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柳兒驚懼之下,竟然身體一軟,暈了過去!
子琪沒有防備,扶著黃柳兒的身體一起倒在地上,幸虧落地時她還記得不能發(fā)出動靜,只是苦了她的手臂,跟地板一撞硬生生的疼。
頭頂上方又一次傳來嗤嗤的笑聲,子琪坐在地上恨恨的抬頭看向那搗鬼的人,只見暗夜里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向自己。
那人見子琪不說話,似乎被瞪的不好意思,他蹲下身開口道:“姑娘這是要去哪里?”
“與你無關?!?p> “姑娘此言差矣,我負責看守這客棧,就要保證這里住店的每一個人的安全,姑娘深更半夜不打招呼出門,明日那些官爺尋我們要人,可怎么辦?”
子琪一時把握不準這店小二的心思,但他沒有立即發(fā)聲,說明還有回轉的余地。
她將黃柳兒抱緊,猶豫著開口:“實不相瞞,我們姐妹二人是邊疆地區(qū)戰(zhàn)亂的流民,那官爺因為打了敗仗,沿途撤退之時竟然將我二人擄了去,這些人沿途燒殺搶掠,入城之后才安靜些,我們姐妹二人雖然窮苦,卻也不想與狼為伴,助紂為虐,還請小哥通融一下,放我們二人離去?!?p> “呀?”那店小二睜大雙眼,似乎很是懷疑,“可我卻見你們二人與那些官爺熟捻的很,為首那官爺對你二人甚是敬畏?!?p> “那些都是假象!”子琪急忙反駁道,“那些官爺在旁人面前都要裝腔作勢一番,免得引起懷疑,私下里卻對我們姐妹二人濫用私刑?!?p> 話音剛落,子琪一把撩起自己厚重的衣袖,黑暗之中只見一片瑩白,上面模模糊糊的卻也能看見兩三條猙獰的傷痕。
對面的店小二嘖了一聲,抬手摸向子琪的胳膊。子琪下意識的收回胳膊,將袖子掩回,“同時天涯淪落人,還望小哥大發(fā)善心,放我們姐妹一條生路?!?p> “這個嘛,”那店小二猶豫道,“我倒也不能白白幫你們的忙,你說是不是?”
“多謝小哥。”子琪邊道謝邊從隨身的錢袋里摸出一錠銀子,“這是我們姐妹全身的家當了,一直藏在包袱里從未讓那些軍爺見過,小哥可收好?!?p> 那店小二接過銀子在手中掂了掂,隨即揣在懷里,然后繼續(xù)伸出手。
子琪咬了咬牙,眼看著在這兒消耗都快有一刻鐘了,再耗下去黃花菜都涼了,只好痛下決心,從懷里拿出一塊魚形玉佩。
“小哥,實在沒有了,我們姐妹出生貧寒,也不懂玉的好壞,只有這一塊,是……是從枉死的軍爺身上掉下來的,這不義之財請小哥一定要當心用,小心惹上禍事?!?p> 說完,子琪將玉放在了面前的地上,另一只手使勁兒掐著身旁的黃柳兒,企圖讓她清醒。
那店小二撿起那塊通透翠綠的玉,頓時喜笑顏開,“是塊好玉,姑娘舍得?”
子琪心里呸了一聲,要不是你舔著臉要,她連個銅板都不想給。
“破財消災,小哥的大恩大德,小女子沒齒難忘,還請小哥幫忙將門打開,別驚動了那些官爺?!?p> “姑娘放心,在下一定把嘴閉的嚴嚴實實的?!闭f完便起身輕輕的將門栓打開,一股寒風瞬間吹了進來。
子琪打了個冷顫,聲旁的黃柳兒這時也醒了,不過還未等她反應過來,子琪便拉著她的胳膊邁出門檻。
“快點兒,我們還得去后院牽馬?!?p> “可剛剛那人……”黃柳兒心急的問道。
“天亮之前他是不會說的,”子琪將衣服裹緊,轉頭將食指放在唇前,示意黃柳兒別再說話,只跟著自己便可。
“按計劃行事?!?p> 大廳里的店小二將門關好,又重新躺回自己的小屋子里。過了片刻,聽見從后院傳來噠噠的馬蹄聲,慢慢悠悠的繞道前街,然后漸行漸遠。他從懷里掏出那塊玉,手掌摸索著那魚的形狀,嘻嘻一笑。
“這生意來的容易?!闭f完,翻了個身沉沉睡去。
“哈哈哈哈,自由啦!”寒風蕭瑟的山路上,一身男裝的黃柳兒毫無顧忌的大聲喊道,“何管事,你就后悔去吧,姑奶奶我一個人來浪跡天涯了,哈哈哈……”
子琪頭痛的看了看天,咬了口手中的果子。她們跑出來已經(jīng)一整天了,午飯只吃了些點心,眼看著黃昏漸近,可她們依舊在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地兒的山路上,更要命的是黃柳兒每騎一個時辰的路,便要歇息一回,要不然只能趴在馬上,動都不能動一下。
“趕快吃,吃完還得上路,如果天黑之前找不到住的地方,我們得凍死在山路上。”
“別急別急,讓我再歇息一會兒,我老覺得我這屁股開花了,肚子里的五臟六腑都移了位,難受得緊?!?p> 子琪白了她一眼,“那你在這兒歇著吧,我先走了?!?p> “你……”黃柳兒生氣的一瞪眼,卻見子琪面無表情的只顧摸著馬頭,似乎在安慰那奔波了一天的馬兒。她頓時覺得自己竟然連只馬都不如了。
“你……簡直比何管事還狠心!哼!”
