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勝之不武
毫不夸張地說,這一秒,無比清晰地感受到眼前人好看卻緊鎖著的劍眉正如小說里形容的那樣,慢慢舒展開來。
女孩閃了閃神,在男人的刻意引導(dǎo)下,躍躍欲試的目光緩慢下移。
眸光定格的剎那,她卻咽了下嗓子,旋即話鋒一轉(zhuǎn),“怎么沒說要提前回來?”
話一出口,唐慕之便略顯懊惱地皺了下眉頭……
美色誤人,以至于她哪壺不開提哪壺,把剛幾乎已經(jīng)壓下去的事情又搬出來了。
果不其然,俊美無儔的貴公子雖面無異色,瞳孔深處卻涌出陰沉暴戾的冽光。
就在這時,裴子羨松開掌心力道,手腕從人的肩膀下垂到手腕,接著一邊將小姑娘柔若無骨的左手攥在手中輕輕摩挲,一邊用低沉醇濃的嗓音不答反問:“為何跑到山里來,又迷路了?”
當(dāng)這個問題飄蕩在山谷里時,謝昀屏著一口氣便準(zhǔn)備負(fù)荊請罪。
畢竟,以自己的所作所為,伸頭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
現(xiàn)在主動承認(rèn),也算早死早超生了。
只可惜,現(xiàn)實又狠狠地給了他當(dāng)頭一棒!
視野里,向來高貴驕傲的大小姐昂起精致的下顎,又用那雙清亮的眼神直勾勾地看著自己,然后唇角微勾,直言不諱地說道:“沒有,不是。是、你特助帶我過來的。”
感覺我命休矣的謝昀:“……”
你不要害我啊,本來他還想給自己留個全尸的。
眼看裴子羨裹挾著不悅的眼神霎時鎖定在謝昀身上,女孩反倒怡然自得地輕扯他的襯衫袖口,繼而踮起腳尖環(huán)顧四周,一副頗有興致的神情。
“聽聞翠明山景色別致,花影繽紛。恰逢今天風(fēng)和日麗,便拜托謝特助帶我來曬曬太陽再賞賞景?!?p> “眼下陽光明媚,正好慰我相思。”
睹物思人,確實是令人無法拒絕和反駁的理由。
且女孩舒適愜意的姿態(tài)也如愿取悅了孤寡大佬。
只見男人眼瞼微垂,薄唇勾起別有深意的弧度,“原來,是特意為我而來?!?p> “那便請慕小姐移步翡翠灣,裴某也好盡地主之誼?!?p> 原本里外不是人,仿佛肩頭頂著千鈞之力的謝昀暗暗舒了一口氣。
一直以來,在他心中,一出場就能讓人感覺沒事了,有救了的人物,除了虛構(gòu)的那位姓張的和姓孫的;現(xiàn)實里,就只有自家老大。
而自此之后,這個名單無疑要多加一個人的名字了。
但對于這個提議,唐慕之卻遲遲沒有回應(yīng)。
眼前這張過份奪目的俊臉喜怒難辨,表情高深到讓人一時揣摩不透。
可她深知陵城裴爺有千百種馭下之術(shù)。
自己可以裝作無事人一樣,對祝景這事不管不顧一走了之,同樣他也可以不點(diǎn)破此事……
然而謝昀異常激烈的情緒以及直覺都在告訴她,自己此時若不開口,祝景的下場將會很慘。
她既然能站在莊翊身邊,又能執(zhí)行多項任務(wù),大概率也是心腹級別的人員。
更何況,人無完人。
沒道理因為一時失誤便直接棄置不顧。
甚至,說句難聽的,在他們看來,這當(dāng)中自己也確實因為貪戀美色而有錯在先。
事已至此,與其再藏著掖著,倒不如直接擺到臺面上來講。
畢竟自己對他的心思又不是見不得人。
打定主意,唐慕之便決定現(xiàn)在就把這根刺拔干凈。
卻又念及謝昀的祈求,琢磨著大事化小,以至于下一瞬演技險些能與紫金獎影后奚嘉相媲美。
……
只見大小姐墜著秀麗的唇線,明澈的眼眸漸漸暈出了濕意,那里面干凈明亮得幾乎沒有任何雜質(zhì),然后又無辜至極地呢喃:“這樣自然再好不過了?!?p> “不過走之前,有件事還請裴爺為我做主?!?p> 怒不可遏卻敢怒不敢言,甚至已經(jīng)忍無可忍的祝景:“???”
