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亂的芬香從剛才開始就沒停下過,它使整座大廳蒙上了一層薄霧。隊長抽了抽鼻子,說實話味道很不錯,但是總感覺有些刺鼻,里面混了些別的氣味,像是血的腥臭和尸體的腐爛。
不過這都可以理解,宴會外圍有很多下城區(qū)的野狗在茍延殘喘,他們僅憑最后一口氣來到這里,企圖享用那通往天國的致幻劑。
“隊長,我們要不要去找點酒喝?”身邊的士兵悄悄靠近隊長,對著他耳語。
“你瘋了?亨利閣下正在準備宴會的主持,舞池里全是貴客,他們會發(fā)出抗議!你連小命都不保!”隊長朝士兵頭盔上打了一巴掌。
士兵泄了氣,站在一邊胡思亂想。但他總有種莫名的沖動,他想隨著舞池的客人們一起起舞,或者擁抱女人。
隊長朝高臺眺望過去,只有舞女們在不停的起舞,整個宴會不見其主人,舞池的假面客人也不知停歇。他沉默片刻,有點奇怪亨利閣下為什么還沒有開始宴會的開幕,預(yù)熱的時間已經(jīng)足夠長了。多年從軍的警惕令他產(chǎn)生了一些不好的想法,但這不排除另一個可能。
他是亨利的親兵,知道閣下常常精力過剩,以至于他對各種各樣的女人都感興趣,也許這個時候他正在在城堡上層與不知名的貴婦纏綿。
輕輕嘆了一口氣后,他最后還是決定去城堡頂層詢問一下接下來的安排。
他今年都快40歲了,結(jié)果連個結(jié)婚的機會都沒有。記得年輕時他第一任老婆就是沒法忍受他常年呆在殖民地鎮(zhèn)壓當?shù)乇┟瘢澳腥伺芰恕?p> 她曾給出的解釋是,我害怕哪一天會因為失去丈夫成為一個寡婦,與其成為一個寡婦給家族蒙羞,我更愿意跟你離婚和別的男人上床。
她確實做到了,不過最令隊長感到可恨的是,這個該死的女人卷跑了他的存款,一個子兒都沒給他留。
“你們留心注意可疑人員,抓到直接開槍,別猶豫。在殖民地我們都殺了不少人,不要手軟。女神在上,她會保佑正義的制裁?!彼詈蠖诟笔?,然后匆匆鉆進了后門。
幽深的甬道直通城堡的漫長走廊,大多數(shù)趴在地上享受夢境的人開始真正意義上的沉睡。沒人再嘗試扒開宴會的大門,他們現(xiàn)在很安靜。
隊長端著步槍朝里深入,直到現(xiàn)在他才發(fā)現(xiàn),剛才聞到的腥臭味來源不是這些將死的人,而是城堡上層傳下來的。
腳步聲清脆,但他忽然停了下來。
在走廊盡頭站著一個人影,他似乎也注意到了前面有人,并停下駐足觀望。
但很快人影又開始向這里走來,他表現(xiàn)出十足的輕松,就像在走廊中靜靜的散步,欣賞今夜的滿月,然后挪移觀察著自己的宮邸,這座偌大的城堡。
只是隊長可以肯定,那不是亨利閣下。他戴著高禮帽,禮服的輪廓從陰影中慢慢浮現(xiàn),他的身后背著像是鈍器的東西。
隊長忽然痛恨起自己為什么在進來走廊前不把煤氣燈開到最亮,他看不清那個人的長相。
等等……他戴著面具!
他剛要走近看清人影的瞬間,昏暗的路燈忽然熄滅了,它們的燈罩在爆炸聲中全部碎裂。以往的威嚴不復(fù)存在,他手里的來復(fù)槍不再安全。腦海里的呵斥命令卡在喉嚨里喊不出任何聲音,他徹底啞了!
“誰會甘愿就此成為血族的養(yǎng)料呢?”
