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帶著血沫的氣從徐生口中呼出,他像是一頭剛剛捕到獵物的老虎,在荒原上發(fā)出令人心悸的呼吸聲。
“你……”
一個只剩下一腿一臂的瘦小男子被徐生壓在身下,他想大聲呼救,但胸口被這個男孩用膝蓋狠狠壓住,胸悶之余說不出半個像樣的文字。
“別說話?!毙焐荒蜔┑睾鸬?。他單手扼住那人的喉嚨,另一只手貼著左眼,血絲不斷從指縫中流下,背上汗與血交織在一起,淌過新的或舊的傷疤。
過了一會,他恢復了些許力氣,站起身來,拔出從小村健身上得到的半截太刀,刀鋒對準身下那人的心臟,緩緩刺了下去。
刀鋒一寸寸破開他的皮肉,直至觸到臟器,隔著刀鋒,徐生依然能感受到血液噴涌而出的動靜。身下的人盡管已經(jīng)四肢不全,面對如此痛苦,他還是不禁用力掙扎起來,但徐生壓在他身上的身形格外穩(wěn)固,縱使他再怎么掙扎,徐生也絲毫不動。
半晌,刀鋒透過了那人的整個心臟,他的掙扎也漸漸平息下來,最后失去所有生命體征,歸于一片寂靜。
徐生并沒有虐殺傾向,但他太累了,累到難以用更簡單的方法將他一擊殺死。
趙紫,代號“風刃”。和黑刀小村健一樣,都是初級眷者。
小村健本身的能力不強,而趙紫亦是如此。他的能力和氣體流動有關(guān),這并不是什么罕見的能力,在天國,有數(shù)位能力強到能在戰(zhàn)場上掀起颶風的高級眷者,趙紫顯然不在此列,他雖然也能憑空掀起大風,但風的強度遠達不到能直接傷人的地步,且這種能力造就的風范圍極小,幾乎無法傷到多個單位。
好在他有一個尋常能力者不及的優(yōu)勢,那便是他對氣流的操縱精度異于常人,可以準確的用自己掀起的風卷起某些細小的物件。
因此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趙紫用自身能力將隨身攜帶的小型刀片卷起,化作刀刃風暴,在距離徐生十米遠的地方突然發(fā)動襲擊。
大量細小的刀刃刺入徐生的肌體中,若在軀干上的傷口還能忍受,但徐生的雙眼卻毫無防護,在遭襲的一刻便受到重創(chuàng),特別是左眼,被數(shù)道刀片直接刺入眼眶,直到還無法睜開。
遭襲的瞬間,徐生并沒有發(fā)現(xiàn)趙紫的蹤跡,便佯裝受創(chuàng)倒地不起,本想就此引趙紫現(xiàn)身,但誰知他也是個謹慎的人。在發(fā)現(xiàn)徐生倒地后也沒有立刻離開掩體,而是打開通訊器向同伴發(fā)送信息。
但這一舉動發(fā)出的聲音,已足夠徐生確認他的位置了。
十米的距離在徐生的眼中宛如咫尺,他拖著滿目瘡痍的身體自原地掠出,如等待著獵物走進捕獵范圍的老虎般撲向還不知情的趙紫,將這個被近身后就毫無反抗能力的毫不留情地殺死。
殺死趙紫后,徐生又花了很久的時間在原地駐留才緩過一口氣。他站起身來,那些小刀片刺入他的身體,淌出的鮮血讓他看上去猶如一個血人。但若是仔細看,徐生身上被割開的皮肉竟開始緩慢地自動愈合,連卡在肉中的刀片都在這種壓力下被一寸一寸地擠出,落在地上發(fā)出清脆的響聲。
這也是他體內(nèi)那種神秘力量帶來的好處,不僅讓徐生在戰(zhàn)斗時能擁有遠超常人的體魄,在脫戰(zhàn)后他也能擁有極強的自愈能力,是自己脫離險境。
但即使如此,和鐵蜥一樣,眼睛周圍幾乎沒有皮肉包裹,薄薄一層眼皮并不能阻隔刀刃的侵襲,徐生的左眼依舊處于不能視物的狀態(tài)。
待身上殘存的刀片差不多被清理完畢后,徐生脫下了身上已經(jīng)完全報廢的防彈背心,取出插在趙紫心臟上的半截太刀,一瘸一拐地走到樓梯口。
再上一層,就是這棟樓的指揮中心,所有的事情都會在那里得到終結(jié)。
……
