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七章 言語破防
“有人嗎？”
黑暗的長廊上，沈子凡向望不到盡頭的深處踱步，他朝著黑暗輕聲問道。
他不怕暴露，因為乘坐電梯正大光明上來的他一定早就在對方的視線之中了，他在明敵在暗，他仿佛都能感覺到黑暗中有一雙窺視著他一舉一動布滿血絲的雙眼。
長老會一樓的咨詢大廳都不曾如這般安靜，漆黑的長廊上看不到任何人影，左手邊是一排排閉鎖的門窗，右手邊是護(hù)欄，向護(hù)欄外遠(yuǎn)眺而去是沉睡在夜幕中的紐約市。
“放射科……骨科……神經(jīng)外科……”每經(jīng)過一間緊閉的白色房門時，沈子凡都會下意識瞥向門旁金屬門牌上標(biāo)注的房間名。
一路上都是緊閉的門與反鎖的窗，這層樓仿佛已經(jīng)變成了無人之所，黑暗、寂靜與孤獨的三重奏輪番敲打磨滅著人的意志，情緒里對未知事物的恐懼感在這兒被無限放大。
但這些對沈子凡這個擁有夜視之瞳、孤獨了十七年的男孩來說也只能算是家常便飯了。
“憑這些也想攻心？這就是稻草人的伎倆嗎？無聊的把戲！”沈子凡有些嗤之以鼻。
不過漸漸走下去，沈子凡眉頭一皺，他發(fā)現(xiàn)事情沒他想的那么簡單，因為印象中他已經(jīng)走了很久很遠(yuǎn)的路程了，久到能走穿任何一間醫(yī)院長廊的程度，更讓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回頭已經(jīng)看不到電梯上發(fā)出的微光了，身旁科室的金屬門牌上的字樣一次次重復(fù)又一次次輪換。
“放射科，骨科，神經(jīng)外科……放射科，骨科，神經(jīng)外科……放射科，骨科，神經(jīng)外科……”
這段路真的好長，長到完全看不到盡頭與出路；周圍真的好安靜，靜得只能聽到自己沉重的呼吸與心跳；夜晚真的好黑，黑暗遮蔽了所有的光亮與希望……
這些負(fù)面情緒與感官正在被無限放大，沈子凡感覺自己喉嚨非常難受，渴得快冒煙，他的意識也變得十分焦灼而渙散，仿佛是被全世界拋棄了一般，墮入這樣一個無邊輪回的暗黑地獄。
“你可以選擇死亡，稻草人會寬恕你的……”
黑暗中，有聲音縈繞在沈子凡耳側(cè)，忽遠(yuǎn)忽近，那人像是遠(yuǎn)在'天邊、又像是近在耳畔呢喃，就像是大度的上帝在寬恕人間的罪民，帶著一股神圣而無法抗拒的魔力。
“回首一下你罪孽的一生吧，你有太多的罪過需要懺悔，你痛苦、你懊惱、你悔恨，你渴望得到原諒與解脫，而現(xiàn)在你可以選擇結(jié)束這一切，你不需要再痛苦下去了，死亡就是你唯一而永恒的解脫……”
魔音貫耳，沈子凡不由自主地攀上圍欄站在高處，往前一步就是離地面六十米的落差，這個高度墜下，身體再堅韌的混血種也難免不被帥成肉泥。
“往前一步就好，只需要往前一步，你就無需在痛苦與掙扎中茍活，在無助與懺悔中流淚，你會在稻草人的指引下找到歸宿……”
沈子凡踏出半步，身子微微前傾，他即將墜落于無邊無際的黑暗。
“等會兒等會兒，我打斷一下。”沈子凡突然出聲打斷黑暗中回蕩的那道聲音，他把剛踏出的那只腳收了回來。
“……你還有什么迷惑？”黑暗人，有人回答。
“聽你神神叨叨了半天說了這么多，我現(xiàn)在都還不知道，我到底是有啥需要懺悔的罪過？”沈子凡疑惑地問。
“太多了，人的一生有太多的罪需要懺悔了，比如說你……你……”黑暗中，那道聲音有些結(jié)巴。
“我……我……我什么我！”沈子凡沒好氣道：“我見到老奶奶過馬路都會主動去扶，看到校園霸凌都會出手制止，我每天堅持喂流浪貓你可以去打聽打聽，我家附近的貓和我可熟了，我從來都沒有欠錢不還，就連欠我?guī)熜址腋駹柕乃拿赖段叶纪低等搅怂某閷侠铩?p> “我做過最過分的事大概也就是上課睡覺不聽講，偶爾欺負(fù)一下樓下便利店的大黃狗，然后前段時間把一個對我出言不遜的叫矢田雄的人打暈了過去……你確定這些事會讓我痛苦、懊惱、悔恨，需要我用死亡來懺悔？”
“……”黑暗中無人應(yīng)答。
“你想先用黑暗與孤獨吞噬我的正面情緒，妄圖無限放大我內(nèi)心的恐懼；然后你想用你的能力讓我一生中犯下的過錯在我眼前如走馬觀花般略過，最后再用你的聲音蠱惑我，讓我成為死亡就是解脫？”
“我先不說你這種玩鬧般的伎倆大概也就對普通人有用了，但凡意志力強一點的混血種也不至于受你的蠱惑吧？而且不好意思的是，黑暗和孤獨都是我從小經(jīng)歷到大的，所以你用這些來對付我，我一點感覺都沒有?！?p> “我差點就真以為稻草人是個什么很厲害的能玩弄人心的角色，結(jié)果就這？就這就這？真是有夠失望的，呸！垃圾！”沈子凡不屑地翻了個白眼。
黑暗中遲遲無人回應(yīng)，那道聲音像是被沈子凡懟得沒什么話說一樣，最后長廊上的燈一排排亮起，黑暗被驅(qū)散，周圍變成了正常的長老會醫(yī)院十六樓的環(huán)境。
“就這心態(tài)還心理學(xué)專家呢，整神棍那一套真是有夠膈應(yīng)人的?！鄙蜃臃泊舐暯辛R著。
這是屬于他的策略，而且就結(jié)果來看，沈子凡的計劃真正實施起來比他想象中還要好。
最初進(jìn)入十六樓的時候沈子凡就心生預(yù)警，他應(yīng)該進(jìn)入到了對方能力范疇以內(nèi)，其實他有無數(shù)種更直接的應(yīng)對方法，但他沒有使用，而是選擇了一種更危險更耗時的方法。
你不是想蠱惑我的心神嗎？沒問題，我沈子凡任你蠱惑。
我就用你最引以為豪的心理戰(zhàn)上讓你無功而返，無計可施，甚至讓你看清自己引以為豪的技巧有多可笑！
果不其然，稻草人被沈子凡的一番話直接整破防了！這套連環(huán)嘲諷攻擊性不強，但侮辱性極強！
“你不會只有這種本事吧，稻草人？”沈子凡正了正神色，朝著長廊盡頭處矗立的那間白門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