男人的聲音從走廊的盡頭傳出去很遠。他的聲音那么溫和,輕嘆著人生可惜。但他的威嚴又那么強硬,比亨利的殘暴更甚。
他就這樣閑適地欣賞著月亮,每一步都如散步般而來,卻仿佛駕馭生死。
隊長呆呆地頓在原地,不知過了多久。男人已經(jīng)站在了身邊,他的臉上戴著鳥喙面具,白手套一塵不染,輕輕拍在他的肩膀之上。
他最后的余光里瞥見男人另一只手上提著人頭,頭發(fā)很長,是個女人的相貌。
“朋友,窺探真相吧?!?p> 尖利的骨刺在手指上蔓延生長,它們在刺破血肉,源源不斷的黑血涌入了身體中吞噬了他的原生血液。他性情大變,野獸般的毛發(fā)鉆出皮膚,野蠻生長。
滿月已至頂點,長角的野獸嚎叫聲瞬間擊潰地上將死之人的耳膜,緊接著他們開始分享野獸的濃郁黑血。
……
烏鴉熟稔的爬上穹頂,從彩繪玻璃的圓形缺口里鳥瞰宴會的一切。這里的風(fēng)不太大,也許是周圍環(huán)繞的圍欄給了他堵住風(fēng)的壁壘。
他是執(zhí)行者隊伍的一員,是以一個監(jiān)視者的身份,5年前尾隨洛伊斯來到柏倫。
起初,洛伊斯在這個城市里收集情報,尋找那個叛逆之人。但是沒過多久,他向烏鴉告知了一件事,他以后會定居在柏倫。
“原因?!睘貘f只問了這一個問題。
“知道么,在教會第一次出現(xiàn)叛徒的時候,我還是一個稚嫩的孩子。叛徒搶走了本該屬于我的圣血,但是那該死的家伙卻把圣血獻給了該隱城那幫落魄血族。叛徒成就了血族,但他也被血族無情的流放,最后來到柏倫,蠱惑了當時的國王,獲得爵位。有大臣想暗中聯(lián)合貴族們鏟除這個異端,但是沒人做到,當然,這是想都不用想的結(jié)果,誰又擁有實力對抗身負污穢圣血的人呢?”
“講完你的故事,我會斟酌是否第一時間鏟除你。執(zhí)行者不能忤逆教會?!睘貘f說。
“他們只是一群小丑而已,在該隱城是作為驅(qū)逐的對象被驅(qū)逐出去。可是在柏倫,他們卻搖身一變,成為了貴族。這就是法爾西家族的前身,也正是我在這段時間里接觸的那一部分實權(quán)貴族?!?p> “可笑么?一群跳梁小丑,居然能夠在柏倫城成為實權(quán)貴族,這國家簡直瘋了?!甭逡了估淠卣f。
烏鴉沉默了很久,他最后放下了手里的雙頭刀,離開了柏倫。拋去洛伊斯和他的朋友關(guān)系,他對這件事很有興趣。血族是教會最痛恨的敵人,那么清掃血族余孽不失為一個合理的任務(wù)。他決定暫時穩(wěn)住獵人群體的不滿,之后接著回到柏倫,對洛伊斯實行長達5年的監(jiān)視。
為了能夠與法爾西家族扯上關(guān)系,洛伊斯代替了一位名為喬·貝克的紳士,成立了制藥公司。這是執(zhí)行者們慣用的把戲,以夢境影響人的思想。他們會在夢境中逐漸迷失,有時候也會死在夢里,成為一個植物人。
在之后的接觸里洛伊斯發(fā)現(xiàn),法爾西血族的力量幾近枯竭,他們沒能繼承來自先祖的能力,而這無疑是最大的機會。他在血族最后的子嗣里發(fā)現(xiàn)一個叫貝拉的孩子,在她的身上,洛伊斯吃驚的發(fā)現(xiàn)她的血液擁有某種治愈的能力,這就是致幻劑最初的由來。
他大膽的向血族袒露了自己執(zhí)行者的身份,結(jié)果并不難猜,他一個很會審時度勢的老東西,他帶來了教會的先進技術(shù),與血族成為了盟友,并確定了再次以圣血供養(yǎng)血族的時間。
殘留血統(tǒng)的貝拉將成為喚醒血族的容器,抽干她體內(nèi)所有的血液,并供出肉體,血族就會重新歸來。
這是烏鴉在柏倫生活的這幾年里得到的情報。他覺得洛伊斯的步伐有些偏離正軌,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過于出格的事情。一切的準備都已經(jīng)就緒,他在等,等最后的變數(shù)。
宴會的預(yù)熱就要宣告結(jié)束,被冠以圣杯之名的容器就在身邊不遠的房間里靜靜地等待,它將在最合適的時機刺破門壁,降臨到所有血族族人的頭頂,向他們倒灌下圣血。
如果是按照這種正常流程進行下去的話,他會從穹頂墜入宴會之中,獵殺在場的所有活物,這說明洛伊斯確定背叛的先兆。
奏樂聲忽然慢了下來,烏鴉愣了一下,知道宴會將要步入正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