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要是你,早就神經(jīng)了
江中:“小說都是虛構(gòu)的,除了你這樣的書呆子相信沒人相信,別拿小說糊弄我!”
老夫:“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你落了老娘的房子,卻想把老娘推給別人伺候就是不行!大理上就說不通!最最不濟,就是退一萬步,退到底,你實在不想讓老娘和你住一起,至少也必須讓老娘有地方住,而這個住的地方必須你來解決!”
江中:“我落了咱媽的房子不假,但是,那是咱爸活著時說過話,你借我一萬二千塊錢,不讓你還了,老宅子房子就都是我的了。讓大家說說對不對?”
江西:“這一會兒都說三遍了!再說還是這!”
江中:“二姐,你說得怪輕巧!不信就讓咱媽跟你住一塊兒試試兒,你親自體驗體驗!多虧我胸懷寬廣,才能跟咱媽這樣難伺候的人,住一起恁長時間。我敢說,要是你,早就神經(jīng)了!”
老夫:“我不知道你是真糊涂,還是裝迷!既然你不厭其煩地反復(fù)掰扯這個問題,我也就奉陪到底,再回答你一次!咱爸是說過,老宅子是你的,這一點沒人否認,也沒有人和你爭,但是,你一定要搞清楚,那是咱爸咱媽百年以后才屬于你,咱媽活著就是咱媽的,不是你的!我把重點再重復(fù)一遍,咱媽活著老宅子就是咱媽的,不是你的!我把重點再重復(fù)一遍,咱媽活著老宅子就是咱媽的,不是你的!你一定要搞清楚這一點!這件事情的本質(zhì)就是,你想把老娘從她自己蓋的房子里,從她住了一輩子的房子里趕出去,你自己好好想想,你這是什么行為?”稍稍停頓了一下,老夫繼續(xù)說,“現(xiàn)在,咱媽擁有房產(chǎn)證的老宅子拆遷了,你要了一套拆遷房,用剩余的七十多萬拆遷款買一套大房子,然后房產(chǎn)證上寫上了你的名字,你以為這就萬事大吉了?你以為就可以風(fēng)輕云淡、瞞天過海了?你以為就可以把咱媽推出去給別人了?開什么玩笑?自古都是,誰落老娘的房子就由誰負責(zé)給老娘養(yǎng)老送終!這一點你必須給我搞清楚!”
江中:“你這意思,老娘就是我一個人的老娘,就應(yīng)該由我一個人養(yǎng)老送終;老娘不是您五個的老娘,您五個就一點不管了?”
老夫:“難道俺五家沒管咱媽嗎?你說話夠不夠一句呀?你給咱媽住一起不假,她還能自理,吃完飯還能圍著南湖轉(zhuǎn)幾圈,還能去爬山,需要你操多少心呀?你不是就一天給媽端兩碗飯嗎?其他的,你是給媽洗過一次衣服,洗過一次床單,還是給媽洗過一次澡?這些事不都是幾個閨女做的嗎?我們幾家,每星期買東西去看媽一趟,都沒在您家吃過一頓飯吧?好像也沒給你添什么麻煩吧?每一次咱媽有病住院,哪一個不比你在醫(yī)院的時間長?你仔細想想,你伺候咱媽多少?”
大姐江英插言道:“江中,恁一家跟著咱媽20年,咱姊妹兄弟六個,咱爸咱媽唯一就給你照護過孩子,其他各家都沒有照護過,您一家是得咱爸咱媽好處最多的。要說你照護咱媽,我只承認你們搬了新家這一年,算是咱媽需要你給她端飯。20年里,除了你買新房子以后這一年算你照護咱媽了,其余咱媽根本不需要你照護,反過來,倒是咱媽照護你多一些,譬如說,咱媽種的菜數(shù)你吃的最多。如果咱媽癱到床上了,那樣照護她需要費大勁;現(xiàn)在咱媽好好的,能叫你費多大勁兒呀?”
