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人皆知周南山,卻不知周南山方圓百里中有一座孤山,孤山中座落著一處不知名的道觀。
只不過與其他宏偉的道觀相比,這座道觀已經(jīng)不能用略顯寒酸來形容。
道觀門前雜草叢生,門匾之上的字也是模糊不清,只能猜測寫的是“清玄觀”三個大字,道觀之內(nèi)歪七扭八的房屋破爛不堪,墻壁裂的似蛛網(wǎng)一般。
道觀看似久無人居住,但仔細(xì)觀察,那處在角落的一間小屋的煙囡竟然升起了縷縷炊煙。
房屋內(nèi)。
一名身穿淡藍(lán)色道袍,面容俊俏、氣質(zhì)出塵的小道士正圍著灶臺忙碌著,一把一把的柴草被他塞進(jìn)了灶膛,火紅的火舌舔著黑乎乎的鐵鍋,不一會兒鍋里的水就開了。
小道士洗了洗手,拿起案板上醒好的面,扯成褲帶狀之后便丟進(jìn)了沸水里。
“沒想到啊,我都上大學(xué)了,還要被送到這山里?!毙〉朗颗牧伺氖?,目光注視著鍋里翻滾的面條開始自言自語,語氣里帶著些許無奈。
小道士名叫秦勉,今年十九歲,從記事兒起,他的假期生活都是在這座道觀度過的。
這座不大的道觀里只有兩個人,一位是秦勉,另外一位就是他的師傅清玄子。
從第一次來到這座道觀開始,清玄子就會給秦勉準(zhǔn)備很多很多經(jīng)書,讓他一一背誦。
與同齡人多姿多彩的青春年華相比,秦勉的少年生活似乎只有一成不變的枯燥。
這期間許多次,秦勉也有過逃跑的想法,只不過這道觀周圍荒無人煙,手機也沒有信號,加上家里那位老父親對道家祖師爺無比虔誠,跑回去會有被打斷腿的風(fēng)險,秦勉的計劃也只能一拖再拖。
后來時間久了,秦勉不知不覺中對這座道觀產(chǎn)生了許多感情。
所以到現(xiàn)在,秦勉也只是嘴上發(fā)發(fā)牢騷,心里對于這種生活早已經(jīng)潛移默化的接受。
“算了,不想這些了,既來之則安之?!鼻孛銚u了搖頭,收回雜亂的思緒,朝著鍋里瞅了瞅。
“糟了,面又煮過了?!?p> 秦勉手忙腳亂的將面條撈了出來,放進(jìn)準(zhǔn)備好了的蒜末、蔥花、鹽和辣椒面平鋪在面上,再澆入燒的滾燙的熱油。
“滋滋”
熱油沸騰,也來不急多想,秦勉端起碗就往廚房外走去。
道觀雖然破舊,但是占地面積可不小,出了廚房后秦勉也不敢多繞,直接朝著道觀左邊的一間小屋進(jìn)去。
進(jìn)入房間之后,只見一道年邁的身影在屋子中央的蒲團(tuán)上打坐入靜。
一身青色長袍,頭發(fā)挽成一個道髻,手拿浮塵,花白的胡須隨著門外吹進(jìn)的一縷清風(fēng)輕微擺動,清玄子的形象與電視劇里的道士一般無二。
秦勉將做好的面小心翼翼的端到了清玄子身前,訕訕的笑道:“師父,您的晚飯做好了…”
清玄子緩緩睜開眼睛,朝著碗里瞥了一眼,“這面怎么又煮的坨了,你小子能不能給我吃點兒正常的東西!”
話雖然這么說,但是語氣倒是沒有真的埋怨,只是長輩對晚輩的恨鐵不成鋼的斥責(zé)。
“嘿嘿?!?p> 秦勉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笑了起來,一時間也找不到好的理由狡辯。
“要不,我重新做一碗?!?p> 說罷,秦勉作勢要往門外走去。
“不用了,讓你再做一遍浪費糧食嗎?”
