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有這種東西?”
齊宣看著盒子里的青鸞手書,微微挑眉。
憑此手書,居然能讓一名無傳承者成為青鸞傳承的擁有者,起步就比那些沒有傳承的太玄行走高上一線!
雖然對他沒什么用,畢竟他已經(jīng)有饕餮傳承了。
但衛(wèi)青為何會有這些東西?
濃濃的疑惑充斥在齊宣心間。
“去病,我想見你舅舅?!?p> “?。俊?p> ……
……
長安,大將軍府。
庭院之中,衛(wèi)青身穿一襲樸素長衫,獨自坐在一處石桌旁,靜靜看著面前的一座花圃。
花圃里的花朵種類繁多,牽牛、牡丹、玫瑰……數(shù)不勝數(shù)。
他身后不遠處,兩個年輕人緩緩走來。
正是霍去病和齊宣。
“阿宣,你待會小心些,別的什么都沒事,唯獨那個花圃,碰也不能碰,最好看也別看!”
霍去病在齊宣耳畔小聲提醒:“我舅舅對一切都很大度,唯獨那個花圃啊……
去年有個不懂事的仆役剛來,不知這花圃歷來是舅舅親自打理,居然動手剪斷了一朵牡丹花的幾根余枝,還不知死活地說這樣花會長勢更好。“
齊宣一愣,“然后呢?”
霍去病面無表情,“凌遲三千六百刀,哀嚎了三天三夜才死?!?p> “……”
齊宣一下子頭皮發(fā)麻。
“行了,舅舅就在那,你去吧,小心些,千萬不能動那些花。”
“好……”
齊宣深呼吸一口氣,緩緩走入庭院。
衛(wèi)青坐在石桌旁,聽到腳步聲仍未回頭,依舊以背影示人。
“齊宣,拜見大將軍?!?p> 齊宣恭敬地行了一禮。
“不用加個名號前綴么?”
衛(wèi)青微微側(cè)頭看了他一眼,眼神平靜,卻好似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比如魏候,比如……太玄行走?”
齊宣如遭雷擊!
“回去吧,我沒什么要和你說的,你想問的,我也并不知道。”
衛(wèi)青轉(zhuǎn)過頭,重新看向面前花圃,淡淡道:“我只是曾經(jīng)認識一位太玄行走,和她殺過一些番邦行走,得了些許戰(zhàn)利品,就是我送你的那些?!?p> “就這樣,沒了,你可以走了。”
齊宣眉頭微皺,咬了咬牙,繼續(xù)問道:“大將軍,我想知道您和那位友人是何時認識的?這點很重要,關(guān)乎我大漢討伐匈奴的大計。”
衛(wèi)青依舊背對著他。
一動不動。
可是……
齊宣忽然感覺有些……冷?!
良久。
衛(wèi)青才發(fā)出一聲幽幽輕嘆。
“我和她是十八年前認識的。”他說。
“謝大將軍!齊宣告退。”
得到這個遠超他預期的答案之后,齊宣心中一凜,行禮告退。
待他徹底離去之后。
衛(wèi)青閉上眼睛,輕聲呢喃:“是啊,一轉(zhuǎn)眼,都十八年了?!?p> ……
“你是不是叫衛(wèi)青呀?”
“是……是啊,你是誰?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嘻嘻,因為我找的就是你呀!”
十八年前的長安冬天,寒風凜冽。
尚是奴的他,于鵝毛大雪之中,遇見了一位女子。
一位很美很美的女子。
他覺得,大漢萬里河山,無盡風光加起來,都沒那女子的笑顏更令他心動。
他覺得,可能就連大漢的皇后都不及此女。
他覺得,此女就像一個天上仙子,甚至連遠觀都是一種褻瀆。
更何況。
他只是一個奴。
在她面前,他自慚形愧。
可她卻主動伸出了手,用那纖細白皙的柔荑,輕輕撫摸著他那滿是泥垢的骯臟臉頰。
“哎?!”
“沒想到堂堂衛(wèi)青大將軍居然長這么帥,可惜漢武帝不好那口,否則我估計你吃軟飯也能吃上大將軍的位置。”
“男女授受不親,你怎能如此?!還有……禍從口出!”
“哈哈,沒想到未來的漢朝大將軍年輕時候居然這么害羞!”
“哪,哪有?!?p> “還狡辯,你臉都紅啦!”
……
“我叫陳沐,你可以叫我沐沐?!?p> “陳姑娘……你找我究竟何事?”
“來幫你成為大將軍呀,雖然按道理來說沒我也行,但是那班外國行走也來了這個世界,此事估計會有些變數(shù)?!?p> “聽……聽不懂,而且青不過一介騎奴,哪敢妄想什么大將軍。”
“你會懂的。”
……
后來。
是沒多久的后來。
他姐姐得了陛下的寵幸。
他隨之入宮,一下子脫離了奴的身份,還有了向上爬的機會。
有了……登頂權(quán)利巔峰的機會!
而這個機會,在那位女子的幫助下,不只是機會。
十年時間。
他從那女子身上學到了很多很多知識,就連自身的武功境界也在其贈予的靈丹妙藥的神效之下,破入了先天之境。
“沐沐,你為什么要幫我這么多?”
“因為我要你成為大將軍呀。”
“那……然后呢?”
“什么然后?”
