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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王行

第四十八章:漫長的告別

天王行 開某人 3724 2023-07-28 10:41:35

  “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的意思很清楚,這次任務已經結束了,所有人撤離天北,返回總部,需要我重新說一遍嗎?”秦無常頭也不抬地在報告書上奮筆疾書。

  “任務結束?無畏鈴沒有拿到手,源獨霞也沒有身死,你到底有什么臉面說任務已經結束了。冥寒君,你就這么輕易承認失敗了嗎?”鄧元瞪目圓瞪,咬牙切齒地喊道。

  他的手臂上打了石膏,胸口也纏繞著繃帶,即使有天淵內最先進的醫(yī)療措施,接連兩次首創(chuàng)也讓他在一時之間難以恢復。而他說話時情緒一激動,胸口的繃帶下隱隱滲出血跡。

  秦無常放下筆,抬頭看向鄧元,緩緩說道,“無畏鈴已經到手了,具體過程你不用管,但組織已經確確實實地得到了我們要的坐標,至于源獨霞……他的生死涉及到公羊先生和天國的一項交易,他自己會解決,我們不必多問?!?p>  “我無法接受。”

  秦無常的回答無懈可擊,令鄧元氣焰一窒,可他仍是不甘就此罷休。

  “你無法接受,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要因為你無謂的自尊心讓整個組織陷入不利的境地?!?p>  “你說什么?”被戳中心事,鄧元顧不上任何風度,一把扯住秦無常的衣領。但秦無常又何嘗看得慣鄧元囂張跋扈的姿態(tài),一掌正中他的手腕,森森寒氣凍結他的血氣筋絡,將他抓著自己衣服的手打開。

  鄧元退后一步,只覺得手腕冰冷,僵硬異常,一時間難以恢復正常。這也是當然的,伯魯斯一戰(zhàn)他受傷最重,至今都無法復原,秦無常雖然也受了傷,但過了一日多后已然恢復得差不多了。這種情況下,他們若是由于意見不合大打出手,被“以理服人”的只會是鄧元。

  “我有說錯嗎?”秦無常整了整衣領,瞪著鄧元,“你別忘了,這次任務我才是主負責人。頂撞我,就是頂撞上級。你以為我不知道,你堅持作戰(zhàn)的理由根本不是為了天國考慮,不過是因為被一個年輕人擊敗了兩次,覺得面子上掛不住,非要找回場子??尚Φ膭儇撚植坏媚阒荒茏鲆唤槲浞?,因為憤怒的情緒連基本的判斷力都失去,你根本不配做天淵的部首?!?p>  不等鄧元發(fā)作,另一個稍顯年輕的聲音響起,“我也不同意就此結束任務?!?p>  這個聲音秦無常分外熟悉,熟悉到了一聽就頭疼的地步。他皺起眉頭,在心底哀嘆一聲,道:“師弟,你又怎么了?”

  莫孤沉從陰影中走出,腰間掛著兩柄縱橫刺,身上裝備著天淵分配的輕便型作戰(zhàn)套裝。秦無常見狀心里咯噔一下,他已經知道自己這個傻師弟想要做什么了。

  “坐標既然已經被解析出來,那么我們確實沒有理由再去追蹤韓少瓊了。只是源獨霞不同,他必須死在我的手上?!?p>  “源獨霞的生死,公羊先生另有安排。”

  “我誰都不信,當然也不信公羊道。我有我自己的行事方式,不會因為他的安排而改變半分?!蹦鲁赁D身離去。

  秦無常喊道:“你去哪里?”

