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太陽當空照,空氣中的溫度逐漸升高,阿海家里只有一臺老舊的電風扇、沒有空調(diào),這也難免讓徐慧昕熱醒了。她坐在床上,睡眼朦朧、頭發(fā)凌凌亂亂地貼在臉上,看上去有些邋遢的樣子。她打開行李箱,邁著拖沓的步伐到狹窄的衛(wèi)生間里刷牙、洗臉、換衣、扎辮子,一頓簡單粗暴的打包整理后下樓,她看到阿海正躺在椅子上,一只蒲扇遮在臉上,又黑又壯實的手臂上有一只蚊子停停飛飛,但是他絲毫沒有感覺。
桌上有兩只碗,和一盤清炒紫角葉,對面的碗里已經(jīng)空了,慧昕眼前的碗里有冷粥。
她能明顯感覺到,阿海對于自己這個“裝備”不齊全、莫名而來的人不感到陌生,反而很熱情地招待,或許他真的是一個了不起的人,或許是那張照片的緣故……
慧昕把凳子推出來,阿海聽到了聲,把蒲扇從臉上挪開。
“早餐可沒有你們學校燒的好吃,你可別介意?!卑⒑u著蒲扇說道。
“嗐,我當然不會介意。好幾年前,剛到城里那會兒,沒有錢的時候只能吃碗米飯活命了?!?p> 阿海暫停搖著蒲扇的那只手,看著她,心中泛起一陣心酸,他的直覺告訴自己,這是一位有故事的女孩。
慧昕夾著筷子向他搖一搖手,問道:“嗨!你在發(fā)呆?”
阿?;剡^神來回答道:“沒事么事,”他趕緊切入話題:“今天我不打算去田里了,你昨天不是說有辦法賣掉那些蔬菜水果嗎?我有什么可以幫得上忙的嗎?”
慧昕的眼睛掙得大大的,嘟著圓嘴,心想:不是吧……我昨天只是說說,還不知道有沒有用,萬一賣不掉豈不是尷尬得很?唉,不行,既然說都說了,還是得試試!
“阿海叔叔,我們還是得到田里面?!?p> “行吧?!?p> 阿海戴上斗笠,穿上雨靴,系了一條綠色的圍兜,而慧昕則是和昨天來的時候一樣——日常學生裝。
她拿出手機,在沒到田園之前,就開始直播了,此時觀看的人數(shù)是零。
“各位家人們,我正在去往咱美麗田園的路上,給大家看一下周圍的環(huán)境,那是一個純樸自然——晴空萬里、清澈的河流、古老的長橋、悠久的村落、前面就是一望無際的原野,還有我身邊這位阿海叔叔,他是一位心地善良、吃苦能干的農(nóng)民。
慧昕一邊走,一邊輕盈地轉(zhuǎn)圈、跳躍,擺弄出各種可愛搞笑的表情,又把手機屏幕對準阿海,阿海笑了起來,露出整齊的白牙,那種慈祥的眼神像極了一位疼愛子女的父親。
他們來到蔬果田園,原來,她昨天看見的稻草人就扎在這兒。
慧昕小心翼翼地走在田埂上,用手機錄著全景,相機把田園里的一切都裝了進去。
紫如鉆石的茄子,綠如翡翠的黃瓜,紅如燈籠的西紅柿,黃如銅盤的南瓜……一下子盡收眼底。
隨著觀看的人越來越多,慧昕一點也不懈怠,反而頂著烈日,更加津津樂道地講著她身處的地方有多么好,眼前的蔬果有多么新鮮。
觀眾們需要看的東西,阿海就采過來,慧昕接過,通過手機,把它們完美地呈現(xiàn)在人們眼前。
“我們做的是課外實踐活動關(guān)于助農(nóng)計劃,我可以以我學生身份擔保這些絕對是不打農(nóng)藥,而且經(jīng)受太陽照射、雨水滋潤,沒有鳥獸偷吃,因為那兒,有稻草人守護著……感謝大家,請多多支持!”