鋼獅看著掌心中的顯示器,顯示器上閃動的光點一個個熄滅,這表明那個不知名的入侵者已經(jīng)愈來愈越接近這里。
“克烈這個混蛋,果然背棄天國了嗎?”鋼獅心中閃過這個念頭。
閃動的光點代表著一扇扇通向指揮中心的鐵門,這些門根本不可能被人力突破,即使使用炸藥也難以如此快地炸開。而除了用外力強行打開的方法,只有用被系統(tǒng)認證的生物虹膜檢測才能通過鐵門,而這些門的設(shè)計,當初都是交托給地下的真正地頭蛇,克烈建造的。
當年鋼獅便不太贊成和那些地下人合作,堅定地認為總有一天他們會背離天國。如今他的預想成真,克烈在建造這些鐵門時肯定留了后門程序,纂改了生物資料庫,使得徐生能暢通無阻地走到這里。
“難道,就連天國一開始在這里的動作,他們都有預料嗎……”鋼獅的隱憂越來越深,他的腦海中閃過一件件難以理解的意外,抽絲剝繭,最終,那個在黑暗中的龐大計劃,終于漸漸被他看清楚了輪廓。
“縱容天國在地下的所作所為,以此為做在兩年后打擊李家的最佳理由嗎……”
在他沉思的時候,面前最后一道鐵門豁然打開,一個滿身是血的瘦削身影踏過鐵門,帶著肅殺之氣,直指鋼獅。
一切思緒和煩惱都在徐生踏過鐵門的一刻被鋼獅收攏,或許是這個年輕人身上的殺意實在過于濃郁,在見到他的瞬間,鋼獅的心臟像是漏了一拍,接著他全身的天王之血都彷佛沸騰了起來,在向他嘶吼著索要鮮血和死亡。
“原來如此?!?p> 鋼獅結(jié)束了自己盤腿的坐姿,站起身來,直視著徐生。這個年輕人左眼受創(chuàng)不能視物,左肩有一處貫穿整個肩膀的槍傷,胸口有一道再深一分便會觸及內(nèi)臟的刀痕,右手有一處深可見骨的傷勢,右腳被貫穿,兩肋下都有明顯的槍傷。
再堅韌的軍人在經(jīng)歷了如此鏖戰(zhàn),受了如此重傷后都必定難以為繼,但徐生這樣一個未經(jīng)過基因改造的地下人卻走到了現(xiàn)在。在剛剛體內(nèi)的天王之血受到一瞬的無端刺激之后,鋼獅終于明白了徐生如此強大的原因。
“我還以為,聯(lián)邦的基因技術(shù)已經(jīng)強大到能制造出你這種怪物的地步,原來……在地下,居然也有人擁有天王之血?!变摢{看著徐生年輕的面容,吐出了讓后者完全不懂的話語。
“雖然我很想知道,一個聯(lián)邦的地下怎么會出現(xiàn)一個擁有天王之血的人,但看樣子,我們不可能坐下好好聊一聊你的過去了……無所謂,只要取走你的尸體,一切都會水落石出?!变摢{低沉的聲音在四周回蕩,語氣中聽不出喜怒,即使說著要殺死徐生的話,聽上去也不像是憤怒的威脅,而是冷靜的宣告。
“你,還有給你天王之血的人,我都會殺死?!变摢{將外套脫下,隨手扔在地上,露出藏在厚實外衣中精裝的肌肉。他面色如常,體內(nèi)天王之血確實瘋狂運轉(zhuǎn),連帶著體表溫度上升。
“這便是我,鋼獅秦振林的承諾。”
……
另一邊,在徐生踏過鐵門,直視鋼獅時,他也突然明白了自從進入這棟建筑物來就有的異樣感覺,便是來自于面前這個男人。
他口中的天王之血對自己來說是從未見過的東西,但也許,這就是自己身上神秘力量的來源。只是這種力量,到底為何會于天國的人扯上關(guān)系,這個問題徐生便不得而知了。
但這并不重要,徐生向來不是一個喜歡知根知底的人,既然有這種力量,用它來殺敗敵人便好,無需再有更多無意義的思考。
在這方面,徐生的性格甚至比鋼獅更像個軍人,因為他在殺敵這件事上足夠純粹,而鋼獅作為天國在地下的總指揮,總會思考不同利益集團的顧慮,以為自己和下屬爭得更好的條件。思慮過多,總會有所遲疑。
如今,兩人放下一切的顧慮,都將此戰(zhàn)視為人生最終點的一戰(zhàn)。徐生為了抱妹妹慘死的仇,鋼獅同樣為了報下屬盡滅的仇,兩道身影快若迅雷地相撞,明明是肉體碰撞,威勢卻不下于急速行駛的轎車相撞時的場景。
砰!
