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青銅俑被毀,稀罕古物的大爺哪里還忍得住,也不避諱小祖宗究竟是什么身份,當(dāng)即大罵了起來:“你個齊孫!你有毛病吧!動那俑弄啥哩!”他氣沖沖的就要上去揍小祖宗。還好我和剛子極力把他給攔了下來,我一直念叨著大爺別鬧了,你又斗不過他,才把他的火給降了下來。
大爺其實也是聰明人,他也知道自己打不過小祖宗,我能感覺到推搡時他根本沒怎么用力,只是好面子找個臺階下?!皠e攔我!別攔我!今天我要和他魚死網(wǎng)破,要不然怎么對得起苑家的列祖列宗?!蔽耶?dāng)時架著他真想就那么放他過去,看看他到底有什么魚死網(wǎng)破的方法。但念在畢竟有叔侄情分上,我就沒戳穿他。不過他從小在我心中立下得威嚴(yán)形象可是碎得一干二凈,他比我想的還要油滑不少,不虧是個混江湖的哈。
“小祖宗,你看這事兒鬧的,不過你毀了我們祖墓的東西,得給個解釋吧,你到底要干啥呀?”我問道。小祖宗回答說自己打算去見一下這墓主,畢竟自己跟我們過來就是為了弄清自己是誰,又為什么會躺在墓道的棺材里。他說墓主一直躺在這里,可能這里面的事他多少清楚一些。至于斷掉俑頭,純屬是為了給他當(dāng)個見面禮,整個青銅俑太重了,下去不方便。
我聽完立馬眉頭一皺,心中草泥馬奔騰!你這見面禮可真夠重的。身為半個古玩圈的人我都想抽他了,這婦好俑要是一出土那肯定是國寶級文物,就這么被他毀了,這要是說出去,光是個毀壞文物罪也夠你吃幾年牢飯的了。
“俺不過是物歸原主,畢竟它一直心念著這東西。還有,恁要跟俺一起下去?!毙∽孀诳粗艺f,我當(dāng)時一驚,說憑什么??!我、我招你惹你了,干嘛要拉我下去?!耙驗楦C哩直覺告訴窩,窩絕對見過恁,斗是一時想不起來,指不定帶著你能問哩更清楚點兒。”
“你直覺個der啊你!小爺我都說了沒見過你沒見過你了,你怎么還咬著不放?。∫履阕约合?,我才不去。沒事兒去找僵尸玩兒,我有毛病啊我!”我憤憤的說道,再說那洞又暗又臭,更是加具了我的抗拒。
“那不是僵尸,是藥尸,它不吸人精血,也沒牟僵尸嫩厲害。再說有我保著恁,恁怕啥呀?”小祖宗說。我脫口而出一句廢話!甭管他是僵尸還是藥尸,你當(dāng)然是不怕啦!武功那么高、身材那么好,眼還那么利、臉還那么仙,僵尸怕你還來不及呢!我一點兒身手都沒練過,我哪來的底氣不怕?。?p> 我正說著,老祖宗的聲音突然停了下來,也不知發(fā)生了什么。小祖宗眼睛一瞟,說了句來不及了,二話沒說竟是直接拽起了我往洞里塞。我哪里掙扎的過他,只能心里直罵他娘的頭,等反應(yīng)過來時,整個人都已經(jīng)背朝地的摔到洞里面去了。
小祖宗也隨后跳了下來,我指著他的鼻子罵:“我靠!小祖宗你也太不厚道了吧,有你這么霸王硬上弓的嗎?”
“俺救了恁不止一次,恁就當(dāng)還俺個人情吧?!毙∽孀诿嫒堇涞恼f,但他說的有理,我也只能咬牙飲恨的忍著他。他告訴我,剛剛老祖宗的聲音停了,很可能是陽氣快耗盡了的緣故。它現(xiàn)在就憑著一口氣兒吊著,要是再不抓緊點兒時間,它可能就真的再也起不來了。
我起身看了看,這洞是真沒多大,大概也就三四步的長度,倒是比預(yù)計的深些,伸手都碰不到棺材底。但下面黑漆馬虎的,腐臭加苦藥味兒比外邊濃了不止一個度,嗆得我喉嚨眼兒痛。但奇怪的是,我依舊沒看到老祖宗的影子。
“天賜,牟事兒吧?”此時上面?zhèn)鱽泶鬆斅曇?,我剛想扭頭回答一聲沒事兒。就看見一只枯手扒在棺材上面,嚇的我把話又吸了回去,差點被自己的口水給嗆死!
