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后是一片無垠的虛空,大量的不斷變化、聚集又破碎的彩虹色氣泡集合體是最顯眼的東西,氣泡中時不時還會睜開一只眼睛。這個集合體忽大忽小,拜爾一眼望去,下意識得到了一個概念——“至少有上億個氣泡”,每一個氣泡都散發(fā)著彩虹色的微光。忽然,氣泡隱去,一個披著微光面紗的人形剪影出現(xiàn),與拜爾隔著門扉“對視”,他不知怎的,對那氣泡集合體與這個人形剪影都產生一種熟悉感,還產生一種明悟——原來……只是投影啊。
“很遺憾這次簡短的會面出現(xiàn)了很多波折……”波西亞慘白慘白的臉上硬擠出一個笑容,臨走前還不死心地想繼續(xù)拉攏拜爾,“即便拜爾先生已經有所信仰,鄙人仍然真心地邀請先生加入我們門與鑰教會,還請多考慮考慮?!?p> 他的身影消失在影子中,只剩下一聲若有若無的門扉閉合聲空蕩地回響。要不是走得快,拜爾說不定會再給他來一記狠的。
鏡子里的貝爾蒙蒂斯看到拜爾望過來,媚笑著拋過來一個飛吻。
“貝爾蒙蒂斯,你還不走?”拜爾開始默默醞釀腦海中的念頭,如山的壓力擠壓著那面鏡子,鏡面不斷裂開一條條紋路。
“少爺好無情啊,人家這些天做少爺?shù)娜丝墒呛荛_心呢,叫名字多生分,還是叫人家貝兒吧。”她雙手拍著胸口,故意做出驚慌失措的樣子,只是表情仍然那么嫵媚誘人,看拜爾的眼神如同看什么美味的食物,還伸出舌頭輕輕舔舐嘴唇,“少爺,我有預感,我們還會再見的。”
呵,這是……威脅嗎?
拜爾露出一個溫柔的微笑,伸出食指與拇指沖著貝爾蒙蒂斯。
“砰!”
無形的重錘狠狠敲在鏡子上,打出一片蛛網狀裂紋,貝爾蒙蒂斯沒料到這一出,嚇了一跳,臉上那副誘惑的表情也維持不住。
不過鏡子依然堅挺下來,她的身影開始淡去。拜爾沒在意,本來也只是想嚇唬一下貝爾蒙蒂斯。
“貝兒……”他溫柔地開口,猶如說著傾心的情話。
“下次再見……
“我會殺了你。”
話音剛落,鏡子的貝爾蒙蒂斯徹底消失,臉色陰沉得嚇人,拜爾最后的話她聽得很清楚。
失去貝爾蒙蒂斯的力量維持,鏡面頓時碎成滿地玻璃渣,鏡框也瞬間被拜爾沒有消散的念頭揉成一團廢鐵。
現(xiàn)在,只剩下最后一個傷得最慘,似乎連逃的力氣都沒有的貝倫了。
他走到貝倫面前,有些犯難……說實話,拜爾并不太想殺了貝倫,畢竟他失去了所有記憶,不知道自己是誰,不知道自己在哪。這些天從前面幾位“保鏢”身上獲得的信息也很有限,周圍的城市只知道一個卡蘭赫姆城,奧格蘭王國、圣穆蘭教會、門與鑰教會等勢力究竟又是個什么情況?
他迫切希望能有一個帶他了解這個世界的人,只是看著貝倫這種時候都充滿堅毅,毫不屈服的眼神,恐怕有些癡心妄想……之前貝爾蒙蒂斯還說過,貝倫的隊長應該就在這附近。
最重要的一點,如果殺了貝倫,他就等于把自己和奇跡扭蛋完全綁在一塊兒,得期望所謂的“燒了羊皮紙,換一個身份生活”不會有任何差錯,否則……由于父母罪大惡極而被通緝,和自己殺了某個聽上去很重要的貴族長女而被通緝,應該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還在權衡著殺與不殺的利弊時,忽然,貝倫身下逐漸擴展出一個圓形的法陣。
拜爾果斷后退兩步,這……誰都有底牌?
不對,他注意到貝倫發(fā)現(xiàn)法陣的眼神有作不了假的驚異——不是她的手段。
多看了幾眼,拜爾“本能”察覺到這是有人想要將貝倫“召喚”過去。
有人要救她?
這個法陣的力量與波西亞、貝爾蒙蒂斯他們的保命手段相差甚遠,如果拜爾愿意,可以輕輕松松地打斷這個法陣,但是……
拜爾的眼神飄向遠方,這個法陣召喚的方向和距離好像是……
他靜靜注視著貝倫與那匹戰(zhàn)馬消失在法陣里,最終還是沒有攔下她們。
短短小半天經歷各種劫難的樹林里似乎終于平靜下來,拜爾瞥了一眼視野左上角的半透明沙漏,還有大概一半的時間。
既然如此,趁著已經有些熟悉這種力量,他打算再做點事,而不是立刻按照米連所說,燒掉羊皮紙,擺脫拜爾·瑪吉·卡斯特這個麻煩的漩渦。
他面向一個方向,靜靜閉上眼睛。如果說自己的意志可以影響到現(xiàn)實世界,認為某種事物不存在便能將其抹去,那么如果是一種概念呢?比如……自己與某個地方之間的“距離”。
當距離不存在時會發(fā)生什么?