頓時塵土飛揚,兩人腳邊的地板被下沉些許。兩人面色一沉,知道對方是真正勢均力敵的對手,后撤一步,徐生手持的半截太刀自下而上斬向鋼獅,而鋼獅在這一撤之后,腰間的軍刺亦在轉(zhuǎn)瞬間被他握在手中,迎上了迎面而來的刀鋒。
刀刃與刀刃碰撞在一起,激起一陣火花,在冰冷的刀鋒背后,兩個比刀更硬,更兇的男人大步向前,兩刀相交,揮織出一片密不透風的刀網(wǎng)。
單論刀術(shù),兩人當然比不上小村健這種苦練數(shù)十載的刀術(shù)大師。但小村健力求一刀斃命,一刀既出,配合他本身“幻切”的能力,使他在近三十年的用刀生涯中無人能敵,自然而然地忽視了一刀揮空后接下來的反應。因此他的刀術(shù)威力雖大,但只要捱過第一刀,小村健自身便會出現(xiàn)難以為繼的致命破綻。
而此時交戰(zhàn)正酣的徐生和鋼獅兩人則沒有這種顧慮,兩人刀術(shù)雖狠,招招致命,卻在每次交手后,都能給自己留下回轉(zhuǎn)的余地,一刀不去盡,接下來便是如海潮一般無窮無盡的揮砍。
徐生手握太刀,卻根本沒有什么刀法,只憑著自己超絕的速度和力量刀刀砍向鋼獅的命門。小村健本身為了追求更大的殺傷范圍,用的太刀長達五尺,而如今半截刀身落在徐生手里,反而讓徐生更覺得得心應手。
交手數(shù)十招后,兩人心中都為對方的力量和速度所震懾,鋼獅倒還好,他知道徐生同樣身懷天王之血,有此威能并不奇怪,但徐生卻從未在之前的戰(zhàn)斗中遇到鋼獅這般速度與力量都不遜于自己的強悍對手——鐵蜥力量過人卻缺乏靈動,小村健刀速無可匹,力量上卻弱了一籌。
雖心存疑惑,徐生殺敵的堅定之心卻從未動搖,刀勢一刀比一道沉重兇猛,若一開始的刀術(shù)拼殺中鋼獅還能保有半數(shù)的勝算,如今徐生的刀一記比一記狠辣,自己有數(shù)刀還未完全斬出便被徐生生生截停,被他逼得險象環(huán)生。
徐生再進,鋼獅再退,刀網(wǎng)之中徐生的刀率先在鋼獅肩頭斬出血花,雖然之后鋼獅迅速予以回敬,徐生在猛烈進攻中仍不失回防的謹慎,擋下了鋼獅從刁鉆角度刺出的一刀。
一刀回防,徐生的殺心卻未有半分退卻,待卸去刀上的殘勁后,徐生再次搶攻,怒刀劃破空氣,宛如黑夜中一道響徹天地的驚雷,劃開黑暗,帶來白晝般的極端光明。這帶著破空之聲的斬擊如此恐怖,竟真有了幾分石破天驚的跡象。
刀勢不留余地,已沒有多余的時間給鋼獅閃開,他舉刀硬接,一陣令人牙酸的金屬碰撞聲后,他雙臂酥麻,手上的軍刺竟被徐生震得脫手而飛。
徐生雖斬落鋼獅的武器,但這用上了全身力氣的一刀去勢太勁,他的虎口隱隱崩裂,可見血跡。徐生穩(wěn)住氣息,剛要一刀回斬向已雙手空空的鋼獅,卻不料那支剛剛被震飛的軍刺卻突然在空中停滯,緊接著向徐生直刺而來。
出乎意料的一擊,徐生不得不改變斬擊的方向,一刀重重落在向自己急刺而來的軍刺上。
雙刀再度交鋒,但這一次發(fā)出的聲音竟比上次還要刺耳,徐生虎軀一震,竟被這一記無主之招震退三步。
這被鋼獅憑空操縱的軍刺上所帶的力道,竟比他親自揮舞時使出的力量還大!
趁這這一擊的空擋,鋼獅后退到離徐生十步之遠的地方。接著令兩把全新的軍刺從他的身后殺出。同樣攜著萬鈞之勢朝徐生射出。
不只是近身搏斗能力,鋼獅他竟然還有眷者一般的特殊念力,這難道也是所謂的天王之血帶給他的能力嗎?
徐生再度斬在軍刺的中斷,這次這柄軍刺終于不堪重負,在徐生與鋼獅的連番巨力摧殘下被攔腰折斷。
面對迎面而來的兩柄軍刺,徐生的心跳加速,心臟中傳來一股更加暴戾狂野的力量,他一眼估算了下自己與軍刺間的距離,雙手緊握刀柄,他有信心在下一刀以刀弧一連斬落兩柄軍刺。
來了!
徐生怒目圓瞪,刀在空中劃出一道新月般的曲線,而就在刀與軍刺碰撞的瞬間,異變陡升。徐生手握著的刀上竟傳來一股巨大的斥力,徐生始料未及,雖不至于讓刀脫手,但下落的刀勢為之一阻,竟?jié)M上三分。
激斗之中,三分的差距,便是天人之隔。
第一把軍刺毫無阻隔地貫穿了徐生的小腹,接踵而至的第二把則從他的右臂直穿而過,軍刺上的距離帶著徐生不斷后退,將他釘死在了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