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密碼盤
德爾美·艾瑪發(fā)現(xiàn)，肖特位于爬梯子小隊的第一位，其次是海薇茨，接下來是艾爾尼亞，然后輪到她。露琳緊隨其后，卡芙跟在下方，最后才是圓腦袋。有那么一會兒，她抓破腦袋去想這個順序的目的，為啥肖特在最上面，為啥不是她排前面，為啥要把圓腦袋放在最后，他應該從前方吸引可能的火力……六個人和一個機器人，沿著檢修爬梯，一句話也不說，似乎什么也沒發(fā)生過，默默地向前。
德爾美抓住艾爾尼亞的襪子，就位于她上方，然后隊伍后半截只得停了下來。前面的人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ㄜ介_始抱怨，把一切可能發(fā)生的悲劇喜劇都念叨了一遍?？迚蛄?，罵了帝國軍，還把一些叉子捅進了保溫層，這些隔熱材料毫不在乎，靜靜貼附在井道外側(cè)。
“我說，為啥我們要這個隊形？”德爾美不想搭理卡芙的抽泣?！盀樯恫皇前褭C器人放在最前面？”
“你別揪我襪子啊?！卑瑺柲醽喫α怂δ_。
“我只是想不通，我們現(xiàn)在一切順利嗎？我們沿著這條路走下去，又有什么在等著我們?！钡聽柮揽粗@個幽閉的小環(huán)境，四處都是黑暗，一排檢修燈間歇亮起，紅色警示燈在井道的高處嘲笑著她們。
“我們的隊形非常合理。”艾爾尼亞說?！耙驗樾ぬ厥悄猩栽诖怪钡奶葑由?，他應該走第一個，不然，至少我們有兩個人穿著裙子……”
“我相信他只會看手里的鐵桿?！钡聽柮狼脫糁葑印?p> “讓機器人放在最后也很合理?！卑瑺柲醽嗛_始繼續(xù)爬，整個隊伍重新動起來?！叭魏侮P(guān)于性別的爭議問題，在機器人來說，都沒有任何問題。只要是人造人，就沒有什么輿情可隨意制造?！?p> “那我肯定也不會卷入任何性別的爭議?！钡聽柮腊底运伎贾?。她只是個很像德爾美·艾瑪?shù)娜嗽烊?，誰如果從她身上找到插座孔，她就能和市供電所緊密連接。如果她能發(fā)現(xiàn)一些能量水晶，那就拌在碎餅干冰淇凌里，嘎巴嘎巴嚼了。假如她死了，或者說失去了部件的機能，那就重新再做一個好了，她只不過是一個：
死而復活的冤魂
死神啊你的權(quán)勢在哪里？坐在浴缸里的我已復活；
大家送來汽水和草莓蛋糕，她已得勝墳墓與死亡。
死神啊你的毒鉤在哪里？生命重組已將死亡廢棄；
我今天大聲嘲笑敵人的槍口，帝國惡魔此后已再無權(quán)勢。
鐵罐頭已經(jīng)開通新活路，領(lǐng)我直到大家面前登場，
快快喊一聲“謝謝您嘞！”，他使我歡欣活潑坦然無懼。
德爾美的口中小聲哼唱著。用著神秘兄弟團里的曲調(diào)，不知是哪一集了。露琳聽了想要笑，卻不知道這家伙唱了什么意思。鐵塔里頓時充滿了歡快的氣息。
“我們是不是經(jīng)過了什么？”艾爾尼亞突然說了一句。
“經(jīng)過了死亡和苦難?！钡聽柮来叽偎炫馈?p> “不是那個，”艾爾尼亞停了下來?！拔矣X得我們周圍不太對勁，比如，剛才開始，我手環(huán)上的時間就沒變過了?！?p> 德爾美也翻出全息屏看。時間本該往前走一秒，可是紋絲不動……偏偏這個時候壞掉，是不是得不到點數(shù)了？但好好的，沒有任何故障，時間不再流動了，定格了，可所有人都在繼續(xù)，唯獨時間停下了。
“我們之中有個人不走了，那個人就是時間。”艾爾尼亞點了點頭。
