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溪,你說,老頭子見我之后,第一句話會說什么?”沈絕抬著頭,看著梳妝鏡中自己略顯憔悴的面容,系著領(lǐng)帶。
陳金溪在一旁忙的不可開交,手指在鍵盤上上下翻飛,處理著一條條信息,不耐煩地回道:“你只要別上來就和人家說我要殺你的兒子,人家至少會和你好好說話?!?p> “說的不錯?!鄙蚪^系好領(lǐng)帶,走到窗邊,看見了樓下等待著他的黑色轎車和兩個李家專屬的保鏢,知道離自己見李家家主的時間已經(jīng)很近了。
他想的沒錯,墻上掛鐘的時針指向九點二十四分,距離他和李家家主李景衡見面的時間,已不到半個小時。
“我也不想這么和他說話,就算是尋常人家,也不可能容許家里的小輩丟掉性命,何況是天北最大的豪強之一呢?”沈絕扶著窗沿,目光幽深,彷佛要將眼前一切吞沒。
“可奈何,我就是為了殺他兒子才來這里的啊。”
……
林可欣已在蝠衛(wèi)超過十年,他的名字雖聽起來十分秀氣,但本人的狠辣程度卻足夠望而生懼。能在蝠衛(wèi)這種常常要出任危險任務(wù)的帝國精銳部隊中任職十余年,縱使蝠衛(wèi)比不上軍中最強悍的虎衛(wèi)和帝王近侍龍衛(wèi),也無人敢小看他的能力。
蝠衛(wèi)一隊十二人,而林可欣正是第三隊的隊長,這個身份是他從尸山血海中拼殺出來的犒賞,也是對他能力最好的肯定。
也正因此,在接到鋼獅傳來的命令時,他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無力感和羞愧,而最終,軍人的天職依然讓他選擇了服從。
他用隨身攜帶的通訊器向三三一組分散在各處的隊員傳達命令,讓他們放棄自己固守的位置,向指定地點靠攏。
在林可欣結(jié)束通訊,跑向集合點時,他的內(nèi)心由于傳達了這天屈辱的訊息而更加糾結(jié)。將隊員集中在一起,意味著要縮小防御范圍,放棄總部大半的閑置地域。這是屈辱的撤退,而更屈辱的是,他們面對的只是一個人而已。
徐生,在不到一小時內(nèi),已殺死了在總部內(nèi)的三個蝠衛(wèi)小隊,逼迫著這支天國最精銳的調(diào)查部隊做出最屈辱的讓步。
在林可欣帶著糾結(jié)與憤怒后撤時,一個身著黑衣的男人從他身邊朝著反方向走過。林可欣意識到他走的方向不對,剛想回頭叫住他,便看見他踩著矯健的步伐如幽靈一般從一地破碎的玻璃渣中掠過。
他的身法初看不足為奇,但林可欣特意駐足觀望后,便知此人的行進速度實在驚人,不由收起自己的輕視。
隨時擦肩而過,林可欣仍是記得那人穿著白底襯衣搭黑西裝,腰挎一柄三尺太刀,面龐冷峻而立體,額頭處似有一道傷疤。
連刀的人林可欣見過不少,他見過有真材實料的修武館用刀大師,也見過一些富家子弟為了好看練一些浮夸的刀招,但對練太刀的人實在知之甚少,這在聯(lián)邦算是一種冷門兵器,同時也不常見于戰(zhàn)場。
但此人身上帶著的氣質(zhì)又讓林可欣無法忽視。此人身上幾乎沒有殺氣,別說是和蝠衛(wèi)這等人人手染血腥的精銳相比,就算是和一般的地下人相比和顯得過于安靜。但林可欣卻從剛剛的匆匆一瞥中感受到些許異樣,他明白那人并不是安靜或者溫順,只是眼前的場景無法讓他的內(nèi)心有任何波動,即使面對的是真正的修羅沙場,他亦能用死水一般淡然的心境面對一切。
真是可怖的人。
林可欣咽下一口唾沫,心中暗暗祈禱此人能攔下入侵者瘋狂的入侵。
……
咔嚓。
清脆而重復(fù)了無數(shù)次的響聲再度響起,這意味又有一人在徐生手下失去了姓名。
徐生手上的勁道一松,被他單手舉起的一名蝠衛(wèi)應(yīng)聲倒地。那名蝠衛(wèi)喉骨盡碎,面具后透露出來的眼神中滿是難以置信。
太快了,電光火石之間,自己便被眼前的男人擒住,殺死。本來他對為何外面的哨兵敗退的如此之快存有疑惑,知道現(xiàn)在他真正面對徐生,才感到但足以讓人窒息的壓力。