拜爾的身影緩緩消失在樹林中。
……
塔諾恩鎮(zhèn)的邊緣有一棟破敗的宅邸,鎮(zhèn)上的居民沒人知道那棟宅邸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在的,只知道那里生活著一個貴族少爺,也沒人知道是哪家貴族,能住在這么偏遠的地方,想來也不會是什么大貴族。
此時宅邸前正站著一個高大的男人,他穿著一套白色繡金邊的衣服,戴著白手套,胸口配著與貝倫身上那個單翼十字架相同圖案的徽章。他環(huán)手于胸前,認真地打量宅邸的每一處地方,包括院內很久無人打理的雜草。
他身后還有兩個看上去比他年輕一些的男性,正拱衛(wèi)在一個穿著潔白修道服的修女左右。這位修女的年齡看上年輕到令人驚詫,蹲在地上時簡直就是一位正撿石子玩的小女孩兒,她雙手合十,似乎在做某種禱告。
這時,宅邸里走出另外兩男兩女,年紀也與拱衛(wèi)著小修女的兩名男性相差仿佛。
“隊長!”最前方的一位女性對雙手環(huán)抱的男人喊道,“我們已經初步檢查過,宅邸里除了一些簡單的日常生活用品外,沒有什么可疑的東西?!?p> 隊長點頭示意,這時,蹲在地上的小修女前方出現(xiàn)一個藍色的圓形法陣,沒一會兒,法陣內出現(xiàn)兩個身影,正是貝倫聯(lián)同那匹在【神恩術】下已經升入神國的戰(zhàn)馬。
她那副慘兮兮的樣子把除隊長外的人都嚇了一跳。
“貝倫,雖然這次是小隊自由行動,而不是教會的任務指派,但你違抗命令擅自行動的事我會如實匯報,除記過外,此次你的行動補貼也會扣除。并且,如果往后仍舊不愿服從命令,我建議你盡早考慮向大隊申請調換——出于我們雙方執(zhí)行正式任務時的安全考慮?!标犻L背對著她悠哉地說道。
聽見這么不留情面的話,小隊其余幾人都有些尷尬,之前向他匯報宅邸檢查結果的女人更是隱蔽地用手肘頂了一下隊長的腰部。只有小修女一臉緊張和擔憂,雙手散發(fā)出白光籠罩在貝倫身上,全力為她治療,已經恢復些許的貝倫也沒有說什么。
“……你覺得這宅子看上去怎么樣?”一個陌生的聲音響起。
“很破,第一眼看見的時候我都有些詫異。帕爾蘇斯·卡斯特和瑪吉·卡斯特也太不講究了,就給你留這么個破地方住,甚至連一個像樣的護衛(wèi)都沒有,派個沒走上蛻變之路的暴露者做你的管家,除了普通人能嚇得住誰?”隊長若無其事地回答,對自己身邊突然出現(xiàn)一個陌生人沒有受到任何驚嚇,反倒是他的隊員,臉上瞬間露出如臨大敵的警戒之色,默契地散開擺好隊形。
拱衛(wèi)在小修女身邊的兩個年輕男性往前一步,將小修女與正在接受治療的貝倫護在身后,并拔出相同模樣的制式槍械瞄準拜爾的頭部。匯報檢查結果的女性踩著無聲而輕靈的步伐出現(xiàn)在隊長的側后方,既可為他做掩護,亦可向前一步與他形成夾擊之勢,她身上爆發(fā)出銳利逼人的氣勢,如同手中出鞘的軍刀鋒芒畢露。另一名從宅邸出來的女性后撤到與手持槍械的兩名年輕男性相同的位置,她從后腰的皮革小包中取出一根短棍,緊接著短棍在她手中延伸至近兩米之長,向上的一端變形開裂,露出嵌于內部的一枚方形藍色寶石,竟是一把折疊式的樸素法杖。
還有那兩名從宅邸出來的男性,更壯碩的那位解下身上披著的長袍,露出身后一柄猙獰的雙刃戰(zhàn)斧,他站在中間的位置,似乎是要防備拜爾接近后方的隊友。身材瘦削的則不知什么時候戴上了外套的兜帽,整個人的身形變得飄忽不定,且存在感也越來越微弱,一不小心便找不到他的位置。
隊員們全部嚴陣以待,只是他們的隊長還是那副悠閑的模樣,雙手環(huán)抱有一搭沒一搭地和拜爾聊著。
“你的隊員就等著一聲令下沖上來把我繩之以法……要不你讓他們休息一下?擺著姿勢怪累的吧?!?p> “就讓他們擺著吧,練習一下戰(zhàn)術應急也是好的?!?p> “……你好像不怎么怕,也不像要抓捕我?!?p> “就算你現(xiàn)在幾乎等同于行走在地上的‘神’,我也沒必要怕。你最多就能把我打成重傷,我們想跑你是攔不住的,當然,你想跑我們更不可能攔得住?!?p> 眼見自家隊長談興正濃,他的隊員們紛紛用目光交流片刻,略微放松了準備戰(zhàn)斗的姿態(tài),只是還沒有收起武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