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身份,你無需知道?!?p> 整個大殿敢這么跟晏平帝說話的也只有秦王李槭了。李槭是太祖皇帝唯一的親弟弟,太宗皇帝的親叔叔,是晏平帝的叔祖,整個皇室李家輩分最高的長輩。就算是出言不遜,晏平帝也只能忍著。
“晙兒,你可知此劍來歷?”
李晙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劍身上刻了李橚二字,孫兒覺得有些耳熟,只是一時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
李橚,晏平帝心里一跳,那不是太祖皇帝的名諱嗎?
“哈哈哈,你這傻小子,從小就調(diào)皮搗蛋,不好好讀書,連你太祖爺爺?shù)拿M都忘了?!?p> “太祖爺爺?這是?”
“這是你太祖爺爺用過的佩劍,當年因為一些原因,才讓這劍流落在外,今日他既然選了你作為這把劍的繼承人,你可得好好使用,不要辜負了你太祖爺爺?shù)钠谂??!?p> 這白衣老者也不知是何來歷,竟掌握有太祖的佩劍,想來身上也是藏有什么隱秘。不過既然他們都不肯說,那就算了。
“是,孫兒謹記?!?p> 李槭驚奇道:“你何時學得如此乖巧,老夫還有些不習慣?!?p> 李晙撓了撓臉,大言不慚道:“孫兒一向乖巧?!?p> 李槭頗有些好笑地虛點了點他。
“父皇,此劍可還需要交給禁軍保管?”
這是太祖皇帝的佩劍,若是隨意交于他人保管,是為對太祖皇帝的不敬。因此,晏平帝眼角一抽,無奈地說道:“此為太祖爺之劍,你隨身攜帶即可。”
“多謝父皇?!?p> 這下晏平帝就真得好好思量一下,以后再與李晙起沖突,以今日所見,這家伙是很有可能在殿上就做到弒君的。
“時間不早了,都散了吧。”
此次宴會,雖然沒能達到一言堂的程度,但至少也讓眾人心里有了陰影,立威的效果還是有的。
九市口是京都最為繁華的九市進出要道,南來北往的行商甚至是外國商人大都聚集于此進行貨物買賣。時至元朔日,一群人圍在九市口的牌匾處在不斷指指點點地猜測著這頂上懸掛之人的身份。
“這正月不殺生,怎么會有個人掛在這上面?是犯了什么十惡不赦的大罪?”
“我看這皇榜上寫著:榆山縣令董少言,因為貪污腐敗,草菅人命,所以才被掛在這里懸尸示眾。”
“這個我知道,我家大人說,這個董縣令是個好官,只是因為與浮屠教作對,方才落得如此下場?!?p> “浮屠教不是國師大人的教派嗎?他與國師大人作對怎么會是個好官?我看八成是個狗官,被國師發(fā)現(xiàn)了,檢舉給了陛下,他這是咎由自取?!?p> “你這人,你親眼見到了?我家大人可是跟他同科的士子,同窗好友,他什么人品,我家大人能不知道?而且,你可以去問問從竹筇縣、榆山縣來的百姓,你聽聽他們怎么說的。”
“我才不管那么多了,國師大人可是天仙下凡,她身邊的左右護法大人都是一等一的人中俊杰,這相由心生,顏值便是正義,與他們作對的牛鬼蛇神都應該被處死?!?p> “嘁,原來是個沒腦子的,那我跟你爭論這做什么?!?p> “這浮屠教已經(jīng)被陛下定為國教了,這人與國師大人對著干不是自尋死路嗎?”
“是啊,陛下,那可是真龍?zhí)熳?,他說的話怎么會錯?”
“我倒是聽說在殿上晉王當眾向國師挑戰(zhàn),結果你猜怎么著?”
“不會吧,晉王可是我朝第一戰(zhàn)神,國師又是天神下凡,他向國師挑戰(zhàn),嘶,誰贏了?”
