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歡的聲音瞬間淹沒了亞倫的耳膜,他只覺得快要窒息,快要死去,野獸的吼叫聲來來往往,令他的身體僵硬而冰冷,仿佛被一塊老冰凍住了。
雙眼逐漸黑了下去,一切都化作模糊的景象。什么都是昏暗的,可他們都在狂歡,他們在舉辦盛宴,他們在瘋狂擲出金錢,不斷加注。
一個下意識的想法忽然出現(xiàn)在腦海里,他們都是高貴的賓客,自己只是一頭低賤的野獸,一個奴隸!
圣血忽然急速沸騰,視野在恢復……骨骼也處于加固狀態(tài)。亞倫想叫停,他想制止圣血的激活,已經(jīng)夠了??墒茄翰皇芸刂频脑谔嵘凉舛龋涂煲黄瓢肱R界,甚至還有上升的趨勢。
這種不受控制的狀態(tài)一般只會在極度危險下自動出現(xiàn),算是應激反應的一種。
沸騰的血液仿佛漫上了氣管,沖破顱頂,亞倫猛地抬頭,瞪大了雙眼。
他暴露在強光之下,眼前是開闊的場地,成千上萬雙眼睛都在盯著他的一舉一動。
場地的四周圍滿了不成人形的怪物,他們身穿華服,端坐于高臺之上,巨大的聲浪蓋過一重又一重的歡呼,這是一場盛大的宴會。
這里是角斗場的內(nèi)部,之前亞倫只從佐羅的辦公室里觀察過角斗場,對它的內(nèi)部面積只有一個模糊的概念。
直到現(xiàn)在深入狂宴,步入賽場,神鑄的角斗場全景才呈現(xiàn)在他眼前。
環(huán)繞著賽場的通天銅柱上雕刻著晦澀而古老的銘文,它們蔓延而上,直追銅柱的最頂端。多年的沉積造成了銅柱不可避免的腐朽,那些古怪的銹金屬氣味時時刻刻都在壓迫著亞倫的神經(jīng)。
一盞接一盞的巨型枝形吊燈安置在穹頂之上,徹底驅散了這里的灰暗。它們照亮了天頂?shù)谋诋嫞b獰的惡鬼與天使交戰(zhàn),廝殺永遠不熄。它們高舉心臟,啜飲鮮血,上位成神。
亞倫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用力調整著呼吸,那些盯著他的眼睛們?nèi)缟先f把利劍貫穿他的血肉。
那些端坐于高臺的怪物不可能是人類獸化所致,他們精美的服飾遠不屬于當下這個時代,應該更久遠才對。
更何況這里本應該死寂一片的,那些沉溺于致幻劑的貴族早已獸化,干枯的意志游蕩在地巢的四處,但現(xiàn)在高臺圍滿了看客,并且興致勃勃。
有人在背后悄悄接近了亞倫,無助的雙手從后面死死環(huán)住了他的腰。他下意識抵抗,但在瞬間就明白了那是誰??諝饫锷⒅煜さ母涕傧闼?,淡金色的長發(fā)在他眼下輕輕躍動。
艾麗兒忍不住捉緊了偵探的風衣,緊拽著他的內(nèi)襯,抱緊了她所能依靠的唯一的人,像是一松開就會永遠失去一樣。
亞倫接納了那只茫然失措并且冰冷的手,他們互相依偎在一起,艱難地取暖。沸騰的圣血令他們彼此聯(lián)系在一起,像是兩頭孤獨的馴鹿。
“參賽的野獸已經(jīng)進入賽場,女士們先生們,請下注吧!”
那沉雄如敲響大鐘的聲音又在場地里響起,身后的女孩明顯的顫抖了一下。
語言代表的意思就像一股電流竄入了雙耳,令亞倫瞬間讀懂了其中的含義。不需要細想,也不需要猜測,如同烙印在腦海深處的潛意識。
他追著聲音朝高臺上看過去,但始終找不到聲音的來源,所有客人都在歡呼,他很難從上千個怪物中找到那頭主持全場的野獸。
但這時忽然有什么東西令他停下了目光,仿佛芒刺在背,最后鎖定了高聳于正中央的首席——
高踞于鐵王座之上的主人正以觀賞的姿勢斜倚著,他無聲無息,姿態(tài)是那樣的隨意,他本該毫無威懾,可是亞倫卻覺得他們在短暫的停留下對上了眼神。
他戴著猙獰的青銅兜鍪,款式像極了一頂腐朽的冠冕,他全身逆著的鐵鱗緊緊扣合如同披在身上的暗金甲胄,巨大的軀體幾乎是身邊客人的兩倍。
那瞬間亞倫覺得雙眼都被灼傷了,一股強烈的沖動令他簡直要跪下,心臟被那雙巨大的利爪握緊,稍一用力就會破裂成無數(shù)碎片。
如果沒有猜錯,或許他就是曾經(jīng)手握這片土地的舊時代主人,號稱“領主”的上位者。
體內(nèi)的血液又在不由自主的抗拒,這種時候亞倫很想給自己來上一巴掌冷靜冷靜,他根本無需緊張過頭的,劇烈的高壓會加速他獸化的程度,這并不是什么好的征兆。
但很快他就發(fā)現(xiàn)了奇怪的地方,圣血濃度從未脫離穩(wěn)定區(qū)域,它在高漲,在仇視,那是面對敵人時的極度亢奮,而不是恐懼。
這一定是幻覺,但未免過于真實。
“亞倫,它們不像是獸化的人類,我聞到了很怪的味道?!卑悆耗樕n白,她保護著偵探的側身,雖然握緊了劍刃,卻不免驚慌失措。
她回想起那些詭異的呢喃聲,那是野獸用來誘獵四方獵物的手段,現(xiàn)在獵物已經(jīng)來到了預先準備的賽場,他們高朋滿座,振臂歡呼。隨即聲嘶力竭,下注揮金如土!
仿佛廝殺真的要來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