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穩(wěn)了,一陣香氣透過車簾,傳了進(jìn)來。
小毛子掀起了車簾,用如月的彎鉤,把車簾勾住,然后熟練的跪在地上,背部挺得平整筆直。
子受一縱身,從車上跳了下去,然后踹了小毛子一腳,笑罵道:“滾起來?!?p> 這看似平淡無奇的舉動,卻讓小毛子的臉色無比的難看。
他抬頭看著子受,不愿意滾起來。
商代的規(guī)矩,一旦主人不需要奴隸服務(wù),就意味著奴隸距離殉葬不遠(yuǎn)。
小毛子以為帝子不滿意自己的服務(wù),嚇得眼淚都出來了。
“趕緊滾起來,前面領(lǐng)路。”子受又補(bǔ)充一句。
小毛子聽到“前面領(lǐng)路”四個字,臉上瞬間轉(zhuǎn)憂為喜。
只要主人還有用他的地方,那就不用殉葬。
“好嘞?!毙∶右环韽牡厣咸饋?。
子受站在車轅邊上,一伸手,把剛出來的姜筠拉住,往懷里一帶,一個公主抱就把她接住。
身強(qiáng)力壯,果然是不虛的。
子受抱著姜筠,舉重若輕。
把她放在地上的時候,周圍的人都?xì)g呼起來。
商代,還不講究程朱理學(xué)那一套,沒有什么三從四德,男女大防之類的屁話。
在眾人的歡呼聲中,子受拉著姜筠的手,兩個人并肩往前走去。
之前,在龍德殿,屬于訂婚典禮的正餐。
子受和姜筠是當(dāng)之無愧的主角。
現(xiàn)如今,到宗廟,主要是為了祭天告祖。
這時候的主角就是帝乙和王后,子受在這時候,只能成為男二女二。
小毛子在側(cè)前方領(lǐng)路,二人跟在帝乙、王后、姜恒楚夫婦身后。
朝中的大臣則跟在他們身后,魚貫而入。
越是靠近宗廟,這股肉香越是濃郁。
當(dāng)他們走進(jìn)宗廟范圍之內(nèi),子受立刻看到在廣場兩側(cè),排開的大鼎。
大鼎下方,火苗旺盛。
大鼎之上,蒸汽騰騰。
猛然間,子受捂住了鼻子。
從外面到里面,香氣越來越濃郁。
可這股濃郁的香氣,是大鼎之中煮著的人肉香味。
整個人群之中,只有子受對鼎煮活人極為不適。
除了子受,就連姜筠臉上都沒有什么變化。
作為中央宗主國,商王打了勝仗,煮幾個奴隸吃,屬于在正常不過的事情。
甚至很多人認(rèn)為煮好的奴隸肉,是能治百病的。
正因?yàn)檫@種原始的思想存在,歷代商王,祭祀宗廟蒸煮奴隸的時候,總會把一半奴隸肉分給周圍看熱鬧的百姓。
那些百姓家中有病人,就會拿著碗,取一塊大商先祖眷顧過的奴隸肉,回家包治百病。
所以,每有宗廟大型祭祀活動,最高興的,就是朝歌的百姓國人。
每個人都希望自己能分到奴隸肉。畢竟這東西有病治病,無病益壽延年!
“商王文武帝乙,祭神告祖,先后垂憐,護(hù)佑我土……”大祭司的表演開始。
帝乙攜著姜恒楚的手,兩個王后陪同左右,面帶微笑。
子受和姜筠站在一邊。
所有人都盯著宗廟的門口,沒人注意到,這一對剛訂婚的小情侶雙手一直緊緊握在一起。
宗廟的門口,先是進(jìn)來兩個拿著長戈的健壯武士。
他們一手執(zhí)戈,一手牽著拇指粗細(xì)的麻繩。
麻繩后面,則捆著一個個年輕的奴隸。
這些個奴隸仿佛糖葫蘆一樣,被麻繩連成一串。
每個奴隸手都被同樣的麻繩捆住,一個連著一個。
奴隸身邊,都會跟著一個個執(zhí)戈武士。
除了不懂的子受和姜筠,其他人,上至商王帝乙,下至普通子民,紛紛歡呼起來。
帝乙指著下面走進(jìn)來的奴隸笑道:“這是征討夷方所俘獲的青壯年奴隸,還看的過眼吧?”
