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會保護你

　　第七章

　　我會保護你

　　林玲幫戚臺整理衣服的下擺時，突然出聲說。

　　戚臺渾身一僵，游蕩的視線猛的聚焦到林玲的臉上。

　　林玲倒是沒有多想，她只是單純的覺得戚臺變好了，早上能自己來教室，還能自己吃飯。

　　突然變好了。

　　不過，神經(jīng)領(lǐng)域的事情至今依然籠罩著一片神秘的面紗，不論是科學(xué)還是魔法都還沒有攻下這塊高地。治也治不出個所以然，所以，戚臺突然變好雖然難以理解，但是也沒有讓林玲起疑。

　　這屬于人力不可控的范疇，接受結(jié)果，盡力改變不能接受的那一部分。

　　戚臺雖然還是不會說話，對別人的話卻有了一點反應(yīng)，這是件大好事。

　　但是，林玲感受到了突然聚焦在自己臉上的目光，如有實質(zhì)。

　　她心中一動。

　　若有所感，緩緩地，像是確認(rèn)什么一般抬起頭，心中的種種思緒被按在腦海深處，她仔細(xì)的，睜大眼睛，看著戚臺。

　　面前的孩子正安靜的凝望著她，黑葡萄一樣的眼睛干凈明亮，臉上沒有表情。

　　就和任何一次她看著他時一樣。

　　但林玲卻莫名其妙的直覺，那雙眼睛的深處有忐忑，有不安，這個孩子正等待自己的反應(yīng)，他有害怕的事情。

　　不安什么？害怕什么？

　　林玲的心驀地一軟，她神色柔和，張開雙臂。

　　這是她一手帶大的孩子，她關(guān)心他，照顧他，在意他，憐愛他。

　　愿意為他遮風(fēng)擋雨，也愿意為他披荊斬棘。

　　“別怕?！?p>　　低沉柔軟的聲音輕輕的響在戚臺的耳邊，身體被擁進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里，林玲半蹲著抱住戚臺，手一下一下的撫摸著戚臺的后腦勺，安撫這個正在不安的孩子。

　　我會保護你。

　　無聲的話語，通過動作，傳達(dá)給戚臺。

　　戚臺驚訝的微微睜大眼睛，心中是翻騰的驚愕。

　　他一直以來說要送林玲出道，都是開玩笑居多，畢竟娛樂圈爽文劇本他根本沒放在心上，豪門少爺才是讓他芳心暗許的劇情。

　　但是，此時，戚臺陷入林玲的懷抱里，才發(fā)覺，他嚴(yán)重低估了林玲對奧利的感情。

　　林玲對奧利原來是這樣深厚的情感……意識到這一點后，戚臺對林玲也多了幾分真心實意。

　　畢竟他雖然不是奧利，但繼承了奧利的身體，林玲過去對奧利好，現(xiàn)在就是對他好。

　　看來哪天得做個送林玲出道的可行性方案出來了。

　　把林玲默默放在心上一些的同時，新的疑惑冒出在戚臺的腦海，林玲為什么對他這么好？

　　如果他拿的不是豪門少爺劇本，如果林玲和他就是茫茫人海中偶然相遇的兩個陌生人，林玲為什么對他這么好？

　　而林玲對他這么好，他又該拿什么報答林玲？

　　如果她圖謀他背后的豪門親戚，那到還好說，可是林玲對所有的孩子都那么好，不太像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之后討好自己的樣子。

　　而那些孩子們都尚且知道林玲老師對他們好，送她好看的花，金龜子，小青蛙，羽毛，或是吃剩下的跳跳糖，嗯，吃剩的跳跳糖還是算了，更何況是德智體美勞全面發(fā)展的社會主義接班人戚臺？

　　戚臺在心里傲然一笑，他絕對不會讓那些小屁孩比下去的，他會讓林玲在日后覺得，現(xiàn)在對他好，是這輩子做的最正確的事。

　　就算他真是個毫無背景的小孤兒，豪門親戚一直沒來找他；就算系統(tǒng)是個中看不中用的繡花枕頭，一直就是個平平無奇的面板顯示器；就算是按部就班好好學(xué)習(xí)，將來享受996福報做社畜，他也一定會做到。

