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特爾先生,很抱歉這種時候打擾到您,我是負(fù)責(zé)為沃姆收尸的送葬人……”
老人的臉上擠著微笑,非??桃?,同時可疑。
“沃姆的送葬人?”
亞倫在腦中第一想到的就是錢的問題,他很確定給了這幫老家伙一個十分公道的薪酬,這種情況下他沒法砍價省錢,也許他能從送葬人手上克扣個幾便士出來,但是之后沃姆的尸體很可能被他們做一些泄憤的舉動。
所以他不會虧待送葬人,這也是為了沃姆的安息。死者需要一個完整的身體回歸土地,最后進入天國。
他真希望那該死的天國不是什么狗屁杜撰的東西,沃姆只是一個平凡的馬車夫,他本不該死這樣早的,包括他的家人。
“是的,先生?!彼驮崛司o張地搓著手,朝事務(wù)所里探頭看了看。
“現(xiàn)在不忙,請問有什么事?”亞倫退在一邊,留給送葬人進去的空間,“先進來說吧,外面挺冷的。”
盛情難卻,送葬人慢慢地跟隨亞倫進入屋里。
這也許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進入郁金香事務(wù)所,明明這里奇怪的物品很多很雜,但陳設(shè)卻非常整潔。窗臺上是幾株金色的郁金香,溫暖的室內(nèi)里它逆著季節(jié)開的很旺。
溫?zé)岬呐髁魈试诒跔t中,燒盡的木柴余留著火星,散發(fā)著淡淡的果木清香。鍋爐迭起的聲音從廚房里傳出,房間中還有其他人,似乎是在做飯,或許是眼前這位偵探雇傭的女仆。
年老的送葬人最終在亞倫疑惑的目光里坐下椅子,他委頓在里面,終于決定開口說出這次前來的目的。
不過在此之前,容他抽根煙來緩解一下緊張,他煙癮很大,即使身無分文也必須滿足精神上的片刻愉悅,像他這樣的窮鬼都是這樣,人總得有點小小的追求。
“先生,事務(wù)所禁止抽煙?!?p> 亞倫從抽屜里掏出一塊木牌,上面歪歪扭扭地標(biāo)注著事務(wù)所里的一些禁忌。
每一家店都會有幾條成文的硬性規(guī)定,而作為一家非常正經(jīng)的偵探事務(wù)所,這些不太重要的小事情也不能落于人后。
更何況從剛開始,桌對面這個老家伙就在他的房子里四處張望,真不懂禮貌。不過這都可以理解,很多找上門來有求于他的家伙們都會帶有這種目光。
艾麗兒喜歡干凈的房子,所以她經(jīng)常會帶著怨念收拾亞倫弄亂的房間,久而久之,他也漸漸開始有了些潔癖。
“啊!先生,非常抱歉,我不知道這些……”送葬人剛抖出來的一支香煙掉在了地上,他急忙道歉彎腰拾起了煙。
“冷靜點,這里沒別人,門的隔音效果也很好,有什么事就請說。”
亞倫越發(fā)對這個老家伙的來路感到奇怪了,他支支吾吾的樣子好像是在隱瞞什么不可描述的東西,他難道中邪了?
深沉地呼吸了幾下之后,送葬人終于慢慢開口。
“是這樣的,蘇特爾先生。您的朋友,沃姆·阿爾杰農(nóng)先生的遺體在下葬時被砍斷了一只右手,我們調(diào)查了很久,但是直到現(xiàn)在都沒能找到,實在是……很抱歉?!?p> 說著送葬人的頭深低下去,現(xiàn)在除了用真誠的態(tài)度來打動眼前的偵探,恐怕也沒什么特別好的辦法了。
“你是在開玩笑么,送葬人先生?!?p> 亞倫沉默了很久,輕輕擊打在地面的手杖停下。
他想不明白這個老東西到底想要表達(dá)出什么意思,歉意?還是威脅性的示威?死者的右手被砍斷了是怎么一回事?他可從沒聽說過這種匪夷所思的怪事。
沃姆只是一個平凡的馬車夫,他生前沒什么交際甚廣的朋友,自從認(rèn)識亞倫之后,他就老實很多,開始放更多的關(guān)懷在妻女身上。約德手下的馬仔也都因為亞倫的震懾而認(rèn)識了這位忠誠的馬車夫,從此不再找他的麻煩。
沃姆沒有舉行葬禮,原因也十分簡單,他沒什么親戚與朋友,甚至連葬禮的最少人數(shù)都湊不夠,大概只有亞倫這個神經(jīng)病愿意為一個窮鬼購置一副棺槨。
在10月11日的那天,也正是結(jié)束“情婦失蹤案”的第二天,沃姆和他的妻女合葬在一起,然后被送葬者隊伍帶向了公墓里,大概多年以后,只有亞倫會記得一個叫沃姆的家伙在這里沉眠。
可是現(xiàn)在,眼前這個愈發(fā)丑陋的老東西卻說他曾經(jīng)的朋友連死都不能全尸。
“那你為什么現(xiàn)在才來告訴我這個聽起來就很離譜的事情的?早在埋葬沃姆的時候,你們在做什么?這么多天過去,他的尸體早就腐爛至極了!”
亞倫注視著眼前的送葬人,他真的很擔(dān)心自己會忍不住殺了他。
艾麗兒從廚房里端著兩杯水出來,將它們擺在桌上,一杯牛奶,一杯紅茶。她坐在亞倫的身邊,默默地看著送葬人,意思很明白,這是讓他從中挑一杯。
送葬人急忙拿過那杯離他最近的紅茶,暖熱的清香入口之后,漸漸令他不再那么恐懼,恰到好處的溫度可以看出艾麗兒早在他剛來時就準(zhǔn)備好了茶水,那么眼前的女孩就是事務(wù)所里的女仆了嗎?
不過這些都不重要,他需要馬上回想起某些特殊的細(xì)節(jié),再一五一十全部告訴眼前的偵探,否則那件令他恐懼的事仍然會持續(xù)下去,他還不想死。
“那么送葬人先生,您可以開始了,關(guān)于整件事的始末。”
這次是艾麗兒主動開口,她朝那杯牛奶里放了一塊棕色的方糖,輕輕攪拌了幾下,微笑著看著亞倫。
亞倫扶著頭,知道女孩還對之前的事耿耿于懷,他嘗試抓著杯柄喝了一小口,嗯……也許是方糖還未完全溶化的原因,味道還算不錯。
只是安靜的房間里直到1分鐘后都沒有任何人打破它,兩人都注意到送葬人的目光躲閃,欲言又止的樣子。
“不用避諱什么,她是我的助手。”亞倫無奈地解釋著,現(xiàn)在他冷靜多了。
原來不是女仆……送葬人尷尬地笑了笑以表歉意,他又喝了一口紅茶,慢慢回憶起那晚的故事,離奇而詭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