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六章 輿論
這頓時吸引了吳駒注意,連忙仔細(xì)讀了起來,才發(fā)現(xiàn)原來是魏磬對于如今天下一些言論的回應(yīng)。
原來,自從靈石之戰(zhàn)結(jié)束后,輿論四起,有人借此譴責(zé)吳駒,認(rèn)為他在靈石活活燒死兩萬趙軍,視人命如草芥,視道義如無物,置醫(yī)家濟世救人的綱領(lǐng)于不顧,根本不配做醫(yī)家魁首!
這種論調(diào)一出,頓時吸引了許多人的贊同,一時間,吳駒成了千夫所指。
當(dāng)然,贊成這種觀點的人,要不就是趙人,要不就是立場上需要和趙國保持一致的韓人魏人,亦或者希望借此把水?dāng)嚋啠蚴侵\奪利益,最后才是自詡大義,譴責(zé)吳駒者。
這種輿論愈演愈烈,醫(yī)家內(nèi)部沒人敢站出來公然和吳駒打擂臺,但卻也是暗流涌動。
對此,魏磬便寫了一篇文章,為吳駒辯解。
文章中提出了兩個論點。
“士以進而死為榮,退而生為辱,秦趙來戰(zhàn),兵卒死傷本就難免,家?guī)熒頌榍貒甲訑刳w國來敵,自無不可。而汝等以大義論之,不甚合理?!?p> 言下之意,當(dāng)兵就是做好了死的準(zhǔn)備,死在戰(zhàn)場上難道不是合情合理嗎?吳駒身為秦國臣子去殺趙國的軍隊難道不是合情合理嗎?
“趙軍雖死傷慘重,家?guī)焻s保全了靈石軍民的性命。兵者,無非你死我活之道,自古兩難全。若趙軍勝,秦軍必遭屠戮,百姓必被魚肉,軍卒為戰(zhàn)而百姓無辜,若坐視不理,為仁乎?豈可舍近求遠(yuǎn)?
家?guī)熞粤е畮煷驍∏剀?,保衛(wèi)數(shù)萬百姓,撤離時不拋棄一人,妥善安置百姓,盡力助其渡過難關(guān),此不謂仁乎?管中窺豹,以偏概全,無理之說也,如目盲而嘴利者也。”
這一說,說的是吳駒雖然大敗趙軍,卻保全了秦國的軍隊和百姓,而譴責(zé)他的人只在意他殺了多少人,卻不在意他救了多少人,倘若為了不殺而讓百姓被魚肉,這難道是仁義嗎?
而吳駒保下百姓后,扶老攜幼,不拋下一人,盡自己所能幫助他們,這難道不是仁義嗎?
魏磬以此指責(zé)這些人雙標(biāo),說他們“目盲而嘴利”。
“字字珠璣,句句在理,措辭犀利??!”呂良指著報紙評價。
吳駒驚訝。
傻徒弟也會幫師父說話了,挺好。
他抿了一口茶水,躺在椅子上,仿佛能看到魏磬趴在桌案上一邊生氣一邊寫文章的場景,十分可愛。
想到這里,吳駒忍不住笑了笑。
《大秦報》的影響力在這一期發(fā)布后展現(xiàn)的淋漓盡致。
天下間聲討吳駒與秦國者,光站出來發(fā)聲者便有數(shù)千人之多,皆是有名有姓者。
但面對著上百萬發(fā)行量的報紙只能是瞬間被淹沒。
報紙對于輿論的引導(dǎo)實在太強,統(tǒng)治力十足。
繼魏磬之后,吳駒麾下頭馬之一,司職大秦報社社長的溫庭云也為大佬發(fā)聲,在報紙上寫到:
“孤身深入敵后,營救主公之子,是為忠勇。”
“兵臨城下而面不改色,火燒趙軍,是為智。”
“撤離時不拋下一個軍卒與百姓,是為仁義?!?p> “如此忠勇仁義之輩,為完人也,天下間再難尋第二人,豈容某些無能無為的偽善之輩在此狺狺狂吠,加之以詆毀?”
溫庭云這把火燒的剛剛好。
秦國上下對此拍手叫絕,紛紛聲援吳駒,大罵那些譴責(zé)者。
不管別人怎么說,反正他們秦國上下軍民萬眾一心,一致認(rèn)可吳駒,更見不得別人說吳駒一點不好。
一群偷雞摸狗之輩,比不得吳駒萬分之一,也敢在此譴責(zé)?
子楚看見這兩篇文章后同樣很心花怒放,對身邊的蒙毅說:“取個幾千份送到軍中,供將士們讀!若有不識字者,可以讓識字的人讀給他們聽。”
不過趙國方面就不太高興了。
樂乘見后面色鐵青,廉頗臉色也不太好,但他這個上將尚且壓的住火氣,只是淡淡的說:“為將者,不需逞口舌之利,這些事留給邯鄲的人操心吧,我們多想想接下來這一仗怎么打贏?!?p> “是!”