　　只要林玲對他出自真心，只要林玲一直都沒有變，他就不會變。

　　半晌，林玲松開了戚臺。

　　她專注的凝望著戚臺的眼睛，端詳了片刻后，像是放下了心，嘴角勾起。

　　那雙棕色的眼睛流露出內(nèi)斂的溫柔和關(guān)懷，溫暖卻不灼熱，明亮卻不刺眼，像是溫柔的海水，無聲的包容著一切，無聲的撫慰著一切。

　　昏暗的室內(nèi)，戚臺看著這雙內(nèi)蘊溫和的眼睛，沒來由的感到放松。

　　就像是有了家長的孩子，有了大樹的幼鳥，這個世界對他來說，不再是需要處處戒備提防的危險獵場，他有了一個安全的避風(fēng)港，可以在那里放心的長大。

　　可是，戚臺還記得自己的方法論，慎思之，緩行之，徐圖之，他不應(yīng)該輕易下定論，因為那是坐井觀天，盲人摸象，主觀臆斷，所以，即使已經(jīng)相信了林玲十之七八，戚臺依舊在心里保留了懷有警惕的權(quán)力。

　　林玲到底值不值得他的信任。

　　戚臺需要全方位，仔細(xì)，審慎的觀察一段時間。

　　溫潤柔和的聲音響在安靜的室內(nèi)，那聲音能讓人的心也跟著平靜下來。

　　“奧利，還記得老師說過的話嗎？”

　　林玲的目光像一泓溫柔的泉水。

　　“如果看到了漂亮或者不漂亮的花，聞到了不一樣的味道，聽到了覺得特別的聲音，老師都非常想知道?！?p>　　一雙溫暖的大手牽住了戚臺的小手，把他柔柔的攏在自己的手心里。

　　“去了什么地方，做了什么事情，吃了什么東西，心情開心了，或者難過了，老師都非常想知道?！?p>　　源源不斷的溫暖從手背，手心，手的各個角落，傳遞給戚臺。

　　“如果奧利想說的話，老師永遠(yuǎn)都會想要聽的，好嗎？”

