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 舊甲
事實證明，有文化有軍事底子的勛貴子弟，就是比宮中的小太監(jiān)好用。
不過一日的時間，傅讓李景隆等人，已經(jīng)能聽懂各種口號，嫻熟的使用隊列。而且他們往那一戰(zhàn)，戰(zhàn)氣蓬勃的同時，隱隱還有一股肅殺之氣。
往后的日子，朱雄英除了每日讀書之外，就是在宮里訓(xùn)練這些勛貴子弟。不但教他們隊列，還命人搬了許多打磨力氣的器材進來。
這些被皇太孫召在身邊當(dāng)玩伴的勛貴子弟，立馬在京師中，成了達官顯貴茶余飯后的熱談。許多沒成親的，還被有閨女的人家給暗中盯上了。
今日陪著皇太孫玩，將來就是未來皇帝的心腹臣子，前途不可限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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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武十五年十月十八，多云，有風(fēng)。
天剛亮，朱雄英就被朱標從被窩里拽出來，命人給他換上金龍袍服，帶上金冠。
然后拉著他的手，慢慢走出坤寧宮。
“父親，我們?nèi)ツ膬?？”朱雄英不解，揚臉問道。
“你不是吵著你皇爺爺，要去看秋操嗎？”朱標笑道，“今日便帶你去！”
朱元璋的寢宮就在奉天殿的偏殿，奉天殿是舉行朝會的大殿，而朱元璋又是個勤政的皇帝，每日在這里接見臣子，批閱奏折。所以干脆就把寢宮，安置在這里。
“孫兒叩見皇爺爺！”
“起來吧！”殿中傳來朱元璋爽朗的聲音，“進來！”
朱雄英被朱標領(lǐng)著，邁步進了寢宮。
朱元璋的寢宮極為簡單，根本沒有任何奢華的裝飾擺設(shè)。只有一個巨大無比的書案，堆滿了如山的奏折。
墻上滿是標注了各種紅色箭頭的地圖，放眼望去除了大明本土，還有塞外漠南漠北。
他的御案上，還陳列著一把古樸的長刀。
此刻，朱元璋坐在圓凳上，身上沒有穿平日的粗布衣裳，而是正在穿戴鎧甲。那鎧甲也不甚華麗，有些破舊，有些破損，上面滿是斑駁的刀槍撞擊痕跡。
兩個上了歲數(shù)的老頭，半跪在朱元璋身邊，一個幫他裝著護腿，一個系著后背的皮繩。
朱雄英認得他們，一個是鞏昌侯郭英，郭老三。一個是武定侯郭英，郭四。他兄弟二人，都是朱元璋的衛(wèi)士出身，最是忠心耿耿不過。
這兩人，也是少有的能善終的大明開國勛貴功臣。
同時他們的妹子，也是朱元璋的妃子，郭寧妃。
“老了，胖了！”朱元璋見了兒孫，咧嘴大笑，“盔甲都穿不上了！”說著，深吸一口氣，“老四，使點勁兒，勒緊了！”
“皇爺爺，您為何穿著舊甲？”朱雄英詫異道。
朱元璋貴為天子，自然有自己的華麗盔甲。都是鎏金雕龍，能工巧匠做成。
“這是咱以前打仗時候穿的！”朱元璋笑道，“那些金甲金盔，都是樣子貨，能保命的，還是這家伙！”
“可今天這樣的日子？”
“今兒這日子更應(yīng)該穿這個！”朱元璋正色道，“大明將士們要看到的咱，不但是皇帝，還是他們的頭兒！”說著，又深吸一口氣，隨后開口，“大孫，去把咱的刀拿來！”
朱雄英走到御案邊，伸手去摘，卻發(fā)覺那把刀格外沉重。雙臂用力，才吃力的摘下來，抱在懷里。
刀比他的個頭還長，他抱著的時候，刀尖拖著寢宮的金磚地面，發(fā)出刺耳的聲響。
朱元璋輕飄飄的接過來，噌的一下抽出半截刀身。
沒有想象中璀璨的刀光，刀身黝黑樸素，滿是劃痕，只有刀刃的地方雪白锃亮。
真正的殺人利器，是不華麗的。
朱元璋的雙眼，反復(fù)在刀身上端詳，隨后拿過一塊棉布，細細的擦拭起來。
“江南的冬天太潮，這才多少天沒擦，就生銹了！”朱元璋邊擦邊道。
此時，武定侯郭英系好最后一個扣子，開口道，“皇爺，妥了！”
“嗯！”朱元璋點點頭，把刀挎在腰間鉤子上，站起身從鞏昌侯郭興的手里接過一個同樣老舊的鐵盔，帶在頭上。
“出發(fā)！”
“喏！”郭家兄弟同樣一身鎧甲，抱拳行禮。
這一刻，朱雄英忽然心中明悟，為何老爺子要穿舊的鎧甲。
他不單是去檢閱軍隊，他是去打仗！
“大孫，跟著咱！”朱元璋一手按著腰刀，另一只手伸了過來。
一大一小，兩只手握緊，爺倆相視一笑，邁步出門。
剛出殿門口，同樣一身鎧甲的開國公常茂快步過來，“臣給皇上牽馬！”
“不用，咱自己來！”朱元璋開口道，“還沒到七老八十，要你們伺候的死后！”說著，忽然對遠處吹了一聲呼哨。
緊接著，馬蹄聲響起。
一匹渾身如綢緞般順滑，全身棗紅色，唯有四蹄是白色的戰(zhàn)馬，歡快的跑來。邊跑邊發(fā)出愉悅的聲音，到了朱元璋身前之后，大大的腦袋，親昵的在朱元璋胳膊上蹭著。
“哈哈！”朱元璋大笑，對朱雄英說道，“大孫，來，上馬！”
說著，雙手托著朱雄英的腋窩，直接放在了馬鞍上。隨后他自己也翻身上馬，一手拉著韁繩，一手環(huán)抱朱雄英。
又看看眾人，郭家哥倆，開國公常茂，還有同樣肅立的穿著鐵甲的勛貴們。
“出發(fā)！”
“皇上起駕！”
清晨的紫禁城中，滿是戰(zhàn)馬的馬蹄聲。
當(dāng)先，一隊金甲銀盔金吾衛(wèi)開路，而后是穿著鐵甲，馬上掛著騎槍，馬刀弓箭的勛貴武臣。浩浩蕩蕩，朝宮外走去。
沿路之上，宮人跪伏，侍衛(wèi)肅立。
待出了宮門外，氣勢更加浩大。戰(zhàn)旗飛舞，一眼望不到盡頭。
徐達，湯和，馮用等在京中的開國公爵，領(lǐng)著淮西勛貴們，同樣是戎裝策馬，無聲肅立。
朱元璋看看他們，張嘴說了一個字，“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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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馬上，朱雄英不禁心神激蕩。
環(huán)顧四周，都是歷史上赫赫有名的好男兒。推翻蒙元暴政，收復(fù)燕云十六州的，就是這些起于微寒草莽，食不果腹的漢子們。
“皇爺爺，明年秋操，孫兒也要穿盔甲！”朱雄英在馬上說道。
朱元璋低頭一笑，“為何？”
“孫兒將來不能只做太平天子，也要學(xué)您做一位馬上的帝王！”朱雄英說道。
“哈哈！”朱元璋大笑兩聲，“你可未必能學(xué)得著！”說著，捏捏對方的小臉，“孩子，爺爺會幫你，把所有的敵人都除掉。給你留一個，平平安安的太平江山！”
說著，忽然揮手對周邊道，“慢吞吞的做甚？馬都不耐煩了，跟咱跑起來，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