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外:
夜晚的伏凌山在無盡的風雪的肆虐下發(fā)出掙扎的聲響,“替天行道”直挺挺的立在空中,如果不是雪地的反光的映射下,很難發(fā)現(xiàn)半空中居然還有它的存在。忽然,在山寨聚義廳的右側,從后山方向,亮起幾點星星之火?;鹪絹碓浇?,他們在風雪中顫抖著,飄搖著,小小的火星們,噼里啪啦地剛從火炬中逃脫,便無聲地消失在黑夜的深淵之中,幾條流淌著脫離火炬的火焰,掉落在雪地上,砸出一塊小空地,自己卻也熄滅了。
大傻個子張純,帶著他的父親,和他自己的老婆,引著幾個嘍啰,來到了蓮花池校場中杏黃旗的跟前。八尺高的巨大的表面光滑的冰棍在火焰的照耀下反射出眾人的面貌。一只大個子棕熊,一只蒼老的黑豹,一只妖嬈的狐貍,和幾只猥瑣的獾子。
“爹。他凍成冰棍了?!睆埣冋f。
“先解到寨子里,給他解凍,切不可接觸熱水。”張俊拄著彎曲的蛇一般的拐棍,威嚴的說道。
“為啥不能接觸熱水???爹。”
“別廢話?!?p> “昂?!?p> 聚義廳火爐旁的大冰棍,很快融化成一灘無辜的漫無目的的冰水,露出中間赤裸的雪白健壯的肉體,在張俊的吩咐下,一名嘍啰兵先是探了探張文的呼吸,看他未死,便把一張棉被蓋在張文身上。隨后,張文在張純的呼喚下,緩緩睜開雙眼。
“醒了,爹,呵呵?!睆埣?,呵呵傻笑著。
“孩子,你若是實在記不起自己是誰,我們也不勉強你了,小兒魯莽,至你受罪,還望海涵。”張俊和顏悅色,無不真誠地對張文說道。
張文說不出話來,他在老寨主的庇護下留了下來,被安置在后山旱寨,安心在山寨里養(yǎng)了一個半月。
在這一個半月中,張文傷勢逐漸復原。通過張純夫妻,他大概弄明白了自己所處的境地。張純雖然傻乎乎的,常說些莫名其妙的話,但天性純真,他一開始經(jīng)常帶著粥和饅頭來照顧張文吃飯,后來食物逐漸被香噴噴的熟牛肉和接近三十文錢一斤的號稱高檔的卻讓張文難以下咽的小酒所替換,嬉笑著和張文驢唇不對馬嘴的高談闊論。張文逐漸認為,他是這個時代,第一個值得他深交的朋友,更是他張文的救命恩人。
另外張純一家也不是金人,而是宋人。而張純的妻子,有時也會跟張純一起來探望張文。甚至,有時竟一個人獨自前來,對張文殷勤備至。
張純的妻子,叫俞媚娘。她雖然嫁在北國的山賊窩里,卻是個不折不扣的水鄉(xiāng)美人。她皮膚細膩潔白,在油燈的照耀下泛著微微的羞澀的粉紅色,一雙大眼睛似乎總是含著初霜的露水,在幽暗的土墼屋內晶瑩得閃著微光。女人讓張文不禁想起自己的女朋友夢兒,那個他深愛的未婚妻。與俞媚娘相比,夢兒顯然更美,但媚娘更多了一分嬌媚。
有一天晚上,媚娘一個人前來探望張文。張文這時候已經(jīng)可以坐起來,并能自己飲食,但媚娘還是堅持要喂他喝肉粥。張文靠著墻坐著,與土床沿上坐著的媚娘面對面,可一旦張文看她,她便羞澀的轉過頭去,不使兩人的眼神相對。喂完了粥,她把東西收拾好,竟帖著張文的身子坐近了。身體散發(fā)出的淡淡的香味,爬上張文裸露的胸膛,繞過地圖般的疤痕,鉆進了他的心里。張文有點眩暈,她感受到媚娘的呼吸在自己的臉上撫摸著,這讓張文身體某些部位起了本能反應,使他苦不堪言。他為了掩飾尷尬,剛準備拉起腹部的被子,大手便被一只柔軟卻有力的小手抓住,張文如遭電擊。
