鶉觚縣北門外,臨時搭建起一片軍營。
縣令吳興元,正率領(lǐng)縣府衙役和數(shù)百民夫,攜帶糧草酒水,親自入營犒軍。
吳興元忙活一陣子,來到中軍大帳外,求見鳳翔節(jié)度使焦繼勛。
帳外親兵沒有因為吳興元縣令身份對他高看一等,更沒有因為他送來數(shù)百石糧草幾百斤酒水就對他好顏相對,冷冷拋下一句:“節(jié)帥正在議事,等著!”
“是是~”吳興元胖滾滾的身子努力彎下,不敢說半個不字,老老實實恭候一旁。
直到太陽高掛頭頂,吳興元曬得汗流浹背,才陸續(xù)有人從大帳內(nèi)走出。
吳興元又哀求了一遍,親兵才慢吞吞地入帳為他稟報。
“節(jié)帥讓你進(jìn)去。”親兵瞥他一眼,輕蔑地罵了聲“肥豬~”
吳興元裝作沒聽見,拱拱手入帳。
“下官吳興元拜見焦帥!”吳興元小步快走到帥案前,匍匐在地。
焦繼勛放下筆,笑道:“吳縣令無需多禮,請起?!?p> “謝焦帥~”吳興元胖臉擠成一團(tuán),像個老鴇似的媚笑。
焦繼勛剛剛過完四十六歲的生辰,兩鬢稍顯斑白,束發(fā)齊整,留三寸短須,相貌儒雅,儀表堂堂,穿一身緋紅虢虎袍,頗有幾分儒帥氣質(zhì)。
“此次本帥奉朝廷之令率兵而來,過境鶉觚縣,不會停留太久,只等涇州都鹽使許興思到來,就一同出發(fā)前往安定。你無需為了犒軍而四處征糧,以免驚擾本縣百姓?!?p> 焦繼勛和顏悅色地笑道。
“鶉觚百姓能夠有幸目睹鳳翔軍威,是他們的福氣,能獻(xiàn)出一點糧食勞軍,也算百姓們?yōu)槌⒊隽?!鳳翔軍入境以來,對沿途百姓秋毫無犯,焦帥軍紀(jì)嚴(yán)明,當(dāng)真令人敬佩....”
吳興元啰里啰嗦吹捧了一番,焦繼勛捋須笑瞇瞇地聽著,也不打斷,任由他說。
“總之,你要讓鶉觚百姓知道,鳳翔軍入境涇州,是奉皇命調(diào)查史節(jié)帥私設(shè)鹽廠一事,并無他意,莫要讓百姓誤會?!苯估^勛淡淡道。
“下官明白,請焦帥放心!”吳興元連忙答應(yīng)。
偷偷瞟一眼焦繼勛的臉色,吳興元故意一副唉聲嘆氣的樣子道:“史節(jié)帥糊涂呀,鹽鐵向來是由朝廷專賣,如何能繞過鹽監(jiān)私自制鹽售鹽?這不是與朝廷作對嗎?
此事薛司馬知道后,也曾苦勸過,可惜史節(jié)帥一意孤行,為了一點蠅頭小利,損害朝廷鹽稅收入,當(dāng)真是....唉....”
焦繼勛淡然道:“薛司馬一片拳拳忠君之心,本帥定會如實向官家上奏?!?p> 吳興元一喜,急忙拜倒:“下官替薛司馬拜謝焦帥!”
吳興元還想替主子討好焦繼勛幾句,帳外親兵稟報:“啟稟帥爺,涇州都鹽使許興思已率人入營!”
“哦!快請許都使入帳!”焦繼勛心里松口氣,等了三四日,許興思終于趕來了。
“來人,替本帥送送吳縣令!”焦繼勛吩咐一聲,下令送客。
吳興元只得作揖退出大帳。
許興思正好急匆匆趕來,吳興元急忙避退一旁躬身揖禮:“下官....”
沒等他話說完,許興思根本沒工夫搭理他,從他身前匆匆走過。
“吳縣令,請吧~”親兵滿是嘲笑,伸手示意他可以走了。
吳興元訕笑兩聲,只得提著袍服下擺往營門而去,心里卻是對鳳翔軍的傲慢暗暗惱火。
沒辦法,誰叫人家鳳翔軍兵強(qiáng)馬壯,別說薛家還沒當(dāng)上節(jié)度使,就算今后當(dāng)真由薛家主政彰義,求助鳳翔鎮(zhèn)的地方還有很多,彰義鎮(zhèn)的官員,是無論如何也不敢得罪鳳翔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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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興思進(jìn)到大帳中,將懷抱的楠木錦盒放下,端起茶盞一飲而盡:“呼~渴死我了!”