“喂，我們到了新的一層?！毙ぬ嘏肋M了那個閃亮的洞口，海薇茨馬上跟過去。時間一分分停下，對他們來說，日子一成不變。同樣的房間裝飾著同樣的墻磚，和那道閘門上的密碼盤一樣無聊透頂。很明顯爬梯的盡頭是一個亮著白光的房間，墻壁上什么都沒有，更像是一個純白色的立方體內(nèi)部。這個房間引起了德爾美強烈的不適感，沒準下一秒就會出現(xiàn)吃不完的蛋糕。
來?。〈蠹襾砀璩?，德爾美·艾瑪已經(jīng)戰(zhàn)勝死亡，
我們大家應當歡喜，高聲唱，稱頌那復活得勝的紅發(fā)小女孩。
盡力地哼唱，強烈的惡心充斥了德爾美的大腦，仿佛是再一次直面那口玻璃缸。這可能是電視塔中最不應該存在的部分，它的時間停止，空間靜止，在這里似乎直通永恒。
“這是什么鬼地方？”卡芙爬上來，吃了一驚。
“看起來像是某種拘留室。”圓腦袋也不敢輕易下結(jié)論。
“難道我們被敵人俘虜了？”肖特用力錘擊墻壁，它仿佛要受力，但又不受力，仿佛要凹下去，又仿佛沒有形變?！斑@材質(zhì)比口香糖還詭異，比橡皮泥還復雜?！?p> “橡皮泥有什么可復雜的？”德爾美問道。
“化學成分?！卑瑺柲醽喗舆^話茬?！拔矣X得密碼盤是關(guān)鍵?！?p> “或許我們應該先開槍。”海薇茨的動作已經(jīng)攔不住了，她朝著一面墻壁開火，可子彈就像是穿越了異次元，神秘地消失了……大家一齊開槍，也顧不得被敵人發(fā)現(xiàn)與否了。所有的攻擊都被墻壁“吃掉”了，甚至去到哪里都不知道。
“這地方似乎是獨立的。”德爾美停止了射擊。“我只覺得這里似乎跟別處都不一樣，是個單獨的空間?！?p> “嗯，這里的法則不太一樣?！卑瑺柲醽唩淼搅嗣艽a盤跟前。“或許這里是異次元空間，當然，肯定能出去，你看他們給咱留下了密碼輸入界面……這東西似乎是由兩個詞組成的字段，你們看，只能輸入兩個詞——”
大家湊了過去，只看到艾爾尼亞輸入了“帝國”和“殖民軍”兩個詞，但馬上便顯示密碼錯誤。
“所以這個密碼盤要輸入兩個詞，然后才能解鎖？”肖特歪著頭想了想?！拔以囋嚕斎搿罂ㄋ尽汀W(wǎng)絡(luò)集團’?！?p> 密碼錯誤，肖特往后退了一步。
“你那樣怎么行？”海薇茨走過來。“這東西沒有懲罰吧，艾爾尼亞？萬一我們錯誤太多，會發(fā)生什么？”
“我不知道。”
“所以只能試試運氣。”海薇茨想了幾秒?！敖y(tǒng)治和霸權(quán)?？隙ㄊ堑蹏娤胍模斶M去看看……怎么不對呢？”
“帝國軍才不想要這個！”卡芙也加入了猜謎的行列。“看我的，輸入‘金錢’和‘權(quán)力’，絕對完美?！?p> 密碼盤亮起紅燈，卡芙有點不高興了。
“也許是‘藍莓蛋糕’和‘藍莓杯子蛋糕’?！彼^續(xù)嘗試?！斑€不對嗎？那就試試‘卡布奇諾’和‘焦糖拿鐵’，這個也不行嗎？”
“你不能輸入那些吃的?！卑瑺柲醽喴呀?jīng)琢磨好久了?！澳欠N東西不像是發(fā)明這個裝置的人會考慮的事情。應該輸入‘上夸克’和‘下夸克’?！?p> 很明顯，完全錯誤，而且德爾美用看什么詭異物體的表情看著她。
“怎么啦，只是錯了……”
“我只是想這兩個詞我甚至不會拼。”德爾美看著大家反復嘗試密碼。“這東西要是帝國軍拿來編寫辭典的，咱們的后半生就要為他們工作到死了。”
“干脆就輸入‘薛定諤方程’和‘狄拉克公式’?！卑瑺柲醽啹偪袂脫糇帜副P，讓人感覺她只是在從自己腦子里倒出來那些多余的詞組?！安粚?？這個制作人在想什么？他們必定是些帝國軍的高級科學家，他們肯定滿腹經(jīng)綸，這些人在自己發(fā)明的東西里會留下高等的謎題，然后讓我們破解——等下，我們可能真的跑偏了！”
“那是什么意思？”