邯鄲方面,趙王感觸不大。
這份報紙中,他只是對首版的兩個“好消息”略有不滿,每次看到這個他都恨不得把樂間和觸舒祺罵一遍,只可惜這兩人一個正在九泉之下,另一個不知道跑哪里去行間諜之事了,自然只能作罷。
至于魏磬和溫庭云為吳駒的辯解。
趙王沒有感想,他不是輸不起的人。
他憤怒樂間打了敗仗,憤怒觸舒祺把趙政和吳駒放跑,但他不得不承認(rèn),站在吳駒的立場上,他沒有一件事是做錯的。
“完人啊,天下間再難尋如此之士了,饒以管仲伍員怕是也不及,姜子牙、伊尹也不遑多讓??!狠我趙國福薄,不得這樣的人才?!壁w王丹感慨。
此時太子偃正坐在趙王丹旁邊,聽趙王如此說,不由說道:“父王倒也無需如此比較吧,姜子牙、伊尹、管仲、伍子胥,哪個不是為君王成就一番偉業(yè)?”
趙王丹搖搖頭:“你不懂,吳駒如何會遜色于他們呢,他所欠缺的無非是聲望,今天還會有人認(rèn)為他遜色,或因家仇國恨、利益相關(guān)去貶低他,可當(dāng)他百年之后,他的聲望一定遠(yuǎn)高于呂望伊尹!”
“他所行皆大計,所立皆大功,橫空出世不過幾年,便有如此作為,但他年不過二十有五,大有作為,等到他而立之年,不惑之年,你便越來越覺得他難以逾越。
哪怕他即刻起偃旗息鼓,遁入山林不問世事,可他留下的這些造紙術(shù),印刷術(shù),制鹽術(shù),留在秦國手中一二十年,也可以使秦國國力持續(xù)騰飛?!?p> 太子偃聽得一知半解。
“至于偉業(yè)……”
趙王丹沉默了。
從現(xiàn)在吳駒的作為看來。
他給秦國的價值更像錦上添花,畢竟秦國本來就是第一強國,只不過在吳駒的幫助下,秦國和六國的差距越來越大。
可要是趙子楚或是趙政在吳駒的輔佐下統(tǒng)一七國呢?
這偉業(yè),難道比分別輔佐君王成就周和商的姜子牙,伊尹要差?
只怕還要更上一層樓吧。
若是他在把匈奴、林胡、東胡給滅了,那更是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屆時稱之為人臣之極也絕不為過。
轉(zhuǎn)頭看向太子偃,趙王丹嘆了口氣:“偃兒,你要勤勉啊,趙國的未來在你?!?p> 他已經(jīng)年近五十了,未來承受秦國和吳駒的壓力的,不是他,而是太子偃。
如果太子偃不能擔(dān)負(fù)起這個重任,趙國一定會垮掉。
“你要勤政愛民,發(fā)展軍事,謹(jǐn)慎對秦,要用好郭開、毛遂這一批棟梁之臣,明白嗎?”
太子偃點點頭,內(nèi)心狂喜。
太好了,父王看來是認(rèn)可我了!
穩(wěn)了,這把穩(wěn)了!
太子偃按耐住喜悅,連忙起身作揖:“兒臣一定謹(jǐn)記父王教誨!”
趙王丹點點頭。
與此同時,邯鄲城的另一邊。
占地極廣的府邸上掛著“李府”二字。
這是趙王賜給李牧的府邸。
在李牧回朝后,他自然受到了趙王的大肆封賞。
只不過趙國盤根交錯的勢力關(guān)系讓他頗為頭疼,好在這半個月以來,他也逐漸理清了朝中之事,在朝中站穩(wěn)了腳跟。
如今他也在讀《大秦報》,也看到了那些文章。
只是讀完,李牧沒有多去看,他對吳駒這個人是很佩服的,但機場不同,他是土生土長的趙國人,對吳駒火燒趙軍的事情,若說沒有一點膈應(yīng)是不可能的。
李牧指著魏磬的文章,對身邊的孫子說:“左車你看,陳禱和樂間最終就敗在這一點啊,兵法有云: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攻戰(zhàn),陳禱中了吳駒的激將法,更對形勢判斷錯誤,最終導(dǎo)致了兩萬趙軍之死,也直接導(dǎo)致樂間也命喪于此?!?p> 孫子李左車點點頭:“孩兒明白了?!?p> “那我考考你,你知道我說的這句話出自哪里嗎?”李牧問,他的兒子英年早逝,他在這個孫子身上投入了許多精力,而李左車也沒有辜負(fù)李牧的期望,在兵法上很有天賦。
李左車思索了一下,說:“主不可以怒而興師,將不可以慍而攻戰(zhàn),這是……《孫子兵法》的火攻篇里的話!”
“沒錯!”李牧嘆氣:“真巧啊!恰恰是火攻篇!
前車之鑒,后車之師,陳禱也熟讀兵法,卻沒有做到吳駒所謂的以史為鑒,以人為鑒,這是孔夫子所說的學(xué)而不思則罔,思而不學(xué)則殆的道理,你要好好記住這些,主將的任何一個失誤,都是會讓麾下將士萬劫不復(f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