清玄子招了招手,示意秦勉大可不必。
“好的。”
秦勉心中早有預(yù)料,答應(yīng)的干脆,又將面端了回來。
清玄子捋了捋袖子,接過碗和筷子后,將面在大碗攪拌攪拌,挑起一根便吸進(jìn)嘴里。
秦勉就在清玄子旁邊站著,沒有說話,也沒有離開,目光呆滯地注視老者的動作。
“我讓你背的經(jīng)書你背了沒有啊?”清玄子一邊吃著面,一邊不經(jīng)意的問道。
“這個…”
秦勉怔了怔,有些猶豫的回答道,“背了,但又沒有完全背。”
這次的經(jīng)書與以往的有些不同,秦勉花了好久才看了個大概,至于背,那就更不用提了。
出于年輕人愛面子,秦勉回答了個不清不楚。
“那就是還沒有?!鼻逍油O率种械膭幼鳎纱罅搜劬?,“你小子,不要老給我打這些馬虎眼,天天想著糊弄我,你是糊弄我還是糊弄你自己呢!”
“又來了…”
秦勉摸了摸耳朵,準(zhǔn)備好迎接狂風(fēng)暴雨的洗禮。
可是今天的情況出乎他的意料,清玄子說完這句之后,沒有繼續(xù)以前的那些長篇大論。
“罷了,罷了,晚上接著背吧,反正這也是最后一本了。”
清玄子搖了搖頭,放了秦勉一馬。
“最后一本?”
秦勉懷疑自己的耳朵出了問題。
這句話秦勉盼望了很久,現(xiàn)在來的這么突然,他竟有些恍惚。
苦日子要到頭了?
“怎么,還想再來一本?”清玄子臉上這才流露出一絲微笑,打趣的問道。
“不不不…”
秦勉連忙擺手告饒,同時心里想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
這不是自己給自己添堵嗎。
“別想了,你就算是想背也沒有嘍?!?p> 清玄子將碗放下,長嘆了一口氣,抬起頭上下打量著秦勉。
“師父,你這樣看著我干什么。”
秦勉被清玄子的眼神看的有些發(fā)慌,身體的動作非常不自在。
“小勉,你今年十九了吧。”清玄子站起身來,問道。
“上個月剛滿十九?!鼻孛慊卮鸬?。
清玄子沒有立即說話。
“沒想到啊,十幾年就這么過去了。”許久,清玄子才緩緩說道。
“師父…”
秦勉沒有多說話,目光一直注視著身材消瘦的清玄子。
十幾年的陪伴,清玄子照顧著自己的生活,也教導(dǎo)了自己許多為人處世的道理,即便在經(jīng)書方面非常嚴(yán)厲,秦勉也早就在心中把清玄子當(dāng)成家人一樣對待了。
秦勉知道,如果經(jīng)書背完,他這次離開后很難再與清玄子相見了。
“沒事,你只要心中有我這個老頭子就好了?!?p> 清玄子似乎是猜到秦勉心中所想,拍了拍他的肩膀,臉色欣慰。
“嗯!”秦勉重重點頭,答應(yīng)道。
“何況…”
話鋒一轉(zhuǎn),清玄子眨了眨眼,神色怪異的看了秦勉一眼。
“嗯?”
秦勉看著老人欲言又止的樣子,覺得有些奇怪,但也沒有多說什么。
清玄子說話經(jīng)常只說一半,用秦勉的理解來說,世外高人都是這個性格。
“咚?!?p> 不知道從哪來傳來了沉悶的鐘聲,打破了兩人之間的寂靜,清玄子神色突然一變,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準(zhǔn)備出門去。
“你背完經(jīng)書就早些休息,我出去一趟?!鼻逍幼叩介T口突然停住,扭頭對著秦勉說道。
“這么晚您要去哪啊?”
秦勉的問題沒有得到回答,只能靜靜的注視著清玄子離去的背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