　　戚臺看著林玲的眼睛。

　　那里面的真誠和柔軟幾乎快要凝成實質(zhì)，層層清澈見底，仿佛一眼就能看到靈魂。

　　戚臺心里海潮翻涌，卷起滔天巨浪。

　　他的第一個念頭就是，這是怎樣純粹的深厚的感情，他和奧利何德何能，能得到這樣的感情。

　　第二個念頭是，也許正是因為這份感情沒有理由，不參雜任何雜質(zhì)，才如此的深厚純粹。

　　看著這雙眼睛，他相信了，林玲對奧利的愛，毫無所圖，毫無所求，是不參雜任何利益的，純粹的愛。

　　因為那雙眼睛能看到林玲的靈魂。

　　戚臺從沒有看到過這樣的眼睛，從沒有人的靈魂是這樣存粹真誠。

　　也從來沒有人，把靈魂攤開在戚臺的面前，一覽無余。

　　如果這樣都還要懷疑，那戚臺覺得他也不用交什么朋友，談什么戀愛了，他將成為人與人之間只有利益的踐行者，成為一個沒有人情味兒的冷血機器。

　　除了父母，沒有人會對你這樣好。

　　他來到這個世界，如無根的浮萍，能得到這份偏愛，是何其的幸運。

　　但是，也只是幸運，戚臺沒有任何特別超出常人的地方，得到這份偏愛，只是因為他運氣好，只是因為林玲是一個善良的好人。

　　每個父母無償?shù)膼圩约旱暮⒆?，孩子接受父母的饋贈天?jīng)地義，可戚臺不是林玲的孩子。

　　奧利對林玲的偏愛無知無覺，戚臺無法心安理得的視做理所應(yīng)當(dāng)。

　　他現(xiàn)在一無所有，一文不名，沒什么能給林玲的東西。

　　當(dāng)然，以后他會對林玲好的。

　　只要林玲一直不變，他會照顧她，在意她，保護她。

　　他會像林玲愛他一樣，愛她。

　　但是林玲現(xiàn)在對他好，是因為林玲是個善良的好人，而他是個小傻子。但以后他不傻了呢？林玲還會這樣對他好嗎？

　　那個時候，他能夠留住林玲嗎？

　　不過這都是以后的事了，戚臺從發(fā)散的思緒中回到現(xiàn)實，眼下的問題已經(jīng)刻不容緩。

　　林玲殷殷期盼的目光已經(jīng)盯了他好一會兒了。

　　面對林玲的期盼，戚臺剛剛下定決心對她好，現(xiàn)在就要再執(zhí)行自己的計劃，按部就班的裝作小智障，不予理睬，實在有些困難。

　　但是，偉大的事業(yè)不能拘泥于兒女情長，他得扮演好奧利，不能讓人起疑。

　　雖然說他一開始扮演的有些小失誤，不過好在林玲沒有發(fā)現(xiàn)，而且之前是因為得到的信息太少，現(xiàn)在已經(jīng)知道奧利是個智障，一定要貼合人設(shè)，不能隨意發(fā)揮，為所欲為。

　　戚臺偏開視線，避開林玲的目光。

　　林玲的眼里劃過一絲隱藏的很好的失落。

　　戚臺狠下心。

　　然后，林玲驚訝的看到面前偏開頭的孩子，腦袋啄了啄。

　　戚臺在心里嘆息。

　　也不全是因為心軟，被那樣真誠強烈的心意注視著，不僅是戚臺無法無動于衷，“奧利”也對這雙眼睛有一些模模糊糊的印象。

　　剛剛偏開頭的那一刻，戚臺突然覺得，好像見到這雙眼睛很多次了一樣。

　　他在震驚中馬上反應(yīng)過來，這應(yīng)該是奧利的記憶，這也是他點頭的主要原因。

　　如果奧利有一天真的變好了，肯定會想要第一個告訴林玲的。

　　傻奧利無法做出回應(yīng)，無法表達(dá)心意，世界上除了戚臺，不會有任何人知道，奧利還記得那雙眼睛。

　　如果戚臺為了保護自己裝傻拒絕，奧利這么傻，肯定什么都不知道。

　　但是他如果知道的話，會難過的吧。

　　奧利如果稍稍變聰明了一點的話，肯定也會答應(yīng)林玲的。

　　他也不算違背了奧利的心意。

　　嗯，這很貼合人設(shè)，沒有人能比他演的更好了。

　　戚臺在心里給自己的娛樂圈爽文劇本添上了自己去拍戲，拿個影帝的劇情，對答應(yīng)林玲的事也理直氣壯起來。

　　在戚臺的視線中，林玲的眼睛因為驚訝而睜大，嘴唇也微微張開，很快，眼中的驚訝轉(zhuǎn)換成了驚喜，嘴唇也緊緊的抿在一起，眼中泛起淚花。

　　最后，定格成一個帶著淚光的笑容。

　　看著林玲笑中帶淚的臉，戚臺的心也變得柔軟下來。

　　不知何時變得沙啞的聲音柔柔的響起。

　　“這是奧利第一次對我點頭呢……”

　　握著戚臺的手，激動的收緊。

　　“真是太好了……”

　　林玲松開戚臺的手，撫上自己的眼角。

　　戚臺盯著林玲眼角的淚珠，很快就被她抹去了。

　　他又在心里長長的嘆了口氣。

　　別哭了，小傻子變好了，以后會越來越好的，我保證。

　　“那我們約好了！”林玲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手重新握住戚臺的手，上下小小的搖了搖。

　　嗯，約好了。

　　戚臺看著她棕色的眼睛，再次肯定的點了點頭。

　　林玲得到答復(fù)，就像是得到了糖果的小孩子一樣，棕色的眼睛里流動出開心的光，臉上的笑容愈發(fā)燦爛。

　　平復(fù)一下情緒，林玲心情極佳的站起身，一只手牽住戚臺，“那我們要回去嘍～”。

　　溫柔雀躍的聲音響在被緩緩關(guān)上的門后，“奧利要去上廁所嗎？”

　　戚臺正在考慮以后的智障表演到什么程度，反正他也會點頭了，要不就試著蹦出幾個單音節(jié)的字吧，應(yīng)該也不算太離譜。

　　“對了，今天早上奧利有自己刷牙洗臉嗎？”

　　嗯？

　　戚臺猛的想起早上進水房時，一排置物架上放著的毛巾和刷牙杯們。

　　他的臉色嚴(yán)肅下來。

　　說話什么的還是要從長計議。

　　慎思之，緩行之，徐圖之，他是有方法論的人，要貫徹自己的信念，不能被外物所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