不是你的下人,被打碎了嘴。”
張齡緊握著拳頭,蘇幕遮這是威脅自己要到處亂說!
“大人,這里是一個局,盡早脫身的好?!?p> 身旁的隨從湊到張齡身旁,低聲勸道。
張齡咬了咬牙,眼睛都開始充血,對著蘇幕遮說道:“抱歉!是本官用人不當!”
蘇幕遮點了點頭,說道:“張府尹,你的道歉我收到了。只不過,您是不是應該給夢仙居,道歉呢?”
“抱歉!”張齡感覺后槽牙咯嘣直響,恨恨地對蘇幕遮說道:“你滿意了吧?去枷具,回府衙!”
衙役上前,蘇幕遮退后一步,看著張齡。
張齡厲聲問道:“蘇幕遮,你到底想做什么?”
蘇幕遮緩緩說道:“既然張府尹承認犯了錯,道了歉。那我們是不是談談,賠償?shù)膯栴}……”
“賠,賠償?”
張齡愣住了。
蘇幕遮指了指一般衙役,說道:“按照夢仙居日常經(jīng)營,此番時間正是眾人沽酒恣意的時候,因為你的錯誤,至少讓夢仙居損失了兩百余客人,按照一個客人平均一兩的消費,便是二百兩?!?p> “給他!”
張齡急于脫身,咬牙認栽。
張齡身邊的隨從鄙視地看了一眼蘇幕遮,從錢袋里倒了一地的碎銀與銅錢,還戲謔地說道:“這是兩百五十兩,足夠了吧!”
“你說二百五十兩就是二百五十兩了?”
蘇幕遮低頭看了一眼,回頭喊道:“周力,過來數(shù)數(shù),是不是二百五十兩,把多出來的,還給張府尹,畢竟,我們夢仙居可不敢要多要張府尹的錢財?!?p> 周力跑了過來,贊嘆地看了一眼蘇幕遮,然后裝模作樣地撿起銅錢來,開始點數(shù):“一枚銅錢,二枚銅錢……十九枚銅錢,十八枚銅錢,不對不對,我數(shù)錯了,從頭再來,一枚銅錢……”
“數(shù)仔細點,不要著急,慢慢數(shù)……”
蘇幕遮平靜地坐在了凳子上,枷鎖上的鐵鏈嘩啦啦響著,抬頭看著張齡與那隨從的臉色,蘇幕遮第一次懷疑,這兩個家伙是不是學習過四川變臉。
“給他拿二百兩銀票!”
張齡厲聲下令,隨從無奈地拿出了銀票,遞給了蘇幕遮,蘇幕遮看了看周力,隨從又將銀票給了周力。
蘇幕遮輕聲說道:“這不就結(jié)了。不過這位張府尹的下屬,麻煩你把這地上的錢,一枚不少的裝回錢袋子里。夢仙居是做生意的,不是養(yǎng)濟院,不需要你們供養(yǎng)。”
眾人聽聞之后,哄堂大笑。
養(yǎng)濟院,專門供養(yǎng)鰥寡孤獨老人的地方,而供養(yǎng)這些人的,除了朝廷之外,便是他們的后人晚輩。
蘇幕遮這是將夢仙居當了爺爺,罵張齡他們是孫子。
張齡的隨從就差趴在地上,將所有錢撿了回去。
衙役再度上前,想要給蘇幕遮打開枷鎖,蘇幕遮又一次拒絕,對怒不可遏的張齡說道:“夢仙居的損失賠償了,是不是該談談如何賠償本人的損失了?”
張齡嘶啞地說道:“蘇幕遮,你莫要欺人太甚!”
蘇幕遮淡然一笑,站起身來,說道:“張府尹,如何是我欺人太甚,戴枷鎖的人是我,不是你。好歹蘇某也是一個舉人,如此被你侮辱,以后如何立足帝都?”
張齡臉頰抖動得很是厲害。
蘇幕遮傲然而立,說道:“名聲損失費,誤工損失費,精神損失費,加起來,你要賠償我三萬兩!”
“噗!”
一旁喝酒的許公子差點把酒都噴了出來。
云君沫感覺一陣陣眩暈,見過黑心商家,從未見過如此黑心的,敲詐也不帶這樣敲詐的啊,要知道對于尋常家庭,十兩銀子足夠一口五口吃一年的了。
咯嘣!
張齡將一顆牙齒吐在了掌心,緊握起拳頭,喊道:“蘇幕遮,《赤宋律令》中可沒這么一條說法!你這是勒索朝廷官員,信不信,我現(xiàn)在就可以抓你走!”
“誣罪加身,責追三衙!誤斷之家,優(yōu)加存恤!怎么,張府尹竟然連《赤宋律令》都沒讀過嗎?還是不理解這其中的意思?”
蘇幕遮冷冷地看著張齡,看了一眼云君沫,說道:“雙瞳司的人也在這里,你不妨問問雙瞳司,錯抓了,誤判了,到底有沒有賠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