就這樣,慧昕和阿海忙了一上午,回家吃完中飯,又忙了一下午,觀看的人數(shù)達到上千上萬,一次次接收到訂單,慧昕給阿海傳話,他在田園里采摘,打包好以后從村委寄貨點發(fā)出。
“唉!”慧昕嘆了一口氣,忙活了一天真的很累,不過她是高興地嘆氣,她可幫阿海干了一件大事。
精疲力盡的兩人躺在田埂上,他們的手肘枕在后腦勺上。
今天沒下雨,夕陽顯得格外地血紅,也許這兒離地平線很近,還能看到夕陽浮動的樣子。天上的彩云都在往夕陽的方向飄去,晚風在同樣的時間抵達田野,吹向遠方。
“謝謝你,慧昕?!卑⒑S行┎缓靡馑嫉卣f道。
“不用謝。暑假的實踐活動完成的差不多了,我明天離開?!?p> “這些錢,給你當學費用吧。”
“?。坎恍?。我學費夠用的了,我想給阿海叔叔造一座新房子?!?p> “這些錢哪夠呀!還是給你吧?!?p> “我只是幫你賣掉東西而已,況且這都是你一個人種出來的?!?p> “這又沒關(guān)系,明年,蔬菜水果照樣有,而且農(nóng)村人自己種的自己就能吃飽,你住在大城市,那里消費高,買點零食就要很多錢?!?p> “那我只拿五分之一,剩下的都給你。”
“可是……”
“就這么決定了?!?p> 阿海不知道該說什么好,抬頭看著飄向遠方的云朵,他又掏出那支口琴,對著天空吹響熱情、期待與感謝。
日落了,晚霞被夜鍍上了一層伸手不見五指的黑色,慧昕沒有說話,直到阿海的吹奏的夜曲收尾,他們倆才緩緩站起身來沿著田埂的輪廓小心翼翼地走回去?;坳繌堥_雙臂,保持平衡,一步一步地在田埂上摸索著往前走。
一陣疾風從側(cè)面刮來,慧昕絆到石頭,摔倒邊上的稻田里。
“哎呀!??!”
阿海回過頭,問道:“你沒事吧?”
“好痛!”
“你摔倒了嗎?”
“嗯!”慧昕緊張地喘著氣,支愣了兩下又急忙說道:“我好像被蛇咬了……”
“什么!蛇!”阿海頓時有些不知如何安慰她。
他伸出手,喊道:“快抓住我的手,我背你起來。”
慧昕夠到了,她抓住阿海的手從稻田里站起來,回答道:“不用,我自己可以走?!?p> 為了防止慧昕再次摔倒,阿海拉著她的手走。沒過多久沿著田埂從田里走出來。
阿海立馬背起她,慧昕說道:“我可以走?!彼氖趾芡?,或許那是一條毒蛇。
不知不覺,閃電劃過天邊,村莊里的人們意識到快要下雨了。
“不好!快下雨了!”阿海說道。
他背著慧昕,一路狂奔到二層小木屋。
阿海打開燈,把慧昕放在二樓房間里的床上,下去迅速換了身衣服,燒一壺開水。
他看著慧昕手上的咬痕,傷口邊緣已經(jīng)開始發(fā)紫了,她真的是被毒蛇咬的。
這座偏遠村莊里沒有賣藥的店鋪,距離最近的城市開車需要半個小時,可是阿海沒有車,晚上夜沒有公交車,若是步行,后果可想而知……
他想去借一輛三輪車,可是不行——快要下雨了,總不能讓女孩淋著雨吧。
他不知道女孩中毒深不深,會不會死,但是,他知道河對岸的樹林里有一種草藥能治蛇毒,在田野里干活的農(nóng)民若是被蛇咬了,就回去那兒找這種草藥來治療傷口。
沒有其他更快捷的辦法了,阿海堅定著自己的信念,他知道,自己必須去,他是女孩唯一的希望。
慧昕的臉蛋熱得發(fā)紅,額頭上直冒汗,她緊閉著雙眼,時而急促時而過于平緩地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