“就是我成為大將軍之后呢?”
“……”
“沐沐?你怎么不說話?”
“阿青,我想在庭院里種一方花圃。”
“嗯?那就種啊,不過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p> “以后你看見花圃,就當看見了我?!?p> “啊?”
……
十年伴君。
陛下的信賴、自身的學識和武功,都已經(jīng)足夠。
只差一個契機。
一個讓他遇風云便化龍的契機!
很快,那個契機就出現(xiàn)了。
漢武帝元光五年,匈奴大舉興兵!
他被陛下任命為車騎將軍,奉命出上谷,迎擊匈奴!
那一戰(zhàn),是他出征第一戰(zhàn)!
他不僅首戰(zhàn)告捷,還一路打到了匈奴的祭天圣地——龍城!
可是在龍城,他面對的是早已埋伏好的五萬匈奴大軍。
而他只有一萬兵馬。
陷入圍堵,而且兵力只是對方的五分之一。
全軍覆沒,戰(zhàn)死沙場,好像已是必然。
“大將軍要哭鼻子咯!”
可這種危機之時,那位女子卻笑盈盈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沐沐……”
就在他茫然無措之際,那女子取出一柄橫笛,輕置朱唇邊。
悠揚悅耳的笛聲緩緩響起。
傳遍了漢軍陣列,傳遍了龍城天地,傳到了所有匈奴大軍的耳中。
然后。
如同夢魘催眠。
五萬匈奴大軍,就這么睡著了。
在戰(zhàn)場上,睡著了!
他愕然地望向那女子。
那女子只是回以甜甜一笑,“既然還敢讓你來龍城,我就肯定有后手的嘛。”
他也笑了。
再然后,就是一萬漢軍騎兵的沖鋒,面對昏睡的五萬匈奴大肆屠戮!
這會是一場大勝吧?
當然,一萬騎兵毫發(fā)無損,消滅了匈奴的五萬大軍。
這等軍功,莫說封侯,便是扶搖直上,官拜大將軍都極有可能!
這就是一場大勝。
一場對大漢而言的大勝。
本來對他而言也是一場大勝的。
如果。
她沒死的話。
……
“沐沐?。?!”
大軍撤離,準備凱旋而歸之際。
一支利箭以驚人的破空之勢瞬息而來,直接洞穿了那位女子的心口!
他如遭雷擊。
因為這支利箭,本是射向他的。
是沐沐撲了過來用身軀替他擋下!
他猛然回望。
只看見了三個金發(fā)碧眼,奇裝異服的番邦人,其中還有一個手持夜明珠木杖。
那一戰(zhàn)。
他打破自身武道桎梏,踏入全新的武道境界。
那是他從不曾聽說過的武道境界。
只知道,強,很強。
最后一個手持木杖的番邦巫師在被他殺死前,曾面色驚恐地說:“十都級百分之20?!怎么可能?!為什么這個不入品的世界會有這種強者?。。 ?p> 強嗎?
他一劍割掉那個番邦巫師的頭顱之后,跪在了地上,無聲地哭嚎著。
強嗎?
如果強,為什么他甚至沒能救下她?
一點都不強。
他就是個廢物。
連心愛之人都沒救下的廢物。
甚至在她身死之前都沒能將愛意說出口的廢物!
大雨磅礴。
好似上天都在為她的即將逝去而悲鳴。
瓢潑雨幕之中。
他跪在地上,抱著面色蒼白的她,臉上分不清是淚水還是雨水。
“阿青……”
女子虛弱地輕喚一聲,用此生最后的力量抬起手,輕撫著他的臉頰,一如當年二人初遇時那般。
“我在……沐沐,我在……”
他緊緊握住她的小手,渾身顫抖。
“嘻嘻?!?p> 臨死之際,女子蒼白的臉上卻浮現(xiàn)一抹動人笑顏,“其實這樣挺好的,本來我還在想,如果你當上大將軍了,我任務完成了……
那不就得回歸太玄天了嘛。
那不就……要和你分開了嘛……所以……”
女子的聲音愈發(fā)虛弱,面色愈發(fā)蒼白。
最后她腦袋輕輕靠在他的胸膛上,閉上眼睛,輕聲呢喃:
“所以,能死在你的懷里……于我而言……是最好的……結(jié)局?!?p> 那一天。
那一個雨天。
一萬大漢騎軍都看見了這一幕。
磅礴大雨之中,那位年輕的車騎將軍,那位在回長安之后就官拜漢朝大將軍的年輕男人,抱著一位女子的尸體,悲愴大哭。
淚水哭干之后,是血淚。
從那以后。
大漢,便再沒見過這位大將軍的笑容。
……
衛(wèi)青坐在石桌旁,眼神溫柔地看著眼前花圃。
花圃里不只是花。
還是百花齊放的姹紫嫣紅、是花香撲鼻的令人陶醉。
對某個大將軍來說,更是觸景生情的追憶懷念。
“沐沐,阿青已經(jīng)是大將軍了?!?p> “可是……你在哪兒?”
花圃面前,一位率軍大破匈奴,持槍殺敵無數(shù)都不曾退縮半步的大將軍,面無表情。
卻淚流滿面。
良久,他用唯有自己才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
“沐沐,等我?!?p> “等我徹底覆滅匈奴,斬了那個不人不鬼的太玄行走之后,就來陪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