樓下一聲‘刺啦’,輪胎劃過地面留下一道丑陋的黑色痕跡。
沈相宜打開導(dǎo)航只聽著聲音,十多里路開了不到七分鐘,想著人已經(jīng)在派出所了也不用擔(dān)心會不會發(fā)生二次斗毆,索性喝了口水再下車。
“副隊,證件帶了嗎?”
副隊關(guān)了車門小跑過來,停下后從上衣口袋里掏出一疊證件。
推門進去,三五個警察分別坐在幾個角落看著大廳里蹲著的一群人。
“給你們添麻煩了。”沈相宜說著,把自己的證件遞過去,“我是負責(zé)本次訓(xùn)練的總隊長,很抱歉沒有管束好他們?!?p> 年紀較大的警官看完證件,腳尖一并行了個軍禮,指了指南邊角落里蹲著的一溜迷彩服:“您的學(xué)員?!?p> 沈相宜看也不看一眼,只顧低頭整理自己的證件:“具體經(jīng)過方便說一下嗎?”
“當(dāng)然。您請這邊坐下咱們細說。”
里邊坐下之后才發(fā)現(xiàn),大廳東邊還蹲了四個青年男人。副隊過去找自己帶的學(xué)員,問一遍怎么回事?
“事情是這樣的。這幾個學(xué)員吃飯的時候因為幾句話發(fā)生了爭吵,吵得太大聲影響了另一間吃飯的這幾個社會居民,也是因為酒喝多了有點上頭,誰也不服誰,兩邊這就打起來了。酒店老板見砸壞了東西又制止不了,所以打電話報的警?!?p> “為什么爭吵?”
“聽說是因為個漂亮女人。罵起來嘴上也沒個把門的,說著說著‘沒教養(yǎng)’、‘地痞流氓’之類的詞都出來了。這才急眼,兩個人打起來。那邊起先當(dāng)熱鬧看,后來他們嘴上也不干凈,連帶著六個一起罵了,這才鬧起來?!?p> “都喝酒了?”
“對,酒精害人吶?!?p> 沈相宜點頭,看著蹲在那邊臉上都掛了彩的愣頭青們。里邊還有個老熟人,老熟人鼻子底下一片紅。
“贏了輸了?”
“啊?”老警官沒想到她會有這么一問,哭笑不得,“半斤對八兩。”
沈相宜扭過頭去不想看,無奈節(jié)目組那邊著急。站過去問他們:“能自己走嗎?”
一串搖頭晃腦,也不知道是能還是不能。
副隊長搖了搖頭,扶起兩個還能站得住的往外走:“你別動手,我扶他們?nèi)ボ嚿稀!?p> 助手也扶了兩個跟他走。
眼看車上坐不下,老警官讓年輕點的實習(xí)警官開車去送一下。
警廳里邊酒氣漫天,熏得人鼻子疼。沈相宜站在許清宴面前,垂眸伸了手抬起這人的下巴,仔細看。
肉乎乎的臉上紅彤彤的,剛才只看見鼻子底下血跡,這抬起頭來才發(fā)現(xiàn)下巴頦那兒還有道很深的紅印子。眼睛閉著,哼哼唧唧在她掌心里動了動,貪戀那抹涼意。
沈相宜轉(zhuǎn)頭看了眼那四個人,好像在分辨是誰動的手。沒等分辨出來,身前那人撲通跪在地上,臉埋在她腰腹間,手也緊緊摟住她的腰:“秦哥,我不想背《地理圖》~”
后邊傳來幾聲悶笑。
“太難了~我背不過~”臉上那點淚和著沒干的血跡全蹭在了月白襯衫上,顯得有些觸目驚心。
沈相宜使勁拉他起身,把手臂從后背繞過去搭在肩上半扛著這人回車上,“你能不能減減肥?”
又是一陣悶笑聲傳來。
助手坐在駕駛位置,總是忍不住抬頭看后視鏡。
許清宴開始是靠在沈相宜肩上,后來轉(zhuǎn)彎急了,慣性甩的他直接靠在沈相宜頸窩里,只剩兩個鼻孔哼哼唧唧說自己不想背地理圖,走那么遠干什么,不能坐飛機高鐵綠皮火車嗎?
直到回到宿舍樓,一行人挨個扶了學(xué)員進去。
許清宴倒是能自己站著,歪歪扭扭靠在沈相宜肩上,嘟囔著說不背什么東西。
安心當(dāng)支架的人右手拿著一把烤串,左手提著罐雪碧,任由他靠著,我自不動站在原處吃吃喝喝。
“他宿舍在我對面?!?p> 助手這才上前伸了手上前扶了許清宴,半摟半扛把人送上去,順便把沈相宜買的醒酒藥一一發(fā)下去。
“勞你多看著點,我先回了。”
“明白,早點回去休息吧?!备标犻L目送著車輛遠去,低頭一看時間已經(jīng)是十點了,等沈相宜回了家再收拾收拾,估計得凌晨才能躺下睡覺。
訓(xùn)練完成之后只篩選出了二十人參加剩下的活動,節(jié)目組知道這些人平時沒接受過高強度訓(xùn)練,所以在結(jié)束后空出了五天的休息時間。
沈相宜被上司領(lǐng)導(dǎo)派來當(dāng)安全監(jiān)督員,節(jié)目需要的范圍之內(nèi)大開方便門戶。
因此,節(jié)目組聊后續(xù)的時候也把她請了過來。
“下個場景本來安排在青省一個集訓(xùn)營,但是剛才人給來了電話說之前預(yù)約的時間有沖突,讓咱們改個時間。所以下一期呢,咱們換成游樂模式,等什么時候集訓(xùn)營那邊空出來了,咱們再過去。”
“什么沖突?”沈相宜直接拿出電話打過去問,這操作直接看呆了一邊的副導(dǎo)演,“不是保密活動嗎?”