老太太東白荷迷糊多于清醒地站起來,看看閨女兒子都在場,說話膽子大起來,一邊用眼斜看著江中的老婆阿雨,一邊聲嘶力竭地喊道:
“跟著老家伙,刮磨老家伙,20多年了,沒喊過我一聲媽,您媳婦,天天喊你媽,怪得法!嘎嘎嘎嘎嘎······你笑啥呀笑,把老家伙氣死了正合你的意不是呀?我偏不生氣!誰不會笑呀,嘎嘎嘎嘎嘎······趁俺兒不在家,掃地時故意用掃帚敲我的腿;在走廊里故意撞我,差一點兒把我撞絆倒;盛飯您幾口子都堆尖一大碗,只給我稀湯寡水盛半小碗兒,讓我天天吃不飽;俺閨女俺兒每次來拿的東西,我能吃多少?不都是您幾口子吃了嗎?我想吃的東西,有時候拿我屋里一點,你三天兩頭去搜出來給我拿走,給我扔掉,不讓我吃······這都是你干過的好事兒!你安的啥心???想氣死我,想餓死我,你早點干凈利亮。我偏不死,我偏不生氣!嘎嘎嘎嘎嘎······”
老夫心里替老太太捏把汗,您老人家真是糊涂透頂了,說話一句也叨不到正點上,此刻說這話,無異于火上澆油??!一是太沒水平,二是太不合時宜。兒媳婦從沒有喊過一聲媽,除了自己兒子窩囊之外,再加上自己當(dāng)婆子的太沒本事,明智一點,憋到肚子里相安無事,說出來是自取其辱。
兒媳阿雨一直沒咋說話,聽了婆婆此言,針鋒相對道:“不能光說小的對老的不好,還得看老的對小的咋樣!俺待你不好,你看誰待你好趕緊去誰家,別到時間有個三長兩短,俺可說不清了!”
老夫站起來攔住老娘捉急道:“我的親娘哎!該你厲害的時候你從來沒有厲害過一次;這會兒不該你厲害的時候,你比誰都厲害!您坐那不說話不行嗎?你看看哪一家不生氣?我看阿雨已經(jīng)做得很好了!”
老夫本意是想緩解一下緊張氣氛,擔(dān)心以后老娘在這個家處境更難。
不料想,這種情況卻正好給阿雨提供了千載難逢的發(fā)泄時機。而阿雨是一個敢說敢做的女人,順風(fēng)借勢行快船,忽的從沙發(fā)上站起來,尖著嗓子大吼道:“這一次誰說都不行,我伺候夠了,非分開不可,從此老死不相往來!看哪家好,到哪家去,我供不起這個大神!······”
老夫此刻發(fā)現(xiàn),一切都將無法挽回,老娘親手終結(jié)了自己在這個家里繼續(xù)生活下去的可能。
有一次,老夫陪老娘沿著南湖邊散步的時候,勸她老人家:“媽,你和江中一家住在一起,就盡量不要挑他們的毛病,哪個人沒有毛病呀?更何況,他有再多的毛病,也是你親生的兒子,你生的兒子,你一手培養(yǎng)出來的,難道他的毛病和你沒有一點關(guān)系?你又有啥可以埋怨的?大家過得都不容易,互相寬容一點,理解一點才對!更何況,你挑他倆的毛病,只會彼此越看越不順眼,那樣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對你兒子媳婦一點好處都沒有!對任何人都沒有一丁點兒好處的事情,你為啥老是那么做?”
老夫沒說完,就見老娘東白荷雙手按著太陽穴,坐在湖邊長椅上不說話。
老夫:“媽,你咋啦?”
東白荷:“頭暈!”
老夫:“好,你白暈了,我不說了,你愿咋著就咋著!”
老娘東白荷平日和兒子兒媳相處,還是外甥打燈籠——照舅(舊)。
江中怒氣沖沖地走到老娘面前狠聲說道:“媽,你仔細想想,你這一輩子遇到過一個好人沒有?你遇到的全是壞人,全世界就你一個好人!俺兩口子都不是東西,都不是好人!可是你也動腦子想想,你得罪了俺兩口子這兩個孬孫壞人,會有你的好日子過嗎?”
老娘東白荷無言以對。
所有的人都陷入沉默。
然后,江中轉(zhuǎn)過臉來對大家說道:“您幾個都看見了,也聽見了,反正我跟咱媽沒法住在一起了,我拿她沒有一點辦法了!您幾家看咋辦吧?