“小祖宗!上面!在上面啊!”我怕的手忙腳亂,趕緊把小祖宗抓過來,說你可得說話算數(shù),要保著我啊。大爺聽到我在叫喊,就問我什么情況,但我眼下只能顧著自己,也沒膽子去搭話。大爺又叫喚了幾聲名字,之后也沒響了,原本我還能看到他半個頭,現(xiàn)在不知道去哪了。
我此時和那干尸四目相對,難怪我說一直看不到它的影子,原來它是藏在了棺材底兒下面。我就想怎么和蜘蛛一樣,它此時好像也察覺了我和小祖宗發(fā)現(xiàn)了它,口中又是咯咯咯的彈了幾下牙齒。隨后嘭的一聲,他整個掉到了地上,就像是體力不支了一樣,可能真的就像小祖宗說的,它的陽氣快耗盡了,已經(jīng)是油盡燈枯。
現(xiàn)在的它,連站起來都很艱難,看到它這副樣子,我倒也沒那么怕了。小祖宗和我慢慢靠近它,誰知他居然是害怕了起來,整個身子都在抖,拼盡最后一點力氣向墻腳靠去,似乎在尋找安全感。我當(dāng)時匪夷所思,心說窩里個乖乖,現(xiàn)在世道真的是變了,鬼怕人吶!
“怪了,小祖宗,它怎么就這么怕我們吶?”我問。小祖宗看了看它,察覺出了些異樣,說老祖宗的腿上好像插著什么東西。聽他怎么一說,我也才注意到,老祖宗腿上好像真的插著一把劍吶。由于老祖宗是側(cè)身葬,半個身子又浸沒在那白物里面,所以剛剛沒發(fā)現(xiàn)呢。
“奇怪,哪兒來的劍吶?”我問,照理說肯定不會是活著的時候刺的,莫非是死后被人鞭尸?到底是誰有這么大本事。小祖宗說不知道,但有只劍插在腿上,絕對不安生。他準(zhǔn)備上前幫老祖宗把劍把下來,怎知老祖宗跟見了閻王似的,抖的更厲害了,完全不想讓他靠近的意思。
“我去,丹鳳眼克鬼克怎么厲害的嘛?”我實在是羨慕,但小祖宗卻顯得很犯難。他頭一轉(zhuǎn),我當(dāng)即料到他什么心思,“誒,別!別看我!我可不去!”我立馬說道。
“這可是恁遠(yuǎn)祖,他怎遭罪恁這做子孫哩不管管?”小祖宗氣場凜然的說。但這招我可不感冒,我才不管它是不是我遠(yuǎn)祖嘞,我連我親爸長什么樣我都沒興趣,隔代親也沒隔十八代怎么遠(yuǎn)的呀。
“那恁大爺嘞?他也這樣想?要是讓他知道祖宗有難恁不幫忙,他會咋想?”我本來還在得意,一聽他拿大爺鎮(zhèn)我,我的臉又漸漸起來淡下去,“行行行,我去還不行嘛!”