“他們可能期待我們輸入各種我們所想象的詞匯?！卑瑺柲醽啳h(huán)顧四周?！八麄兛隙ㄔ诒O(jiān)視我們！這是帝國軍設(shè)置的陷阱，我們會一直在這里輸入那些我們設(shè)想的答案，直到累死?！?p> “他們的監(jiān)控人員盯著我們幾個人活活累死，也是很厲害了?！焙＾贝某爸S著。
“至少我的反應堆還能穩(wěn)定運行一百年?！眻A腦袋插嘴了?！拔蚁Ｍ菚r我能用窮舉法算出所有的答案。”
“他們肯定設(shè)想了?！卑瑺柲醽喎瘩g他?！澳爿斎?，他們就設(shè)置成2。你輸入共和，他們就設(shè)置成獨裁。你輸入員工，他們就設(shè)置成剝削。你輸入歷史，他們就設(shè)置成一個零蛋?！?p> “為啥是零蛋？”卡芙不解地問。
“他們不希望我們記得任何事情，也不希望我們存在自己的自尊自愛。他們希望我們是他們的機器，活在這個一成不變的次元空間，無休無止地說出那些垃圾詞匯，直到徹底滅亡?！卑瑺柲醽唶@息著。
“我不懂，”露琳有些害怕地說道。“我們怎么出去？我們要死在這里了嗎？”說完便小聲哭起來。
“可能我們真的完了?！毙ぬ貒L試了幾十個詞匯了。“我做夢都想不到我們最后會被敵人拿一道密碼鎖給擊敗。”
“肯定有辦法的！”海薇茨焦急地走來走去?！耙欢ㄓ惺裁丛~，跟這個電視塔有關(guān)，絕對有關(guān)系，我直覺這樣告訴我。”
“你的直覺要是還能告訴咱密碼就好了。”卡芙嘲笑著她?！安慌拢樟眨液湍?，要死就死在一起。”
露琳依偎在卡芙的懷里，但還是抽搭著鼻子。
“我來試試。”德爾美終于忍不住了?！拔覄偛畔氲降??！?p> “相信你的直覺?！卑瑺柲醽喒膭钏?p> “好的，當然，我只是試試，不一定對……”
“你肯定也會和我們一樣失敗。”卡芙話語中帶著譏諷。
“那又如何？像你說的，死在這里不就好了？”德爾美認為，如果出不去，那就讓圓腦袋逐一開槍打死他們。因為他是人造人，下得去手，她則還有點人情味，恐怕不能直接殺死朋友們，但必須結(jié)束這個房間給他們的痛苦。不如干脆自我了斷，然后她會復活，回到這里，想法把大家的尸體帶回去，埋在學校后面的墓地里，再插上一支金色鳶尾花……
想到這里，她的手顫顫悠悠地在鍵盤上按下字母。
“安斯巴赫，和拜羅伊特?！?p> 密碼盤突然亮起了綠燈，要比錯誤的紅燈更為驚異。白色的房間打開了，周圍恢復成電視塔的一個布草間的樣子。白房子消失了，密碼盤也消失了，一切仿佛沒有發(fā)生過。
“你輸入啥了？”
“安斯巴赫和拜羅伊特。”德爾美有些想笑。“就是電視塔下面一直放的那首歌，副歌把這兩個詞翻來覆去地唱。”
“那是黑色龍騎兵團，指揮官為舒爾策陸軍少將?！眻A腦袋開始科普時間：“帝國軍三年前入侵卡布尼的主力軍團之一，目前駐扎在第二空港區(qū)的船塢附近?！?p> “但答案為什么是這個？”海薇茨問道。
“因為我們誰也不會想到。”艾爾尼亞回答她?！斑@樣說可能很牽強，但這個詞是敵人的詞匯，我們作為要結(jié)果他們的游擊隊員，是絕不可能想到的，他們利用我們的游擊隊身份反過來困住我們?！?p> “困住我們的思路?！毙ぬ亟又f道。
“完全正確?！卑瑺柲醽嗀Q起了大拇指?！斑@就是他們的目的?！?p> “別說話?！钡聽柮绹u了一聲，悄悄靠近布草間的門?！澳銈兟?，外面在說什么？”
大家都在門后聽著，詩婷明亮的聲音從那里傳來，和她說話的那個人，聲音也是極為熟悉，和電視廣告里的一模一樣，名字都叫做曼達斯特·萊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