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女主出現(xiàn)倒計時(7)
楊言還沒把這破藥給扔出去,自己就先被紀(jì)然給趕出了房門。
理由很是冠冕堂皇——姑娘要洗澡,你個大男人在這房里呆著,成什么體統(tǒng)?
于是,曾是被姑娘上趕著要撲倒的首輔大人,神色訕訕地揣著那顆破藥,連人帶藥地被無情趕出了房門。
上輩子有過那么段混賬婚姻的首輔大人知曉姑娘洗浴的時間向來長,沒半個時辰都出不來。自己又閑著無聊得慌,只得先到堂中坐著,叫了壺茶并糕點(diǎn),邊等著茶上來,邊聽著其他客人嘮嗑。
楊言倒是想點(diǎn)個他平時常喝的金駿眉,但小廝說是沒有。在飯點(diǎn)過后,酒樓里便只提供當(dāng)日的例茶。只不過在這江南酒樓里,便是例茶,在外也是鮮少得見的好茶。楊言點(diǎn)了點(diǎn)頭,隨他去了。
只是等茶間,楊言又被那胖掌柜瞅了個正著。楊言看著胖掌柜不住地向自己投來的“少年人,你不行啊”的眼神,不由翻了個白眼。
今夜著實(shí)是有些造孽。
飯點(diǎn)已過,酒樓里剩下的都是些進(jìn)行飯后酒局或者茶局的商人,只為談天說地或談生意,飲茶不過是飲牛飲騾罷了。正經(jīng)吃茶的都上茶樓去了,只不過,這會兒茶樓里的文人墨客可不多,要尋得那些吟詩作賦的,還得去流歸河上走一遭。
酒樓大堂里那拉著長長紅色的帷幕再度拉開,高臺上的說書小桌已經(jīng)被挪到了一邊。后墻正中懸了塊巨大的刺繡錦緞,鋪了滿墻。邊上擺了數(shù)張凳子,已經(jīng)有抱著琴的琴師在上面撥弄、調(diào)試著琴弦。錦緞后燈火通明,能朦朦朧朧看到些人來人往的影子,也微微傳出了幾聲“咿咿呀呀”的唱詞。
楊言喜歡聽?wèi)?,但只喜歡安安靜靜地聽,或者只有他一個人的時候才聽。故而他官居首輔之后,聽?wèi)蛞猜牭蒙倭?。上輩子自己還沒闖出個名堂來的時候,那些官員宴請什么的推脫不掉,便只能強(qiáng)壓著自己心頭的不喜,看著那些酒囊飯袋在桌前推杯換盞。觥籌交錯間,那些粗鄙的笑聲把那些干凈的唱詞都給壓了下去,根本聽不清戲里在唱些什么。
故而,在楊言爬上了那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位置后,此類借著聽?wèi)虻木凭?,統(tǒng)統(tǒng)讓他推了個干凈?,F(xiàn)在想來,當(dāng)初柳絮能入了他的眼,好似也就憑著她那一手唱戲的本事,加上與紀(jì)然相似的身形面容。
只是他上輩子,別說是兩袖清風(fēng),便是他自己,都不能說他是干凈的。這樣一個在俗世浮沉的人,怎配得上千嬌萬貴的紀(jì)府千金?終究還是退而求其次,選了個相似的。也怪他自己眼瞎,誰成想,這柳絮竟還是個比自己還要陰狠百倍的主兒,把自己也給算了進(jìn)去。真真是時也,命也。
楊言長舒一口氣,感慨老天實(shí)乃待他不薄。他笑著對奉茶的小廝露出了一個微笑,小廝受寵若驚。
好茶已上,楊言悠哉悠哉地斟了一杯,就著這氤氳茶香,拈了塊糕點(diǎn)送入口中。桂花松糕的綿軟入口即化,楊言抿著茶看向高臺,心道這高臺上的戲,也該開唱了。
平地一聲鑼響,吸引住了眾人的目光。緊接著便是一連串緊湊急促而又有節(jié)奏的鼓點(diǎn)鑼聲,紅色的錦緞撩起,伴著一聲長嘯,從臺后快步走出了八個身后背著四面錦旗長靠、頭戴兩叢長須錦盔的武生,英氣地傲視前方。
他們威武十足地齊身打了圈后,踏著鼓點(diǎn)鑼聲,慢悠悠地下了臺。
這便是開場。
正戲還未開始,便已引得臺下人一片叫好。
楊言悠悠地抿了口茶,看著臺上一左一右默默走上來八個人,手中皆舉著旌旗,分列在戲臺后方站定。因覺得這茶與之前喝過的有所不同,便問邊上目不轉(zhuǎn)睛盯著戲臺子的小廝問道:“你們這是什么茶?”
誠然這戲著實(shí)吸引人的眼球,但小廝還是本著職業(yè)道德收回了黏在戲臺子上的目光,恭恭敬敬地回道:“是碎銅茶?!?p> 楊言素來迷戀金駿眉里那股若有似無的松煙香氣和帶著些許桂圓清甜的甘甜醇厚滋味,不禁對著這入口微澀而后有才回甘的碎銅茶搖了搖頭,問道:“這是哪里的茶?”
“客官,這茶出自處于武夷山脈的昭武城,與素來盛產(chǎn)茗茶的崇安城同屬一個山脈。”似乎是看出楊言對此茶不甚滿意,故而小廝又道,“這碎銅茶其實(shí)頗有些趣味。只要將一小撮茶葉放入嘴里咀嚼片刻,再取一枚潔凈的銅錢放入嘴中與茶混嚼后將茶渣吐出,便能在其中看到閃閃發(fā)光的碎銅。這也是‘碎銅茶’的名稱由來?!?p> 楊言點(diǎn)點(diǎn)頭,又問道:“你們這兒每晚都有唱戲的?我瞧著今晚這出《長坂坡》甚好,是你們專門請來的班子嗎?”
臺上已經(jīng)緩步出了個一襲紅衣的架子花臉,揮著兩衣長袖,捋著黑須,隨著鼓點(diǎn)漸緩漸無,開口唱道:“普天浴日建奇功,四海仰德政……”
小廝目中驚奇,道:“想不到客官還是個行家里手。咱這江南酒樓每隔半月才唱一次戲,請的是池州城里有名的魏家班。這出《長坂坡》,便是他們的鎮(zhèn)班曲目,難得得緊呢?!?p> 楊言眉頭一皺,怎生又是姓魏?
從池州城外那魏知行攔路劫道,到了這江南酒樓,又是那掌柜的不由分手給自己來了個魏記藥堂的大補(bǔ)丸?,F(xiàn)下這聽個戲,怎生又與那“魏”字扯上了關(guān)系?
楊言手中虛拿著茶盞,問道:“這魏家班與魏記藥堂,可是一個‘魏’?”
小廝一愣,回道:“這倒不是。魏記藥堂可是城中百年老鋪,魏家班倒是近一兩年才興起的。不過嘛——”
“不過什么?”楊言發(fā)現(xiàn),這小廝的面部表情似乎出現(xiàn)了一點(diǎn)點(diǎn)的失控,有了那么一點(diǎn)曖昧的意味。
小廝一臉興味盎然地說道:“這魏家班的老板,與這城中最大的青樓——流歸樓的老板,可是同一個呢!”
“原來如此?!睏钛渣c(diǎn)點(diǎn)頭,算是明白為何小廝方才那副表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