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64
賀囂低著頭，暖黃光暈勾勒出少年俊秀的眉眼。平日里盛滿張揚的眼睛，此時此刻卻有按捺不住的擔心流露出來。斜飛不羈的眼睛，因這種擔心變得格外柔和動人。
方棠仰起頭，被這樣的賀囂不常流觸及了一下心臟，心跳和呼吸有一瞬的時間，竟然同時失控。
這種奇怪的感覺，讓她側(cè)過臉輕輕咳嗽了一聲，語氣故作輕快：“不經(jīng)常，顧教授又不是虐待狂。”
賀囂點點頭，成全了她的故作輕松：“出去？”
方棠第一次覺得她同桌其實真挺善解人意：“嗯?！?p> 賀囂看了看時間：“想去哪兒？”
方棠現(xiàn)在腦子亂成一團漿糊，根本無所謂去哪里：“小白樓。”
賀囂沒想到她會想去那里，但也沒反駁。
在他看到方棠臉上的掌印時，根本沒意識到自己心中騰起的那股憤怒和心疼，究竟是為什么。
方棠的無所謂和故作淡定，讓他終于開始正視自己的情緒。
他不高興，不高興他同桌挨打了，不高興他同桌在他面前故意隱瞞自己的情緒。
但這全部的不高興，都在方棠一大顆眼淚從眼眶中滑落的時候，土崩瓦解。
那滴眼淚像一根千斤重的釘子扎進了賀囂的心里。
現(xiàn)在，方棠別說是去小白樓，就是去閻羅殿他也陪著。
賀囂掏了掏兜，沒有半張紙巾，情急之下，伸出拇指揩掉方棠眼角的淚珠：“乖，別哭，有囂爺，囂爺護著你啊?！?p> 這時手機響起，賀囂接通電話。
“沈女士，又怎么了？”
“剛才，方棠和你顧阿姨吵架了，我讓她出門避風頭。現(xiàn)在找不到人了。你快回來把你弄的那個全家監(jiān)控查找系統(tǒng)搞出來，快看看她躲哪里了？”
賀家庭院太大，都是專門的人員在打理。沈菲是個不問世事的仙女，連全智能控制系統(tǒng)的監(jiān)控都搞不懂。
“別急了，不用查什么全家監(jiān)控體系，她跟我在一起?！辟R囂說著，單手脫掉自己的校服外套。
這一次，他沒丟給方棠，而是輕輕地披在方棠的肩膀上。
賀囂拿著鑰匙打開小白樓的房間門，方棠被里面的煙味嗆得猛咳了兩聲。
賀囂有些丟臉地拍了一下腦門兒，小跑到窗子邊，快速打開推拉窗：“剛才，幾個人都在這里抽煙，味道沖了點。”
上次他們一起來小白樓，這間房子還空空蕩蕩的，只有少數(shù)的幾件老家具。
但現(xiàn)在，方棠看到地上的煙蒂，紅牛，速溶咖啡。
如果中間沒有那些散落一地的A4 紙，方棠差點兒就錯以為這是什么不良少年的秘密基地。
兩個小時前，趙四海已經(jīng)告訴了賀囂他們，自己被方棠拒絕的事。
方棠的拒絕讓賀囂既慶幸又難免夾雜著一絲絲難以言說的失落。
很多次，當他看到周巖因為一道題和方棠你來我往地討論時，心里就不可控地升起一些不可抑制的煩躁。
想把周巖那家伙丟到爪哇島，想和方棠也能并肩戰(zhàn)斗一次。
方棠推開另外一道門，賀囂的心臟“噗通”猛跳了一下。
黑金配色的機器人出現(xiàn)在方棠的視野內(nèi)：“它叫什么名字？”
“飛龍在天?！辟R囂得意地說出自己為機器人起的名字。這份獨樹一幟的霸氣，只有他賀囂的愛將能擁有。
方棠看了一眼賀囂，實在不忍心打破他的幻想。
排除這”土到極致就是潮“的直男式名字，“飛龍在天”的機身流暢自然，剛性與靈活度在外觀層面做到了極致。
賀囂見方棠看得入迷，終于忍不住想在她面前炫耀自己成果的好勝心，拿過操作器，炫了一波真正的“機械舞”。
方棠漸漸被舞動的機器人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全神貫注地盯著它的動作?！帮w龍在天”在賀囂的操作下，賣力表演。
這些花里胡哨的炫酷動作，在方棠眼里逐漸演化為一堆流動的數(shù)據(jù)。
機器人最后以一個極為紳士的“脫帽鞠躬”的動作結(jié)束。
賀囂一臉”快夸我厲害“的傲嬌小表情，方棠強行讓自己大腦中的數(shù)據(jù)流啥車，非常捧場地拍了拍手。
“小龍的靈活性很好，但平衡性是不是需要改進？”方棠隨意地撿起一張設(shè)計圖紙，說出自己的小疑惑。
賀囂沒顧得上在意自己霸氣外泄的名字被方棠改成了Q彈可愛的“小龍”，他神情嚴肅地看著方棠一針見血指出困擾他們許久的疑難問題。
方棠沉浸在圖紙中，不時用手指輔助心算：“從剛性和受力的角度來說，上輕下重，會更有力與機器的平衡。小龍的圓角使用過多，靈活有余，力量不足。曲面建模可以做出各種線條的倒角。倒角相對于圓角，線條感和力量感會加強。”
遠處的汽車鳴笛聲和遠光燈掃過玻璃，賀囂沉默地盯著仿佛自顧自講解著的方棠。
她手動調(diào)試了一下小龍的機械臂：“碳纖維復(fù)合材料？”
“是。夠輕夠堅固?！辟R囂眼神復(fù)雜，心思難測。
也夠貴，方棠在心里替他補上一句。
“小龍的上半部分重量超過了它與底盤之間應(yīng)該的比例。上肢過重下肢又太輕，人會摔跤，機器也一樣。你早就發(fā)現(xiàn)了這個問題，所以才使用碳纖維材質(zhì)的機械臂?？墒菃渭儚牟馁|(zhì)來改變這種問題，效果不大。小龍的的程序和驅(qū)動都要優(yōu)化，才能保證它的靈活和力量達到一種平衡的狀態(tài)?！?p> 賀囂此時的臉上看不到任何平時常見的玩世不恭，他的目光幽微深沉，臉色嚴肅認真。
方棠的話戛然而止，她閉上嘴，在褲子上擦了擦手。她剛才看設(shè)計圖看得入迷，很多話不經(jīng)大腦，脫口而出。
這些原理，像她這種半個門外漢都能知道，賀囂怎么會不知道。
想要解決小龍身上的問題，需要大量的程序計算，然后在模擬中不斷根據(jù)可能出現(xiàn)的問題，進行調(diào)試。這不是一兩句話能解決的問題。
從前有老杜負責程序設(shè)計開發(fā)，但現(xiàn)在他們只能通過改進材質(zhì)，用更輕更堅固的材料緩解壓力。
賀囂比誰都明白，他們需要一個像方棠這樣的人加入進來?？墒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