晚上九點多,一家人不歡而散。每個人都一樣心情沉重。
老夫第一個站起來,拉開門默默地離開。
大姐江英、二妹江西、妹夫阿朝、小妹江北,也腳跟腳地坐電梯下了樓。江中跟著送下樓來。
老夫和江中,兄弟倆爭吵的整個過程中,侄兒阿龍全程旁聽,有時候想插一句,被他父親呵斥一聲就不再言語。
幾個長輩也勸阿龍:“龍龍,這是我們大人之間的事情,你作為晚輩就別插嘴,這些事情你還不理解,也管不了。”
阿龍:“好,那我只聽不說了?!?p> 阿龍雖然不是十分精明,但是,頭活隨和,大學(xué)畢業(yè)后,考了幾次工作都考上了,再加上乃父花錢托人運作,工作還算順風(fēng)順?biāo)Hツ暌诧L(fēng)風(fēng)光光結(jié)了婚,馬上要做父親了。
有孕在身再有一倆個月就要臨產(chǎn)的侄媳婦小霜,一直躲在臥室沒有露面。
在樓下彎腰開鎖推車的時候,老夫隱約聽到,老母親東白荷和弟媳婦阿雨,激烈爭吵的聲音,從四樓晾臺窗戶里傳下來。
老夫感到悲哀無奈,卻又無能為力,暗自嘆了口氣,權(quán)當(dāng)沒有聽到,一刻也不停留地只想盡快離開。
包括江中在內(nèi),誰也想不到事情會發(fā)展成這個樣子。
或許,江中的初衷并不想走到目前的境況,把大家召集過來的目的,也僅僅只是,想讓大家分擔(dān)自己和母親相處的痛苦和煩惱。但是,隨著事態(tài)發(fā)展,江中心底里醞釀已久的想法,終于浮出水面,一不做二不休,今天借機亮出了底牌。平時找不到理由,這次老母親無理取鬧,卻不料歪打正著,正中下懷。本來,讓老母親離開,到別處居住,就是江中一家人心底的期待,或早或晚,在所難免,今天借這個筆記本事件的由頭,而且恰好趕在兒媳婦小霜生產(chǎn)之前,真是天助我也。老母親一走,騰出了一間朝陽的大臥室,就不需要花每月兩萬元巨款去月子中心了。一家人撥云見日,終于去除了心頭之患。
似乎有一只無形的手,在操控著整個事態(tài)的發(fā)展進程,向著其余五家都不愿意看到的境地,不由自主地往前走。
已經(jīng)是陽歷九月將盡的日子,沙潁河的水位,頭天晚上已經(jīng)爬到鐵牛屁股上,今天上午只剩牛角,到晚上已經(jīng)全部看不到鐵牛了。整個神州市的老百姓都知道,這是危險的信號,這是繼今年七月下旬第一次重大汛情之后,出現(xiàn)的第二次重大汛情。
疫情加上汛情,整個城市人心惶惶。
筆記本事件發(fā)生的第二天,小妹江北不放心,去看望老母親東白荷。老母親東白荷氣得一天沒吃飯,哭著罵江北:“你來干啥,阿雨罵我,您一個個的,沒有一個人幫我說話!······”
阿雨也一天沒吃飯,見了江北也是放聲大哭,雙眼都哭腫了。
解決問題的希望,依舊寄托在大姐江英身上。
江北、江南,包括江中,都在和大姐通電話,尋求解決問題的途徑。
江中和大姐江英通電話:“咱媽和阿雨倆人都是一天沒有吃飯,阿雨一天也沒有起來做飯,你看咋辦?”
大姐江英:“你說咋辦?”
江中:“不行我就把咱媽送養(yǎng)老院?!?p> 大姐江英聽了此言,非常氣憤地說:“你送吧,我同意了!看咱媽同意不同意!”
江中:“租房子咋樣?”
大姐江英:“80多歲的老太太,誰租給你?”
江中:“那你說咋辦?”
大姐江英:“既然住不到一塊,你就只能給咱媽買房子?!?p> 江中:“買了房子算誰的?”
大姐江英:“其他人我當(dāng)不了家,我只能當(dāng)自己的家,我不要,我那一份給你。”
江中:“我們四口開會商量過了,如果大家分,房子就不買;如果大家不分,還是我一個人的,我就買?!?p> 大姐江英電話通知老夫:“江中說了,如果大家分,他就不買房子;要買房子,只能是江中一家的。你看咋辦?”
老夫:“你說咋辦?”
大姐江英:“按理應(yīng)該是,大家輪流照顧老娘,老娘的家產(chǎn)就必須大家平均分配。但是,江中不買房,雙方就僵在那里互不讓步,也不是個事兒?!?p> 老夫:“姐,你就說咋辦吧?”
大姐江英:“江山,咱馬上都奔六了,都一天天老了,身體也都有毛病,特別是我和江西,得的病都帶個癌字,還有啥事兒看不透?江中不愿意大家分,咱就不分那幾萬塊錢又如何?多那幾萬塊錢,又能好到哪里去?現(xiàn)在,咱姊妹兄弟六個,哪一個也不是說很過不去,我說就退讓一步。”
老夫:“好!姐你別說了,我聽你的,再退一步!但愿能夠退一步海闊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