操尼瑪!好一個惡人先告狀!
從未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感受到從腦后襲來的某種憤懣,唐慕之意興闌珊地扯唇——
趕緊把你那堆破事處理好,弄出這些莫須有的誤會,影響姐姐談戀愛!
她和他之間隔了多少秋了?不得趁熱打鐵,鞏固一下感情么?
余音入耳,裴子羨劍眉猛然收緊,墨冽眸中也卷起一絲不易察覺的戾氣,可回應(yīng)的音腔卻似安撫又似誘哄,“乖,說出來。
說出來,裴某給你做主。”
杏眼桃腮的少女仿佛就在等這句話。
因為,那雙原本就被淚珠暈染的眸子霎時便紅了,叫人忍不住心生憐惜,卻又無端生出另一種瀲滟絕色風(fēng)情。
然而,她對這一切美而不自知。
偏頭掃了眼祝景,便語氣怏怏地控訴:“她故意針對我?!?p> “是我又怎么樣?”
總算有機(jī)會說話的祝景立時昂起下巴,氣勢洶洶。但在自家老大的威壓下,面露惶然地不敢放肆,“還不是你非要……”
縱然知道小姑娘演戲的成分居多,但一想到那日她在盛耀酒店大堂心中難言的酸澀,男人心里便滋生出陰鷙嗜血的狠厲。
雖然兩人眼神交錯只在彈指,但唐慕之仍敏銳地捕捉到了他烏瞳中的涼薄殺伐。
這才是偽裝界的天花板!
面對外人,總是一副乖戾無情的模樣;在她面前,便戴上了優(yōu)雅紳士的面具。
女孩不欲深究,只將裴子羨的這種轉(zhuǎn)換與掩飾看作是對她獨(dú)一無二的偏寵。
試問,誰不想成為他人生中的例外呢?
唐慕之嗓尖發(fā)癢,蜷起手指在他干燥的掌心隨意勾畫著,肌膚相貼的陌生觸感又似是隱隱激起一陣電流。
深邃的黑眸從始至終焦灼在這張俏臉,男人從善如流地隨著她的如意算盤撥動,“所以,慕慕想怎么做?”
“自然是要和她一決高下!”
在陵城裴爺?shù)木S護(hù)下,唐慕之宛如有了堅實的后盾,很是輕狂囂張地出言反擊。
聞此,男人玩味地挑了下眉峰,把本沒有的耐心及柔和都盡數(shù)給了明艷動人的乖巧姑娘不說還神色縱容地問:“現(xiàn)在?”
盡管唐慕之眼角還泛著紅,黑白分明的眼眸卻暈著恰到好處的挑釁與輕蔑,“改天吧,她受傷了,我不想勝之不武。”
“你他娘……看不起誰?!”
祝景被激得一句臟話直飆。
這時候,眼疾手快的謝昀忙去捂她的嘴,并在她耳邊沉聲斥道:“到現(xiàn)在都還看不出來嗎?慕小姐在保你!”
齊劉海下的眼睛立馬瞪圓了,祝景憤怒且含糊不清地嚷嚷:“誰要她保?”
裴子羨似笑非笑地?fù)P唇,陰郁而狹長的眼尾掀起了一道別有深意的紋路。
小姑娘看似清冷孤傲,偏生在他面前如此古靈精怪。
而且,明明錯不及她,卻給足了所有人足夠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