  “你不用管?!?p>  撂下一句強硬的告別,莫孤沉的身影漸行漸遠。秦無常揉著發(fā)酸的眉心,看了眼手中的報告書,苦笑著離開此地。

  兩人皆以離開,留下鄧元一人面對著空曠陰暗的房間。他的對面是一個書桌,剛剛秦無常便是在那兒寫關于這次行動的報告書。

  鄧元的手腕終于恢復正常,只是他心中仍淤積這一口難以吐出的怒火。他雙掌狠狠拍在桌子上,發(fā)出巨大的聲響,四根木椅都被壓得吱吱作響。好在鄧元留有幾分理智,不然這書桌當即就要散架。

  可他卻沒能反駁什么,因為他自己知道秦無常說得對,自己堅持任務,不過是幼稚的自尊心作祟,只是因為兩度敗給徐生的事實令他難以接受罷了。

  但那又如何。

  他和秦無常站的高度不同,兩人看似都是天淵部首,但后者站在山巔,縱覽全局,看的是整個組織的風險和利益。他的決定可能不近人情,通常卻是最正確的。因此,天淵內不少成員都一致認為讓秦無常成為下一任的三公之一對組織最是有利。

  鄧元全然不同,他更多憑著自己的喜好和直覺做事,路見不平事便拔刀相助,面對帶給自己屈辱的人便毫無留情地還擊,全然不考慮做事的后果。他也知道自己的性格是晉升路上的一大阻礙,可無奈這強到有些變態(tài)的自尊從他小時便開始養(yǎng)成,如今三十三歲的他已經沒可能將自己性格中的一部分割舍出去。

  極度自卑,極度痛恨自己的無力,最終在十八年的壓抑中轉為對自己能力變態(tài)般的自負,而當這自負被迎面而來的更強力量擊碎時,鄧元便難以抑制地感到最深刻的痛苦,幾乎于十八年前那樁慘案般的痛苦。

  心臟仿佛被一只大手壓住,鄧元呼吸越來越急促,十指在木桌上劃出深刻痕跡,手臂上青筋暴突。

  還有一個辦法,還有一個辦法……

  一瞬間,鄧元仿佛恢復了平靜,一步步離開此地,走到基地內的醫(yī)療室前,駐足停步。

  最后一個辦法了……

  最危險的一個方法,最痛苦的一個方法,但再危險,亦不如失去尊嚴那般危險,再痛苦,也沒有含恨吞下第二次戰(zhàn)敗那般痛苦。

  他緊握的雙拳緩緩松開,面部緊繃的表情也漸漸舒緩,像是想通了什么一般,大步走進醫(yī)療室的大門。

  ……

  得到了向少的應允,源獨霞一路上果然暢通無阻。后座的徐生拿著國防部在任務出行前交給他的特殊通訊裝置檢測著來往信號。

  “怎么樣,信號有反應嗎?”源獨霞問道。

  “雖然很微弱,但卻是能搜集到聯(lián)邦方面散布的信號,看來我們已經沖出天淵的電磁信號封鎖了?!?p>  “哈,飛機失事,部首出動圍追堵截,還動用了大規(guī)模的電磁封鎖,這次天淵真可謂是下了血本,若非他們難以將電磁封鎖的范圍擴大至張家的領地內,我們現(xiàn)在都未必能脫離險情?!?p>  “好了,定位信號已經發(fā)出了?!毙焐粗b置上浮現(xiàn)出的成功發(fā)送四字,不禁松了口氣。就算是他經歷這么長時間高壓狀態(tài)下的圍追堵截,也顯露出難見的疲憊神態(tài)。

  “以聯(lián)邦的效率,不出半個小時應該就能找到你們,恭喜了?!?p>  “你呢,你已經無法回去天國了吧?!毖┮f道,幾日相處下來,她對著陪伴了自己一路的奇怪男人也多了幾分不舍,問道。

  “我回不去天國,當然也不可能去聯(lián)邦。我會找到自己的歸宿,不是現(xiàn)在,但總會有這么一天。”源獨霞笑道。

  “你怎么找,現(xiàn)在你身陷天北,在這里無依無靠,一旦回到天國又面臨通緝……”雪椰的話被徐生的手勢制止,后者問道:“你已經做好決定了嗎?”

