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真實地發(fā)生過,但回憶起來,又像是虛擬的故事。
我回到部里匯報工作。
出去幾個月,我的臉被高原的紫外線曬得油黑發(fā)亮,長長的頭發(fā),亂糟糟的胡子,把這一身康巴漢子的形像帶給了李師傅,他照例説我邋遢,我同樣回敬不等到他的手藝決不理發(fā)修剪,相當于是現(xiàn)在的粉絲和偶象的關系。
我給他帶來了兩包三塔牌香煙,當時香格里拉當?shù)刈罡邫n的煙,不久后這家煙廠的老總調到了玉溪,配出了名震煙界的名牌紅塔山,這是后話。
老李把煙放在鼻子上嗅嗅,説好煙,然后把它夾在右耳朵上,忍住了煙癮,給我理發(fā):
“你小子一去幾個月,也不回來招呼報到,生意做得怎么樣啦?”
看來我下海經商的事跡傳遍了整個山頭。
“沒賠。”
“沒賠就是掙了,學到不少經驗吧?經常在外面,提拔的機會就少了,要常常回來,向各位領導多匯報?!崩侠詈眯牡靥嵝盐摇?p> 我是該向王主任匯報思想了。
“看人家小王,都升到副科長了,工資也多了十幾塊錢,小囡也好白相,家庭幸福,你還一個人飄著吧?”
我老老實實的點頭。
“你老哥給你盯著點,新來的收發(fā)室的女大學生小鄭就很好,幫你留著心,你自己沒事,去那兒找點活干吧。給打打水,掃掃地什么的,老黃夫人又流產了,老是請假,把人家小姑娘一個人給忙壞了?!?p> 老李開始做起媒來。
我假裝很高興:
“真的么,個子高不?胖不胖?”
“你小子要求還挺多,你自己看吧。”
他抖抖我身上的長發(fā),拍拍我的肩膀説:
“姑娘家愛磕個瓜子什么的,記得就行?!?p> 我腦子里出現(xiàn)了胡大家的炒貨。
收拾干凈后,立馬下山去買了兩斤,分了兩個包裝,放入包中。本來想馬上就去收發(fā)室,想了想還是先回單位去。
我拿出了一包瓜子給出納,讓她分給辦公室的人員,然后我對王主任説,一回來,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自己的形像收拾干凈,向組織匯報思想。
他把我?guī)У綍h室。
我關上門,拿出一包天山雪蓮説:
“去雪線上采的,不要錢,這貨到處都是,這東西吃了對心臟好?!蔽翼樧煺h。
王主任收下,他的老丈人有心臟?。?p> “不破費就好,山很高吧?”
“5000米以上的雪線才有?!?p> 他驚嘆:
“太危險了,小宋,我看還是盡快回到部里吧,你走的這陣子,可把張乎累壞了,報告都壓在他一人身上,部里想抽個人來幫他,也不讓,説對面的位子留給你,看來你們倆個的關系還很鐵。”
王主任意味深長地看著我。
我趕緊説明:
“我年輕,沒啥那個資歷,我在他手下,他當個副科長,將來再提,沒有人跟他爭?!?p> 言下之意,調個有資歷的,他永無出頭之地。
“不是調個有資歷的,就是部里想調個新來的大學生,邦邦他整理下材料,部長介紹來的,聽説人家的父母和部長夫人是老同學,他可倒好,堅決拒絕,把人家弄得沒地方去了,一個高材生,被分到收發(fā)室發(fā)報紙去了,真可惜了人才?!?p> “哦,聽説收發(fā)室新來一年青人小鄭,沒想到是替我的,我看看去?!?p> “你小子還消息挺靈通的,人家不一定是想在張乎的手下當個打雜,人家出身好,學歷高,就是想來鍛煉一下,過度,沒想到張乎這個刺頭,説男女面對面辦公不方便,這又不是其它場所,誰規(guī)定的男女不能在一起辦公?”
我點點頭,明白王主任的意思,是讓我勸張乎把那個女的調進來實習一下,人家就去飛高枝,不會占著咱的窩棚。
“我去傳達室拿部里的報紙和文件吧?!?p> “去吧?!蓖踔魅螡M意我的悟性。
“黃老師在嗎?”