“確實(shí)不錯,先王一定喜歡?!苯愠c(diǎn)了點(diǎn)頭,還回頭看了看姜筠。
“一會兒還有更好的?!钡垡艺f話間,那些魚貫而入的奴隸已經(jīng)被趕入早就挖好的坑里。
中間的空地上,立刻有武士抬著鹿角木圍欄圍了起來。
大祭司站了出來,大聲說道:“東夷奴隸,今日我大商帝子訂婚,給爾等一個機(jī)會。若你們的將,能挺過一刻鐘,則留爾等一半性命?!?p> 子受猜到這群奴隸是要用來人殉??蓻]想到大祭司還有新玩兒法。
隨著大祭司的聲音落下,四個五十,牽著一個身材高壯,肌肉結(jié)實(shí)的蓬頭男子進(jìn)入場中。
“袞,今日本王給你個機(jī)會,在長戈陣中堅(jiān)持一刻鐘不死,這五百人之中,可活一半?!钡垡抑钢潜蝗舆M(jìn)坑里的五百奴隸說道。
被叫做袞的男子猛然抬頭,眼睛里帶著桀驁不訓(xùn)。
“這個袞,據(jù)說是夷方的貴族呢,帝子看他現(xiàn)在這個落魄樣?!毙∶訙惾旱恼f道。
子受點(diǎn)點(diǎn)頭,小聲對姜筠說道:“你看,他也是貴族,為何他貴族的祖宗沒有保佑他?這世上本沒有鬼神庇佑。夷方士兵沒打過我們,他們就淪為奴隸。如果換做我們打了敗仗,那么坑里的人,可能就是你我?!?p> 姜筠看著眼前這一幕,微微點(diǎn)頭,她心中已接納了子受的說法。
只是出生就存在的鬼神文化氛圍,讓她還不能完全徹底的相信子受。
很快,袞被放入了圍欄中間,赤手空拳。
然后,四周占了一圈兒拿著長戈的武士。
“預(yù)備,刺?!贝蠹浪鞠铝?。
圍欄四周的武士拿著長戈,隔著圍欄,向中間的袞刺過去。
幾十桿長戈,一通刺過來。一般人肯定無法完全躲過。
袞站在中間,面對著四周同時過來的戈,突然朝一個方向沖過去。
他一伸手,左臂格擋住刺來的長戈,右手直接抓住另一只戈頭,向外格擋。
肉做的左臂在接觸長戈的瞬間,皮開肉綻。
付出一只手臂受傷的代價之后,袞抓住了一只長戈,格擋完其他刺過來的戈后,順手往里一帶,竟然奪了一只長戈。
“好……”坑中的奴隸爆發(fā)出了夷方腔調(diào)的歡呼。
袞長戈在手,舞動如風(fēng)。
他在圍欄之中,想要沖出去斷不可能。
可外面的武士想要擊殺他,也被他手中的長戈一一格擋。
單臂用戈,對抗幾十條上下翻飛的戈,袞竟然絲毫不亂。
“這是個勇士?!弊邮芸粗?,眼睛亮了起來。
不知道郝建和袞,哪個更厲害?
眼看一刻鐘就到。
袞除了身上多了幾道皮肉傷,一時半刻倒是沒有敗像。
“哼!”帝乙冷哼一聲。
下面的大祭司顯然聽到了帝乙不悅的聲音。
他向天舉起雙手,口中念念有詞。
很多人被他的舉動吸引了目光。
電光火石間,躲在一邊的神職人員朝著圍欄里的袞偷偷揚(yáng)了揚(yáng)手。
一把銅針,順著圍欄的縫隙,射入袞的左側(cè)大小腿。
袞身體一栽,四周的戈瞬間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