  “當然?!?p>  徐生微微頷首,不再說話。雪椰張了張嘴,最后亦只能發(fā)出一聲無奈的嘆息。

  三人在難以忍受的沉默中細數(shù)著時間的流逝,源似乎在為即將到來的告別作者準備。獨霞瞥向窗外,他們行駛在靠山道上,山崖下便是一片廣袤沙灘,金色沙礫的盡頭被海水一遍遍沖刷。白色的海鳥在天空盤旋,羽翼上反射著天際閃光。

  “天王之力的感覺,怎么樣?”源獨霞突然問道。

  徐生一愣,思忖片刻后如實回答道:“這是我依仗的力量,當然不會覺得它不好。”

  “是啊,如此強大的力量,誰有會覺得不好呢?可是朋友啊,你不要嫌我啰嗦,力量終歸只是工具,人的本質終究是鮮活的,擁有自身意志的生命,而力量即使再如何強大,也無法代替人本身,但它能將人性影響,奴役,最終令擁有它的人走向難以避免的深淵。從這個角度來講,天王之力是世界上最恐怖的毒藥,用著這樣力量的人不屑于平凡人生,甚至將人性,道德都視為前行路上的阻礙,最終他們都走上一條以無上暴力摧毀他人,強奸世界的道路。”源獨霞清了清嗓子,接著說道:“你擁有很強的力量,而更關鍵的是,你的進化速度超過我的預料,甚至整個天國內,亦只有當年的軍神能和你相提并論。但力量的強大往往意味著痛苦的到來,我們因為力量而享受到常人享受不到的霸權,到最后,卻同樣可能因為這力量而走向自我毀滅?!?p>  源獨霞的言辭恍若有著某種魔力,令徐生不禁想象自己是否會真的會像他所說一般墜入深淵。亦或者,那所謂的自我毀滅曾經便在他身上出現(xiàn)過,令他更相信源獨霞這個“前輩”的經驗。

  “這是……道別嗎?”半晌,徐生開口問道。

  “是啊,一次……漫長的告別?!?p>  源獨霞停下車,徐生和雪椰知道告別時刻已經到來,從車上走下。源獨霞將車停在山道上的一處停車位旁,將頭和手臂探出車窗,道:“好了,便到這里為止吧?!?p>  徐生沒有說話,他知道為何源獨霞要將這輛車開走。即使向少不向天淵告密,在旅館發(fā)生的爆炸也會引起天淵的線人的注意,到時候一查,這輛被自己劫走的很容易成為目標。即使發(fā)現(xiàn)的時間稍短一些,也不能保證他們的安全。

  因此源獨霞將車開走,反而是在保護他們的行蹤。至于徐生和雪椰,既然信號已經發(fā)出,聯(lián)邦找到他們只是時間問題,且這個時間不可能會很長。

  “再會了?!痹椽毾家琅f笑著,仿佛一切的苦難都無法奪走他的笑容。只是徐生卻感到他的笑容變了,原本僵硬做作,令人生厭的笑容更像是他平日里為了掩蓋真我的保護色,而今日他的笑容卻顯得真摯溫暖許多,如同他名字中的“霞”一般。

  只是霞光就算再如何艷麗,那也是近乎于黑暗的晚霞。

  徐生還想再看清源獨霞的臉,卻被后者用兩指點在額頭,一陣熾熱的感覺在一閃而逝,接著徐生便感到一股巨大的信息流傳入他的腦海。

  “這……這是?!毙焐еX袋,熾熱的感覺充盈他的大腦,汗水從他的額頭一層層涌現(xiàn),雪椰上前扶住徐生,令他不至于摔倒。

  信息,大量的信息,這種熟悉的感覺,是源獨霞使用的天王印,更包含了那最后一招,陰陽并流的赤霞耀五方!

  不只是天王印的信息,還有一些片段,一些徐生從未見過的片段,是記憶,極近乎于真實的記憶,源獨霞當年的記憶。

  此刻的源獨霞,臉色顯得有些蒼白。他收回手臂,關上車窗,踩下油門。

  “等等,源獨霞。”徐生伸手,想將源獨霞擋下,只是頭疼得太厲害,只能眼睜睜看著源獨霞在排氣管的轟鳴聲中開走。

  “再見了,朋友?!?p>  源獨霞道出最后那句告別,駕車離開此地。將自己最寶貴的天王印和記憶交給徐生,已經力量大損的他,坦然迎接即將到來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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