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匡威見到劉承祐時,驚得眼珠子差點瞪出來。
劉承祐麾下左衛(wèi)軍兩千騎軍何在?
左衛(wèi)將軍張彥超何在?
怎么闖了一趟契丹大營,回來時就成了光桿將軍?
震驚歸震驚,嘲笑歸嘲笑,劉承祐畢竟是皇子,史匡威不敢怠慢,親自率兵上前護(hù)衛(wèi)。
“二殿下莫慌,末將奉命前來接應(yīng)!”
史匡威不緊不慢地拍馬上前,故作驚訝道:“二殿下為何獨自返回?左衛(wèi)軍的弟兄和張將軍何在?”
劉承祐回到天雄軍中,才算是長長松口氣,左腿已經(jīng)疼的麻木了,強(qiáng)忍怨怒之氣咬牙低聲道:“我摔傷左腿,請史節(jié)帥馬上派人送我回城!”
“哎呀!殿下受傷了?嚴(yán)重否?”史匡威一臉關(guān)切,急忙上前,親自攙扶著劉承祐下馬。
“來人!速速護(hù)送二殿下回滄州!”史匡威喚來幾個天雄軍兵士,騰出一輛板車,拉著劉承祐先趕回城。
目送劉承祐躺在板車上走遠(yuǎn),史匡威一口唾沫吐地上,嘀嘀咕咕:“官家英明神武,怎會生出這樣的廢物玩意!好在大皇子頗有賢德之名,將來也輪不到這廢物執(zhí)掌天下,否則這大漢只怕也要二世而亡....”
遠(yuǎn)處丘陵,耶律休哥高坐馬背,遠(yuǎn)眺望來,見劉承祐被漢軍迎回軍中,遺憾地?fù)u搖頭。
那一片火光璀璨的步軍方陣,少說也有四五千漢軍,他自然不可能再追過去。
“算他命大,走吧,回去見大王!”耶律休哥率領(lǐng)十余精銳騎兵往北折返,消失在夜幕下。
史匡威正估算柴榮率軍返回的時辰,一名兵士急匆匆趕來稟報:“史將軍,朱參謀不見了!”
“什么?”史匡威大怒,“老子不是讓你看好他,就算上茅房也要跟著!”
兵士委屈道:“那小子....朱參謀就是上茅房的時候不見的!小人在茅房外等候,許久不見動靜,進(jìn)去一看不見人影!小人也不知他是如何消失的!茅房就屁股大點地方,我總不能跟著進(jìn)去....”
史匡威無言以對,惱火地瞪了眼兵士,思前想后還是放心不下,打算再派人去四處尋找。
“回來啦!朱參謀回來了!”遠(yuǎn)處傳來天雄軍兵士的聲音。
史匡威跑過去一看,兩名兵士舉著火把,朱秀騎著灰毛驢,晃晃悠悠地順著土路來了。
“擅自離軍,你可知是何后果?”史匡威大踏步?jīng)_過去,直接揪住他的后脖頸提溜下,憤怒的口水噴濺朱秀一臉。
朱秀面皮顫了顫,只能安慰自己,反正臉也臟,無所謂更臟一點....
朱秀施施然地抖抖衣袍,疑惑道:“我一直在后面敦促將士們挖掘陷馬坑,何時擅自離軍了?史節(jié)帥不信的話,問他們好了。”
朱秀指了指一路護(hù)送他的兩個兵士。
其中一人忙道:“朱參謀一直在工地,并未離開過。”
另一人也附和。
奉命貼身保護(hù)朱秀的兵士一臉震驚:“可是我一直守在茅房外,沒見朱參謀出來過?。俊?p> 朱秀攤手笑道:“興許是你太累眼睛花了,茅房又不是什么好地方,怎么可能一直待在里面!”
兵士張嘴無言以對。
史匡威只覺頭疼,不耐煩地?fù)]手呵斥:“行了行了,既然平安無事最好!你們都退下吧!”
待兵士們離開,史匡威上下打量,忽地湊近,聳動鼻頭使勁嗅,黑臉嚴(yán)肅,兩眼冒光,像一條成精的德牧:“為何你身上有好大一股血腥氣?還有幾分死人氣味?”
朱秀心中大駭,這老史不會真是狗妖成精吧,怎么連死人味都能分辨出???
不自然地干咳一聲,朱秀故作鎮(zhèn)靜道:“史節(jié)帥說笑了,活人身上怎會有死人味?至于血腥氣,身處戰(zhàn)場,誰身上不得沾染些?!?p> “你臉上的血印子又是哪來的?”史匡威指了指他的臉頰。
朱秀搓了搓,果然搓出些凝固的血污,肯定是剛才洗臉時沒洗干凈。
“這個...馬上入秋,天氣干燥,奔波疲累下流了鼻血....”
朱秀說的一本正經(jīng),輕輕揉動鼻頭,一臉痛苦。
史匡威黑臉狐疑之色不減,正要說話,有飛馬傳訊:“柴帥有令,騎軍即將返回,請史將軍列陣警戒,以防契丹人追擊!”
軍務(wù)要緊,史匡威只得瞪眼沒好氣地道:“回陣地好好呆著去,等回城老子再好好審問你!”
朱秀忙揖禮:“史節(jié)帥先忙軍務(wù),下吏告辭!”
說罷,跨上灰毛驢,溜溜達(dá)達(dá)跑了。
遠(yuǎn)處,一條由星星點點的火光組成的長龍蜿蜒而來,伴隨的還有愈發(fā)轟鳴的馬蹄聲浪。
柴榮率領(lǐng)天雄軍騎軍順利歸來。
史匡威令步軍方陣嚴(yán)陣以待,以防有契丹兵尾隨。
一名兵士拎著幾件東西走來,稟報道:“將軍,在那邊的亂草地里,發(fā)現(xiàn)一套契丹札甲和盔帽,懷疑有契丹兵躲藏在附近,是否派人搜查?”
史匡威接過檢查,只是一套普通的契丹札甲,刀痕累累,血跡斑斑。
他放到鼻下仔細(xì)嗅了嗅,聞出一股死尸味,和朱秀身上聞到的氣味十分相似。
史匡威眼眸微凝,不動聲色地道:“應(yīng)該是打掃戰(zhàn)場時落下的,不必大驚小怪,送去給兵曹官收攏。”
“是!”兵士沒有多想,領(lǐng)命而去。
史匡威黑臉古怪,喃喃低語:“臭小子,還敢騙老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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漳水河北岸,兩萬余士氣衰落的契丹兵陸續(xù)渡河歸來。
一桿白虎戰(zhàn)旗下,一名金甲大漢端坐馬背,身軀巍峨如山岳,方鼻闊口紫面,目沉似水,不怒自威,令人畏懼。
他便是剛到而立之年的永康王耶律兀欲。
耶律兀欲隔著淼淼漳水河,眺望晨曦下依稀可見的滄州城。
自從去年南下以來,滄州是他唯一折戟之地。
他記住這座河北堅城之名,記住了滄州防御使,柴榮,一個比他還年輕的漢軍將領(lǐng)。
他更記住了,一種名叫黑火雷的可怕火器。
“派人全力刺探,這黑火雷究竟從何而來!兩個月之內(nèi),我要知道答案!”
跪在他身前的,兩名漢人裝扮的契丹武士叩頭領(lǐng)命,悄然退下。
“滄州....柴榮....耶律兀欲還會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