“說出來你都不信,當然是晉王贏了?!?p> “晉王贏了?晉王連天神都打敗了?我的天哪?!?p> “而且晉王手中還有開國太祖爺留下來的貼身佩劍,再加上一直有帝鎧之稱的玄光甲也在他手上,你說這是不是天命?”
“噓,這話可不敢亂說,被抓住是要殺頭的。”
在眾人議論紛紛之時,這牌匾下卻坐著一個人,那人聽到圍觀百姓眾說紛紜,只是有些嘲諷地似在喃喃自語道:“你看,這就是你要的正義,你用性命換來的不過是他們茶余飯后的談資罷了,你怎么這么傻?為什么不再等一等?不等一等怎么知道沒有轉機?就這么迫不及待地撞柱子了,你性子怎么這么烈?但凡你肯低一下頭,這事情都絕不至于此啊?!?p> “我常對你說,做事得過且過便算了,你做的再好,終究抵不過上面的一點關系,這個世道需要的從來不是你這種老實人。也許我當初就應該罷了你的官,哪怕你會恨我,也好過如今日這般丟掉性命?!?p> “晏平五年,你我進京趕考,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了十五個年頭,你一定也想回老家看一看吧,再等等,明日我就帶你回家?!?p> 三日期滿,但是蕭本平因為傷風睡得太沉,竟沒有第一時間醒來。當他睜開眼睛時,卻發(fā)現(xiàn)這牌樓之上的人已經(jīng)不見了,就連看守的守衛(wèi)也沒有了人影。蕭本平大急,他攔住了一個路人問道:“這上面,上面的人呢?”
因為凍了幾日,感染了風寒,此時說話竟有些不利索。
“被帶走了?!?p> “誰?誰帶走了?”
這根據(jù)律法,被懸尸示眾的人,待期限滿之后是可以由家屬處理后事。他在這牌樓下已經(jīng)等了三日,就是擔心他們把董少言丟到亂葬崗,那樣他還不知道要受多少罪。
“不知道,今日一早,守衛(wèi)們剛撤,就有一伙人將尸體裝到棺材里面帶走了?!?p> 這竟然還會有搶尸的事兒?蕭本平簡直驚呆了。果然是京城之地,無奇不有。
“他們往哪里去了?”
“好像是西北方向?!?p> 蕭本平慌忙丟下那人,便向著西北方奔去。一路走,一路問路,好在這些人用馬車拉著棺材倒是很顯眼,蕭本平?jīng)]費什么力氣就找到了方向。只是這追趕卻成了問題,他腳程不快自是比不得那些人。最后還是花了些錢雇了馬夫出城追人去了。
也是這些人中途要買些紙錢、供品之類的東西,耽誤了些時間,終于在一個時辰后被蕭本平趕上了。
蕭本平命車夫擋在前頭,他從車內(nèi)出來,走到那些人面前,問道:“不知各位怎么稱呼?”
當頭騎馬那人說道:“你不知我等是何人,便馭車阻攔,是何用意?”
蕭本平賠笑道:“在下是喻郡太守蕭本平,不知這棺內(nèi)裝的是何人?”
“這與蕭大人無關吧?”