此處的蝠衛(wèi)已盡數(shù)被徐生殺死,借著克烈給予他的內(nèi)部地圖,他能輕易找到?jīng)]有監(jiān)控的死角甚至幾處寬度足夠藏人的通風(fēng)管道,對地形了如指掌的徐生反將敵人的場地化作自己的優(yōu)勢,對在其中落單的蝠衛(wèi)展開了一常常伏擊。即使蝠衛(wèi)的素質(zhì)不是在外的哨兵可比,三人一組仍不足以抵擋徐生的殺戮。
但即使徐生再如何強大,他也終究是一個人,以一人之力對抗整個基地的精銳部隊,就算是他也開始感到疲憊。就算徐生身著黃巖留下的防彈背心,也難免受傷。若不是體內(nèi)那股自心臟而生的神秘力量支持著他,他怕是已經(jīng)倒下了。
饒是如此,這件以千瘡百孔的防彈背心也難以支撐他走過下一段路了。剛剛那名蝠衛(wèi)雖在頃刻間被自己殺死,但他依然在死前向徐生的肋下開了一槍,即使徐生已盡力扭轉(zhuǎn)身體,透過背心的子彈依然鉆入了徐生肋下的皮肉中,帶給他鉆心的疼痛。
除此之外,背心已經(jīng)為徐生的左右肩膀擋下了五六枚子彈,那名躲在暗處的狙擊手在此期間差點一槍打穿徐生的大腿動脈,而這一次徐生依然無法捕捉到他的蹤影。比起在眼前的危險,這位在暗處放冷槍的敵人顯然更加危險。
徐生抖去拳上沾著的血,剛向前踏出一步,一道寒芒透過他右側(cè)的磨砂玻璃,斬向他的咽喉。
徐生瞬間改變身體前傾的趨勢,向后仰去。那道寒芒再次穿剝離后勢頭不減,竟換了個方向,緊貼著徐生后仰的身體斬切下來。若是徐生的反應(yīng)慢上半拍,就要被這道寒芒一刀兩斷。
被切下的玻璃倒在徐生面前,碎成一地尖銳的碎渣,引得從窗戶透過來的太陽光化為紛亂繁雜的光線,在這短暫的混亂盡頭,一把刀,和握著刀的人緊緊佇立著。
徐生吐出心中的濁氣,隨差點被一刀殺死,他心中卻沒有半點慌亂或憤怒的情緒。他稍稍向后退了兩步,這兩步正好讓他走出這把刀的極限攻擊范圍。
來者面色如常,心中卻對徐生能躲過自己一刀感到無比訝異。他明白,在一些極端情況下,戰(zhàn)斗或許是曠日持久的鏖戰(zhàn),而對于他這種連刀之人來說,鏖戰(zhàn)的機會卻非常少,生死便是勝負,勝負只在一瞬之間。只要出刀的速度慢上一瞬,等待著自己的便只有人頭落地的下場。
他舉起太刀,刀尖直指徐生,輕聲道:“斷野流,黑刀,小村健?!?p> 報完名號,小村健不再多說,壓低身形,向前一步,一刀橫切向徐生腰部,手中太刀如同從沉睡中剛剛蘇醒的兇獸一般,刀身不斷輕顫,宛如在發(fā)出低沉的嘶吼。
這一刀的來勢儼然比上一刀更加兇悍,徐生面對著欺近的刀鋒,沒有選擇后退,而是正面迎了上去。
這是過于出乎意料的舉動,但小村健身并未被徐生好似舍身忘義的來勢震懾,刀勢不變。而就在刀鋒距離徐生不到半尺之處,徐生手肘下壓,膝蓋則上踢,看著去勢,竟像是要將這一刀生生夾住一般。
下一刻,小村健一只平淡無波的眼神終于有了色彩,隨著一抹血光的綻起,面前的敵人面露驚色,胸口被劃開一道極長的血痕,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沒有重傷敵人的實感。
他的感覺沒錯,無比詭異的一刀在即將被徐生擋下時突然消失,轉(zhuǎn)而斬在他的胸口。若是徐生毫無反應(yīng),這一刀應(yīng)當(dāng)是能展開他的整個胸口,直至內(nèi)臟都被切碎為止??尚〈褰″e估了徐生肢體的硬度,同時錯估他的反應(yīng)速度——刀鋒觸及徐生肌體的一瞬,他便控制身形后退,刀刃雖然將防彈衣砍得無法再用,甚至斬開他的胸口,但未能傷到更深處。
一刀已過,小村健頓感不妙,因為徐生嚴重并沒有他預(yù)想中驚慌的神色,受傷的明明是他,他卻此自己還要沉靜。
不顧傷勢,徐生竟貼著刀鋒欺近小村健的身前,左手處冷光閃爍,竟是一把匕首被他握在手中,直刺小村健的咽喉。
太刀已經(jīng)斬出,無法回防,眼看小村健就要在這一刺下斃命,一股熟悉又驚懼的感覺再次找上徐生。
砰!