我掀開收發(fā)室的棉門簾子。
一排排黑呼呼的文件箱子,像一口口黑色的大口張著,空氣中散發(fā)出油墨的香味。
我吸了吸:
“好好聞的味道?!?p> “黃老師不在。”
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傳來,她從文件柜后面閃出身子。
“小鄭吧,王主任讓我給您捎點瓜子,我是張乎的手下小宋,外派鍛煉了,剛路過這兒,想看看老黃?!?p> 看到眼前細高個條的美女,抓緊時間介紹自己。
“你就是部委公司的副總經理宋老師???”
她上上下下打量我,在灰暗的光線下,我黑臉一張,怎么也不能和那個寫文章和詩歌的小宋對上號。
“在外經歷風雨,沒有坐辦公室的閑暇,奔波的命?!?p> “有三份機要文件你簽收下?!?p> 小鄭穿著紅色的毛衣上,戴著藍色的袖套,這是黃老師的標配,看來也給徒弟準備上了,她梳著兩根辮子,自來卷的頭發(fā),一縷留海洋氣地遮住略長的臉。
信封上有一個紅色三角形的章,代表著文件的重要性。
我簽完名,到文件箱里捧出部里的報紙、信件,雜志等,滿滿的一大包。她幫我一一整理好,看得出來是一個干活認真的人。
當時的大學生能在一個收發(fā)室里分報紙,真是屈才了。
“過兩天我又要去廣州辦事,我看張乎太忙了,他思想封建,什么時代了,還男女授受不親,我一定説服他,在我不在期間,您替我工作,王主任都關照我了,這樣,我回去搬張小桌子到大房間去,就是有壁爐的那個房間,不面對面坐,他也沒啥可説的?!?p> “謝謝,這兒很好,各個部委都訂了報紙和雜志,下午忙幾個小時,上午可以有空看書看報,輕閑得很?!毙∴嵅活I情。
“咱辦公室也好,清靜,反正張乎愿意自個兒寫稿,你整天都可以看報看書,對了,咱部里的圖書館可好了,還有好多香港臺灣版的書?!蔽疑衩氐卣h。
“真的?”她的眼亮了。
“當然真的?!?p> 愛看書的妹妹對我的胃口。
“説好了,我跟張乎説好了就來找你,不見不散?!?p> 她點點頭。
“老黃不來了,瓜子你替他磕了。”她笑著點點頭。
我抱著一大包一路小跑爬上山,把報紙往圖書館一扔,就去找王主任。
“慢點,閃著腰?!贝蜃謫T小丁提醒道。
“機要信呢?”王主任見我就問。
我忘記放到圖書館了。
我想馬上轉身取回來,小丁已經把信取過來了交給他。
“和小鄭説好了,她同意接我的位子?!?p> “小鄭?哦,機要室的那個姑娘?好,太好了。沒想到問題解決了,説服張乎你沒問題吧。”
我點點頭,上樓去了。
我把包里的一大包牦牛肉干放到他的面前:
“張乎同志,小宋前來報到?!?p> 他朝我胸前一擊掌,差點把我推出門:
“真有你們的?!彼涞馈?p> 是真的夸,只有他知道我和龍龍在岡古寺的發(fā)現(xiàn),現(xiàn)在,他朋友民院的老師帶著藏語系的教授們,都趕去那兒了,定為世紀發(fā)現(xiàn),足以見得寶物的珍貴,最高興的是龍龍的香格里拉酒店開始重建了,老江還真兌現(xiàn)了諾言,大頭落地,就差內裝修的錢了。
我趕緊把韋凌云的近況説了,我生怕他一著急直接去盤問,把拂曉驚了,肯定地説:
“目前他們并不知道我們在查過去的事,所以還沒有懷疑我,要是你過去找我,也要以做生意的名義。”
他點點頭,表示對我的信任。
我沒有告訴他,我決定不讓拂曉給韋凌云再治療,如果他醒過來,對拂曉就太殘酷了。
至于其它人的情況,我相信會有時間找出來的,我現(xiàn)在需要的就是抓緊時間掙錢,幫著龍龍把酒店裝修好,讓我的后方穩(wěn)定。
電話鈴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