帶著不爽,我貓著腰子靠近老祖宗。我心中默念:“老祖宗,苑氏后人幫您拔劍來了,你可千萬別亂動啊?!彼依献孀谝彩桥碌牟桓一仡^,一直所縮在墻角,沒對上臉,我也不至于太緊張。
我來到他大腿根旁邊,發(fā)現(xiàn)那把劍整個插進(jìn)了它的大腿里,由于它的皮肉都是干的,所以傷口還有皸裂的痕跡。我吞了吞口水,又對著老祖宗后背拜了一下,念叨了聲多有得罪,才敢把手放上去。
我兩手使勁用力,邊晃邊抽,但那柄劍像是卡在大腿骨里面去了,而且由于緊張,我手心直出汗,難拔的很。我咬著牙說老祖宗到底是得罪誰了呀?什么仇什么怨???居然插這么深。
老祖宗是藥尸,倒是沒有什么疼痛感,反而是安靜下來了。就像是知道我在幫它似的,很是配合,最后我兩個鼻孔悶了一口氣,一下子把劍抽了出了。但用力過猛,我可是摔了個屁股墩,整個屁股都酸了。
我看了看自己拔出的那把劍,劍是青銅劍,但這把劍是殘的,整個劍刃像被斜截了一段,也就大概一個胳膊的長。但這劍倒是很沉重,也很鋒利的樣子,而且冷的冰涼,不知為什么,握著它讓我有點毛骨悚然。
我看著那劍有些癡迷,剛一抬頭,就發(fā)現(xiàn)老祖宗的臉已經(jīng)停在前面,嚇得我是棄劍而逃,趕緊躲到小祖宗后面,我推了推他說:“吶,劍我已經(jīng)拔下來了,剩下的交給你了?!?p> 老祖宗這時趴在地上看著我們兩個,但眼睛瞟到小祖宗時,還是把頭側(cè)了過去,不敢看他。它拾起了那劍,右手拿出了一綹黑物,“誒,小祖宗,那是你的頭發(fā)呀!”我反應(yīng)過來道。
老祖宗把頭發(fā)纏在劍柄上,顫顫巍巍的遞了過來。我能感覺到他是真的在害怕小祖宗,但好像又有什么請求,“小祖宗,它這是什么意思?。俊?p> 小祖宗沒有回答我,而是口中咯咯咯的又說了兩聲腌臜語,老祖宗也咯咯的回了一句。“它說,它想拿這把劍,換我的俑頭?!毙∽孀谡f。
接下來小祖宗蹲下來又和它談了起來,這次只談了不到半分鐘,最后小祖宗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遞過了手中的俑頭,把劍換了過來。我知道小祖宗剛剛可能是在問自己的事情,就問他怎么樣,有沒有什么發(fā)現(xiàn)。但他搖搖頭,說沒聽出什么東西,老祖宗已經(jīng)徹底神志全無,除了會念俑其他什么都不說,看來是問不出什么了。
“害,合著搞了半天,又白忙活了唄?!蔽铱戳丝蠢献孀?,它雙手捧著那具斷掉的頭俑,后退了些許,好像是得了什么寶貝。盤坐下來后又用臉蹭了蹭那頭俑,一會兒左蹭一下,一會兒右噌一下,我覺得它連自己在干什么都不清楚了。直到最后它把頭俑抱在了懷里的時候,我是徹底看呆了,“小祖宗,你說,難不成它還記得它娘婦好將軍不曾?”
小祖宗告訴我,理論上說藥尸就算制成了,大腦的損壞也是無法避免的。就算能留下什么,大多也是類似動物的生物本能反應(yīng),像那種兇一點兒的腌臜,就是只剩饑餓和進(jìn)食的本能。至于情感這東西,從來沒人放在腌臜物身上過,畢竟這腌臜玩意人見人厭。
我也嘆了口氣,想老祖宗這輩子也干了不是荒唐事兒,到最后最想的還是他娘??!我在這時候居然也想起我媽了,看著抱著頭像的老祖宗,真是有種莫名的心酸感,估計我媽現(xiàn)在還在世界的某個點快活吧!
我和小祖宗就這樣靜靜地站著,直到它的頭一頓,停止了撫頭的動作?!八枤鈴氐缀谋M了,恁打算咋處理它?”小祖宗突然問我。
“啊,我看這兒挺好的,那就讓老祖宗在這兒待著吧,臭是臭了點兒,但清凈?。∑鸫a不會有人再來掀他棺材蓋啦。”我捏著鼻子說,其實我只是想趕快離開這兒,要不然可能又是我被老祖宗回去。“話說回來,這下面真是臭的一塌糊涂,到底是什么味道,總覺得除了腐味兒和藥味兒,還有一股怪味?!蹦俏兜涝铰勗綈盒?,我膈應(yīng)的說:“不行,真是上頭,到底啥玩意兒!”我尋著味源看過去,發(fā)現(xiàn)那味道來自于一些陶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