焦繼勛走上前,笑道:“許都使辛苦?!?p> 許興思一撂袍衫坐下,拍拍錦盒道:“總算沒有白跑一趟,這是王都監(jiān)從開封回來時,向新官家討來的旨意,這下,焦帥就能名正言順率軍入涇州!要是史匡威膽敢有異動,焦帥就直接將他拿下!”
不久前許興思的頂頭上司,京兆鹽鐵轉(zhuǎn)運使、隴右行營兵馬都監(jiān)王峻,趕到開封參加新皇登基大典,順便討來了一份令焦繼勛配合許興思,調(diào)查彰義軍私設(shè)鹽廠的旨意。
許興思等王峻回到長安,王峻將旨意交給他,趕了七八日的路,才趕到鶉觚與焦繼勛匯合。
焦繼勛看了眼錦盒,笑道:“可要我跪迎圣旨?”
許興思干笑道:“換做其他人,該有的禮數(shù)當(dāng)然是不能免的。不過焦帥您可是自己人,王都監(jiān)吩咐了,讓下官一切從簡,焦帥取出圣旨自己看就是了?!?p> “呵呵,王都監(jiān)待焦某真是客氣。正好,年前蜀主孟昶派人送來一尊金佛,做工精致,華美不凡,可惜本帥乃行伍中人,不拜佛道,等許都使回長安時,替本帥帶回去,轉(zhuǎn)贈王都監(jiān)。送給許都使的幾件小禮物也已備好,到時候一并送到許都使手上?!?p> “嘿嘿,焦帥真是客氣!下官代王都監(jiān)先謝過焦帥~”許興思眼里貪婪之色一閃而過,一路顛簸疲倦似乎一掃而光。
鳳翔軍富裕啊,焦繼勛出手更是大方,他送出的小禮物絕對不會讓人失望的。
焦繼勛打開錦盒,取出圣旨徐徐展開,金箋紙上字跡飛揚,落款處蓋有寶璽大印。
旨意內(nèi)容很簡單,命焦繼勛和許興思調(diào)查兩件事,一是有關(guān)定難軍使李彝殷,上表狀告史匡威縱容屬官行兇,殺害李氏子弟一事,二是調(diào)查彰義軍私設(shè)鹽廠之事。
焦繼勛讀完,皺起眉頭:“旨意上倒沒有說,彰義軍內(nèi)部生亂,兵士嘩變,如此一來我率三千鳳翔軍到來,顯得有些突兀了?!?p> 許興思低聲道:“焦帥無憂,薛修明既然說了,彰義軍會嘩變,那他就一定有辦法做到!到時候焦帥領(lǐng)兵前來鎮(zhèn)壓叛軍,豈不更是師出有名!”
焦繼勛收起圣旨,沉聲道:“史匡威治軍嚴(yán)謹(jǐn),就算彰義軍的日子過的困頓些,也不至于嘩變。薛修明到底想怎么做?”
許興思笑道:“這下官就不知道了。焦帥放心,一切都在掌控中,出不了大亂子?!?p> 焦繼勛搖頭道:“我率兵而來也是為以防萬一,并非真要跟彰義軍刀兵相見。藩鎮(zhèn)私相攻伐也是朝廷大忌,不能為了些許私利,就鬧得邊境不寧?!?p> “焦帥真是深明大義呀!放心好了,薛修明將一切都安排好了,焦帥此去,只是為他撐腰,絕不會將事情鬧大?!?p> 許興思虛偽地拱拱手稱贊一句。
焦繼勛笑了笑,忽地道:“有關(guān)陽晉川鹽廠,不知王都監(jiān)可有安排?”
“這個....”許興思眼珠亂轉(zhuǎn),語焉不詳?shù)氐溃骸坝惺怯?,倒也沒細(xì)說,還是先趕到安定,親眼見識見識這鹽廠再說吧!”
“也好~”
焦繼勛點點頭,朝帳外大喝一句:“傳我軍令,即刻拔營啟程,趕赴安定縣!”
賊禿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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