“那敢問這位大人居于何職?可否賣蕭某一個薄面?這棺中之人與大人非親非故,還請大人將他交還給下官,下官感激不盡。您要什么都可以提,蕭某一定竭盡全力幫大人達成所愿。”
“蕭大人果然是至情至性之人?!?p> 蕭本平向馬車后面望去,正見到一人掀起車上的車簾,蕭本平知道方才出聲的便是此人了。
“下官蕭本平拜見晉王,千歲……”
“蕭大人不必多禮,起來吧?!?p> “多謝晉王?!?p> 李晙笑道:“本王原以為程遠邀蕭大人上殿是為了指證董大人的,可本王聽說你在牌樓下守了三日,似乎也不像是程遠的人?!?p> “下官只是區(qū)區(qū)太守,怎攀得國丈大船?王爺,董少言與下官是同鄉(xiāng)好友,自小一起長大,今日他不幸殞命,下官想請王爺高抬貴手,讓下官帶他回鄉(xiāng)安葬?!?p> “董大人性情剛直,本王佩服。只是本王聽說董大人的家鄉(xiāng)似乎是在南方的無陽縣,從京都至無陽何止萬里,沒有幾月的功夫怕是不行。京都西北處有皇家陵園,太祖與太宗皇帝皆葬在此處,太宗爺爺在那里給本王留了個位置,挺寬敞的,本王覺得將董大人葬在那里做個伴也不錯,不知蕭大人是否滿意本王的安排?”
“這帝王陵寢非大功之臣怕是不夠資格進入。”
“董大人殿前犯顏直諫,多年來政績斐然,民間自有青天之名,本王覺得董大人完全有這個資格。何況,這教毒一日未除,本王想董大人也不愿意就這么離開京都。”
“王爺覺得會有正本澄源的那一日嗎?”
“當然,本王從不懷疑?!?p> “既如此,下官多謝王爺?!?p> 西北處的皇家陵園離京都不遠,兩個時辰便到了。待到回轉京都之時,已是酉時。雖說天色已黑,但李晙還是先去了趟魏府,只因為他的王妃在那里。
這烈焰蝎尾虎受了重傷,在晉王府休養(yǎng),李晙倒是想帶它出門,但是這老虎不聽話。在王府里面有人天天侍候著它,有新鮮的肉食,還有寬敞的房子,還有非常暖和的溫泉水洗澡,這日子過得比它在叢林里亡命舒坦多了。所以李晙要帶它出門的時候,它就用苦肉計一直哀嚎,李晙被它鬧得腦袋疼,只好將它留下。但是這幾日雖然猛虎沒有傷過人,但是李晙還是擔心自己不在家,它會傷到魏皛皛。因此,早上出門的時候他就把魏皛皛送到魏府寄養(yǎng)了一天。
魏府在得知晉王回京之后,便已經(jīng)命令仆從重新灑掃了大門及院落,正門大開,魏光度帶著一家人就在府門口等著李晙??梢哉f是最大規(guī)格的對待這位姑爺了。
“爹,他還沒到家呢,咱們先進去吧?他來了會直接進去的?!蔽喊~皛覺得這么折騰一家人有些過意不去。魏崇信身上的傷還沒好,也被拉來這里等著。
“傻孩子,晉王雖然是你的夫婿,可也是皇家的子嗣,皇帝的親子,怎可怠慢?”
“他不會在意這些的,哥哥身上還有傷,你讓他這么站著,傷口崩開了怎么辦?”
魏光度有些心疼兒子,說道:“要不讓管家搬把椅子出來?”
“哎呀,爹,你們就回去吧,我在這里等著他就行了?!?p> “那可不行,讓人知道了,豈不是顯得我魏家不懂禮數(shù)?”
“爹,我都說了他不會在意這些的,你們再這樣,下次我就不回來了。”
“皛皛,你現(xiàn)在是王妃,是皇家的兒媳婦,在王府的時候可不能像在家里這般隨意。晉王現(xiàn)在寵你,可人生是很漫長的,你若是恃寵而驕得罪了晉王,那皇家打入冷宮的妃子還少嗎?真到了那一日,爹可幫不到你?!?p> 魏夫人見不得魏光度這么說女兒,一把掐在魏光度的軟肉處,斥道:“就你會說,讀過兩本書就上天了?還恃寵而驕,皛皛是那樣的人嗎?大殿上我看晉王對咱們皛皛那是真的好,九色堇可是陛下要送給宸妃的,都被他要來了,還送給了咱們皛皛。你少在這里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p> “我小人之心?”
魏皛皛點頭,魏夫人也點頭,說道:“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