“喂,我是負責(zé)青云梯節(jié)目組的教官,集訓(xùn)營什么情況?”
那邊不知道說了什么,沈相宜伸出舌尖舔了舔唇角,跟著低聲說了幾句,最后點頭:“盡快安排,不要影響后續(xù)訓(xùn)練?!?p> 放下電話,沈相宜跟導(dǎo)演說:“先排外景,集訓(xùn)營大概需要二十天后才可以?!?p> 導(dǎo)演和副導(dǎo)演兩人同時看著她,神色呆滯,但很快回了神點頭:“誒,行,那我先把游樂模式的那本子發(fā)下去,往后半個月可能要辛苦沈教官了,您多擔(dān)待?!?p> “導(dǎo)演客氣?!?p> 別人在家歇了五天,沈相宜在家看了五天的文件和計劃書。線上會議開了一個接一個,又因為夏日苦悶,嗓子也跟著鬧了災(zāi)。
休息的最后一天沈相宜抽空去了趟劇場,給票務(wù)打電話問票時竟然空了,一張票都沒有。
“長庚?替我搞張票,劇場?!?p> 助手很快搞到了票來接沈相宜,臨上車前遞給她一個銀色保溫杯:“這是我女朋友用金銀花泡的水,對嗓子發(fā)炎很有效果。杯子是新買的,消過毒了,您放心用。”
沈相宜用杯蓋倒了半杯嘗了口,眉宇舒展開來,淺淺揚了唇角:“好福氣?!?p> 頓了下,她又問:“父母意見怎么樣?”
“我們一家人都很喜歡她,準備中秋節(jié)前去領(lǐng)證訂婚,下年七夕的時候結(jié)婚。”
沈相宜垂首想了想,跟他說了聲恭喜。
依舊是上次的包間,茶水和糕點幾乎還是原來那幾樣,助手點好了東西跟著坐下聽。
許清宴和秦北川上場的早,第二個就上了臺。
沈相宜端了茶抿著,半分眼神也不給臺上,只可惜許清宴接連投過來的幾個眼神次次落空??吹闹侄枷虢行焉蛳嘁俗屗ь^笑笑,桃花這不就來了嗎?
臺上人戲笑怒罵的聲音落在耳邊,沈相宜不為所動,仍舊闔了眸子屈起手臂撐著下巴,像是假寐,又像是聆聽。
助手有些不懂她來是干什么。
直到最后邊攢底的大角兒上了場,江遇安淺笑著做完自我介紹,臺下掌聲叫好聲簇擁著捧起來,沈相宜才緩緩睜開眼睛,坐正了身子往后一靠準備聽一段。
“您這是覺得前邊那幾段說的不合心嗎?”助手笑著拿過保溫杯重新倒?jié)M茶盞,稍微往前湊了湊,“許老師和秦老師上來了?!?p> 沈相宜微微側(cè)頭眼角的余光掃了一下沒作聲。
助手起身給兩人讓座,倆人悄悄從后邊繞上來的,不好說話太大聲。
秦北川第二次見到沈相宜,舉止反應(yīng)都和上次一樣得體:“清宴回去和我說這段日子吃了教官不少零食,我以為他說笑話,見到小姐想起第一次見面時的場景,我才知道原來是真的?!?p> 沈相宜回看他,忽然愣了下,轉(zhuǎn)頭看看臺上站在外側(cè)的逗哏陳清淺,眉梢不由得微微蹙起。
“君眸恰似云間月,夜夜流光催人眠。”沈相宜念完反應(yīng)了一會兒才邀請兩人坐下,“秦老師面相很好?!?p> “我也這么覺得。”秦北川勾唇一笑,一雙眸子更清亮了,“以前生意不好時,有多少張票都是指著這張臉賣出去的。”
“出生時命中帶鎖,九歲生死徘徊,十八歲困頓失意,二十九歲小登科,三十歲躍龍門?!鄙蛳嘁瞬患辈痪徛纴?,好看的指尖在桌上點了又點。
秦北川聽她說完后陷入沉思,許清宴直接目瞪口呆搬著凳子往前挪了兩下湊上去問:“你竟然會算命?”
沈相宜搖頭。
莫名被算了一通的秦北川無奈苦笑:“教官,我今年二十七了?!?p> 旁人都不知道她的姓名,秦北川也只好跟著許清宴叫她教官。
得知年紀后,沈相宜倒是多看了他兩眼,目光微微驚訝,隨即很好地斂了回去:“世事瞬息萬變,不急。”
“沈隊你嗓子怎么了?”
“發(fā)炎?!?p> 許清宴點頭,搬著凳子挪回去跟秦北川坐一塊。
“這次過來是專門向沈隊長致謝的,訓(xùn)練的時候勞駕照顧小孩,還給他開小灶。昨晚打架也是沈隊帶人去領(lǐng)他們出來,要不他指定被拘留。今晚我做東,吃點去,怎么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