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李懷瞧著那緊貼著司枕的黑蛟，模樣倒是生得好，畢竟精怪之中蛟龍也算是上乘物種了。
他沖黑蛟招了招手，“你過來?！?p> 黑蛟咬緊了嘴唇，他顯然感受到了李懷對他的偏見，他不愿過去。
那小蛟龍黏在司枕身邊不動，一雙黑瞳中浮現(xiàn)出些許警惕。
李懷微微瞇了瞇眼，冷哼一聲，“你這新收的黑蛟膽量不足，配不上做你的靈寵?！?p> 這句話戳進了黑蛟的心里。
他初次落入凡世就被關(guān)進狹小的籠子里，連伸展開身體都做不到。
可司枕的寢殿卻異常華貴，琳瑯滿目的珍貴瓷器和家具，還有那么多伺候她的人。
很多事物他不僅沒有見過，甚至連聽說都沒有聽說過。
他從未踏出過溟海，對人界的認知停留在這些年從旁的妖怪嘴里聽來的傳聞上。
這些天他小心翼翼地待在司枕指給他的房間，學習著人類的生活方式，就怕司枕會因此嫌棄他。
黑蛟不服氣地松開了手，黑瞳直直地看著李懷，“我配得上?！?p> 司枕眼里含了些許笑意，李懷這手激將法真是運用的爐火純青。
“夠不夠格可不光看你嘴上說的什么，”李懷沖黑蛟抬了抬下巴，“過來。”
黑蛟走了過去。
李懷伸手扣住黑蛟的手腕。
漂亮的黑瞳顏色褪去，轉(zhuǎn)化為極具攻擊性的豎瞳。
黑色的蛟尾在黑蛟身后幻化出來，下意識地朝李懷攻擊過去。
宮人一驚，“國師大人！”
司枕和李懷面色不變。
黑色的蛟尾在即將抽打在李懷身上時，似乎遇到了什么障礙，再難近身李懷分毫。
司枕走過去抬手順了順黑蛟柔軟的頭發(fā)，站在他身邊。
感受到司枕的安撫，黑蛟內(nèi)心的焦躁瞬間平息下來。
法力幻化出來的蛟尾破碎成點點星光消散，豎瞳也被他隱藏起來，重新變回了乖順無害的黑瞳。
“攻擊性太強，”李懷沒想到緊緊這樣簡單的觸碰，居然惹得這黑蛟這么大反應，“你這黑蛟不是從小馴養(yǎng)的吧？”
司枕一臉驕傲：“野生的?！?p> 李懷一直注視著那條黑蛟，“妖物遵從本心修煉，不是經(jīng)由人手從小馴養(yǎng)的，有極大的可能噬主?！?p> 黑蛟聽見他的話，黑瞳里漸漸泛起點冷意。
李懷壓根兒沒把這點修為的蛟龍放在眼里，黑蛟那示威的行為在他看來就像一個剛學會走路的小孩挑釁成年人般，毫無威脅力。
司枕挑眉，“噬主？”
“蛟龍生性殘暴，桀驁難馴，不然你以為為什么市面上眾多精怪中沒有蛟龍的影子？”李懷一聽見這蛟龍還是野生的，更不愿意讓它當皇家靈寵，“千年修行，生存的本能已經(jīng)刻進他的骨子里，誰知道他后面會不會背叛你?！?p> 黑蛟怕司枕真聽進去李懷的話，他趕緊伸手去拉司枕的衣袖，“殿下……”
司枕皺眉想著什么，沒有回應他。
黑蛟原本滿肚子的話，在沒有等到回應后，被他悄悄咽了回去。
他原本想說，他不會噬主，更不會背叛她。
可這些話說出來誰信呢？嘴上說說誰不會。
司枕聽見李懷的話，倒是難得的想了想后續(xù)。
眾人皆知蛟龍性情殘暴，不過她這段時間和黑蛟相處下來，這小蛟龍倒是乖得很，還老容易害羞。
至于國師說到的噬主問題，確實應該重視。
倒不是說她懷疑小蛟龍，憑她如今的修為，以小蛟龍現(xiàn)在的修行速度，恐怕得等他成年恐怕才有與她交手的資格。
但她要將其留在宮廷里，就得讓宮廷里的眾人安心。
司枕思索片刻，決定和小蛟龍立個契約，就是不知道小蛟龍愿不愿意。
黑蛟的心在司枕想事情的時候一寸一寸的往下沉著。
難道司枕被這個國師說動了，要丟棄他了嗎？
可司枕應該知道他不是李懷口中那樣的蛟，他和那些蛟龍不一樣……
雖然只是相處的短短一段時日，但他已經(jīng)不想離開司枕身邊了。
黑蛟壓下心中的惶恐，他扯了扯司枕的袖子，紅著眼眶解釋，“我不會背叛你的，我也不殘暴，我還沒成年，我從未傷過人……”
司枕回神，得了，自家小蛟龍又被惹哭了。
她好笑地哄著自個兒的靈寵，“知道知道，你一個幼崽能殘暴到哪去，我剛剛在想契約的事?！?p> 黑蛟愣了愣，“契約？”
李懷摸了摸自己的胡子，適時補充了一句，“要是這黑蛟肯跟你建立契約的話，也不是不可以考慮留下他?！?p> 司枕瞥他一眼，這個老狐貍。
她向黑蛟解釋，“聽說過契約嗎？人類和精怪之間形成牽絆的一種儀式?！?p> 黑蛟在腦海里搜尋著有關(guān)這方面的記憶。
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點了點頭，“聽說過?！?p> 司枕還是耐心多解釋了一句，“我是皇家的人，對守護宮廷的人有責任，做我的靈寵就不能像你以前在妖界那樣自由了，你要是和我建立了契約，就會受我束縛?！?p> 黑蛟想起之前在妖界狐貍精跟他說過的話，耳朵尖上染了一抹緋紅。
他胡亂點頭，“我愿意?！?p> 司枕怕他年紀輕，不知道事情的輕重，也是為了防止日后她和自己的靈寵之間鬧矛盾。
“你可想好了，你要是跟我簽了契約，你就必須得待在我身邊，待在這人界了，不能像以前在妖界那樣亂來了，一切都得按人類制定的規(guī)則走?！?p> 黑蛟聽出她話里的嚴肅之意，他仰頭瞧她，認真地問：“你會用這個契約傷害我嗎？”
“不會，”司枕搖頭，“你是我的靈寵，我害你做什么?！?p> “那……簽了契約之后，你會不要我嗎？”
“不會?！蹦遣恢竿B(yǎng)個大蛟威風一把嗎，干嘛不要你。
黑蛟垂眸，纖長卷翹的睫毛耷拉下來，他望著司枕爬滿了杏花的裙角，松開司枕的衣袖。
司枕心中嘆了口氣，精怪生性還是愛自由的，古往今來主動愿意和人類建立契約的精怪還是少數(shù)。
她以為小黑蛟不愿意被束縛，想要回妖界。
結(jié)果下一秒，小蛟龍偷偷拉住司枕的手指，攥得緊緊的，“我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