張純的父親,名叫張俊字子雄,是這個貧瘠山寨的真正主人,他看起來已經(jīng)年邁,實際上不過五十歲上下,他占山十幾年,取名伏凌山蓮花寨,苦心經(jīng)營,用十年時間統(tǒng)一了伏凌山北部,可即便如此,卻依然改變不了自己的綹子在燕山山脈山賊中卑微的地位,燕山幾十支綹子,其中八支獨占一山,桿首里張俊排行第十二。山寨原本也有百十來人,卻在綁票張文的戰(zhàn)斗中損失不小,陣亡了一十二人,還一無所獲,也難怪張純的哥哥張固大動肝火,他開始是想讓張文說出來歷,看看能不能借此機會撈上一筆,張文卻死也不說。除了張固張純,啞巴小六子還有一個叫周勛的是山里的骨干力量,可是這個周勛,張文卻始終未曾見過。
張文對自己原主的身世依舊一無所知,只知道他被擒的時候他的金槍上刻著李瑾二字,很顯然他是漢人,此后寨里的人便都叫他李瑾。為了看官們閱讀方便,后文中將以李瑾張文穿越后的本主姓名稱呼。
雖然自己身世依舊不明,不過他對所處的時代卻有了更深的認識。這是岳王爺被害后的時間點,宋金達成紹興第二次和議,當然這是在宋史記載中的稱謂,在金史中則叫做皇統(tǒng)和議。這是宋朝乃至中國歷史上少數(shù)的極其屈辱的和約。東以淮河中流為界,西以大散關為界,以南屬宋,以北屬金。這意味著中原歷史上炎黃子孫的發(fā)源地,尤其被視為正統(tǒng)的兩個重要都城長安,洛陽盡落于金人之手。非但如此,宋向金稱臣,每年向金納貢銀、絹各25萬兩、匹。宋高宗更以臣構自稱說出既蒙恩造、許各藩方,世世子孫,謹守臣節(jié)。等厚顏無恥之言。真是中華兒女的恥辱。
可憐可嘆,大英雄岳飛在即將收復故土的一片大好的形勢下,被奸臣昏君害死。李瑾瞬間覺得,自己穿越回這里,仿佛冥冥中的安排。不如就此山寨為根據(jù)地,學梁山起義,反叛朝廷,來日替岳王爺報仇雪恨。但他轉念一想,這樣似乎違背了岳王爺?shù)膱髧揖乃枷?。他的想法翻來覆去,像是一條沒被打暈就扔進油鍋的鯽魚,油點子濺的他滿身都是,一度燙的他睡不著覺。養(yǎng)傷的古人的無聊生活使他很快厭倦穿越帶來的新鮮感。他開始試圖想辦法回到未來,但毫無頭緒,一籌莫展。
他曾多次試圖呼喚出所謂的系統(tǒng),只是腦海中的呼喚聲仿佛扔進大海中的石子,除了濺起一點記憶的浪花,任何反應都未曾出現(xiàn)。他開始對系統(tǒng),曾經(jīng)的網(wǎng)文經(jīng)驗,失去幻想。
伏凌山的風雪在李瑾傷愈后的第三天夜里終于停了,這場大雪曾讓這個戰(zhàn)亂的苦難的世界陷入短暫的和平與安寧。然而凌晨的雞叫聲,無理了打亂了這份安寧,也打亂了幾個月里人們養(yǎng)成的習慣。久違的朝陽不緊不慢的從伏凌山的東邊升起,照亮了埋在雪堆里僅露出兩只耳朵也要汪汪亂叫大黃和大老黑,照亮了馬棚里打著響鼻的幾匹山寨里僅有的長臉的馬頭。照亮了校場中高高升起的僵硬的筆直的宛如馬刀一般鋒利的“替天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