那是子彈出膛的聲音,藏在暗處的狙擊手再次射出了奪命的子彈。
穿甲彈瞄準的是徐生的后心,但狙擊手也明白,這一擊極有可能依然結(jié)束不了這有著驚人預(yù)知力的怪物,但即便如此,只要能給他增添一點傷勢,下一擊自己就更有把握。
徐生不得不放棄這一刺,壓低身體,讓子彈盡量遠離自己的心臟。果不其然,子彈從徐生的肩膀穿過,落在小村健的腳邊。
絕佳的機會。
小村健心知狙擊手已經(jīng)為他創(chuàng)造了絕佳的條件,他運轉(zhuǎn)自身力量,揮刀再斬。
這一斬看似是劍道中的左切上,實際他早已調(diào)整斬切的角度,是對著徐生腹部的一記左橫切。
小村健雖是眷者,但他的能力極弱,“幻切”這種能力雖在他手上無望而不利,但實際上更多依托他本身的精湛刀術(shù)。作為幻術(shù)中的一種,他的能力最多只能讓敵人在瞬間看到一個模糊的幻影,這種幻術(shù)雖然逼真,但存在時間極短,且不可能讓人憑空看到一個在現(xiàn)有空間中完全不存在的事物,只能依托一些本身正處于運動狀態(tài)的物體。
但若是將”幻切“與刀術(shù)結(jié)合起來,便能在激戰(zhàn)中讓對手誤判自己的動作,從而為創(chuàng)造無限有利的機會。畢竟刀術(shù)之斗,往往是一招定勝負,使用“幻切”斬出的一刀往往能直接為他奠定勝局。
可這一刀亦有缺憾,即使“幻切”的發(fā)動速度再快,也需要一定的時間,若是以極快的速度將刀招在還未斬出時截斷,“幻切”便失去了意義。
而徐生便是一個揮拳比小村健揮刀更快的人,在他改變刀勢,就要斬出的瞬間,徐生的拳便攔到了他的太刀之前。
刀鋒與拳頭碰撞到一起,冰冷的鋒刃破開皮肉,切開經(jīng)絡(luò),卻被卡在了骨頭之中!
比起剛剛被徐生的反應(yīng)速度驚到,小村健在發(fā)現(xiàn)自己的刀刃無法再前進分毫后更覺得驚駭莫名,此人的骨頭到底是什么做的,即使自己的刀勢還未去盡,也不可能有人能用拳頭生生當(dāng)下這柄由由天國頂尖刀匠制造的太刀啊。
左拳擋下太刀,徐生右手五指如刀刺入小村健的肩頭。小村健冷峻的臉龐通的略微抽搐,握著刀柄的左手頓時失去力氣繼續(xù)握刀。他知道自己的左臂應(yīng)該是被徐生廢去了。
此時,異變再生,小村健充血的雙眼中閃過一絲決然。徐生心中一驚,這種眼神他曾見過數(shù)次,在那些蝠衛(wèi)失去希望,臨死反復(fù)時都會有這樣的神情。他感到不對,但為時已晚,被卡在他左拳的刀刃忽然斷坐兩截,那并非外力所致,而是刀的內(nèi)部本身就有機關(guān)。
小村健一腳踩在徐生左腳上,手握半截刀刃,竟一刀貫穿了兩人的腳掌,將兩人一起釘在此處。
狙擊手!
徐生心中一沉,他明白了小村健即使知道近身搏斗毫無勝算也要把自己留在此處的目的。在遠處的狙擊手還未離開,他還有開第二槍的機會。
重拳如錘,徐生握緊完好的右拳狠狠砸在小村健的頭上,將他砸的眼珠暴突,鼻梁凹陷,連脖子都差點斷掉。但受了如此一拳,他竟還未立刻死去。小村健獰笑著露出半口還未被打爛的牙齒,竟不顧自己傷勢死死抓住徐生的手臂不放。
此時,百米外的大槍已經(jīng)徹底瞄準了徐生的要害,面對毫無設(shè)防的后背,狙擊手在緊張之余,不免感到一種慶幸。
終于要死了,即便是生命力再頑強的人類,在心臟被摧毀后也不可能繼續(xù)存活下去。
他心中有無限的感嘆,甚至包括對徐生的隱隱崇拜,但所有復(fù)雜的情感,都將在下一槍終結(jié)。
你該去死了。
“走吧。”
一條簡單的信息,穿過無數(shù)人群,山河,在空曠的沙場上,準確地傳入了狙擊手的腦海中。
“走吧?!?p> 在徐生的不解和小村健的怒喝中,預(yù)料中的一槍遲遲沒有到來。
縱使小村健如何的不甘與憤怒,連遭重擊的他也再無力回天。徐生輕易撕裂了小村健的左臂,撥出了貫穿兩人腳的半截刀刃,用它割下了這位年輕刀術(shù)大師的頭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