子琪自顧自地翻身上馬,直起身前后望了望,兩邊都是崎嶇的山路,只見光禿禿的樹木和青黃一片的山頭,不見人跡,不見一絲煙火氣息。
“再走一個時辰,應該也快到了?!笨烧f的這話卻更像是安慰。
黃柳兒將手中的果核一丟,翻身上馬,然后大大的“哼”了一聲,揚起馬鞭飛奔而去。
子琪撓撓頭,心里暗罵自己自作自受,輕踢馬肚,也跟上前去。
兩人一路無話,山路不好走,再加上冬日寒風凌冽,兩人的速度時快時慢。一直行了大約一個時辰,黃柳兒的臉色越來越差,子琪和她并駕齊驅,偶然回頭發(fā)現(xiàn)黃柳兒竟然臉色蒼白地皺成一團,眼里漫著水霧,她急問道:“柳兒,你……怎么了?”
黃柳兒聽見子琪的話,眼里的淚終于忍不住滾落下來,卻倔強地沒說話,她抬手用袖子將眼淚一擦,依舊揮著馬鞭往前飛奔。
“要是累了,我們便休息一下吧?!弊隅鞑蝗痰?。
黃柳兒斜睨了她一眼,又“哼”了一聲。
子琪無奈的快馬往前趕了幾步,然后擋在路中間,將黃柳兒的馬逼停。“我們休息一下吧。”
黃柳兒淚眼汪汪的看著子琪,發(fā)出無聲的控訴。子琪無奈,只好先下馬,走到黃柳兒跟前,將她的馬牽到路邊。
“剛剛沿路看到幾畝荒廢的莊稼,前面一定有人家。不知道能不能借宿,不過最起碼不用睡路邊了?!?p> 黃柳兒又摸了摸臉上的淚,這才下馬。腿剛一落地,便支撐不住的要倒,幸虧扶住了路邊的樹干,這才穩(wěn)住身形。子琪看她的樣子,心疼道:“沒事兒吧?”
黃柳兒眼圈又紅了,她扶著樹坐在地上,埋頭垂首不說話。子琪嘆了口氣,默默地將水袋遞給她。
“你莫以為我吃不了苦!”黃柳兒抿了口水,突然開口,聲音里還帶著強忍的哽咽,“我爹可是大名鼎鼎的鏢師,我們黃家大大小小,老老少少,哪個不是行走過江湖的。雖然我是女子,可我也不是籠中的金絲雀!”
子琪聽了黃柳兒的話,心中好笑,卻不敢在面上露出半點,“我知道,你比一般女子都要強的。”
“那是當然!”黃柳兒瞬間被安慰了,擦干臉上的淚,瞪了子琪一眼,“那你以后不許再說要一個人走的話!要不然,我不理你!”
“好好好,我再也不說了,我們以后就是比翼雙飛的鳥兒,做什么都在一起,行了吧?”子琪哄著黃柳兒說道。
黃柳兒終于被子琪逗的破涕為笑,一臉嫌棄的“呸”了一聲,“誰愿和你做比翼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樣子。”
“我……”剛一開口,子琪突然停住。
黃柳兒疑惑的抬頭,兩人對視一眼,同時轉頭看向不遠處的山頭,只見一團團白色隱隱約約的出現(xiàn)在視線之中,遠處不時傳來“咩咩”的叫聲。
“羊群?”黃柳兒驚呼一聲,臉上盡是喜悅之色。
子琪高興的點點頭,心里懸著的石頭終于落地,行了一天路的疲乏瞬時消散一空。
“能養(yǎng)這么多羊,必定是個大戶人家。”心里開始盤算著,如何能借宿一晚。
兩人牽好馬站起身,越過羊群瞭望著放羊的羊倌兒。果然,羊群之后,一個身穿青色麻布棉衣的佬倌兒正揚起長鞭,長臂一甩,噼啪一聲打了個空響。
“喂,佬倌兒,你這是要到哪兒去呀?”黃柳兒率先開口。
“太陽快落山嘍,當然是回家。兩位公子是在趕路嗎?”
“是的,可惜我們行得太慢,還未找到落腳的地方,老丈人,前面還有多遠才能到城中呀?”
“哎呦,兩位公子,那你們可要快些了,離最近的旅店還有十里地呢!”
“?。扛?,那可怎么辦呀?”黃柳兒一臉焦急的看著子琪。
子琪還沒回味過那一聲“哥”是怎么回事兒,黃柳兒便又接著開口,“都怪我,早知道你身體不適,我就不在路上貪玩耽擱那么久了,現(xiàn)在可如何是好?”
那佬倌兒聽了抬眼朝子琪看去,子琪為了不被他看出,只好裝作一副柔弱的樣子,臉上苦哈哈的。
“兩位公子是要去哪兒?”那佬倌兒問道。
“要去給我母親過壽,可今日眼見著天黑了,我哥哥前幾日傷寒剛好,若是趁夜里趕路,我怕他舊病復發(fā),那可就糟了?!?p> 子皺了皺眉,實在想不通只是借宿而已,為何要編個帶病趕路回家祝壽這樣俗套的故事。黃柳兒邊和那佬倌兒攀談,邊給子琪使眼色。子琪抽了抽嘴角,對著佬倌兒抱歉的笑了一下。
“哎呀,我看這位公子面色慘白,委實虛弱的很吶。”那佬倌兒滿臉關切。
子琪聽后無語的僵著臉,面無表情的看著那佬倌兒,心道年紀大了,老眼昏花情有可原。
黃柳兒卻滿臉揶揄的笑,“是啊是啊,我這哥哥從小體弱。今日若不是遇到您老人家,我都要為哥哥擔心死了。”
“舉手之勞而已,兩位公子一片孝心,緣不該枉受這奔波之苦。前面不遠處就是我家,幾十年的老房子了,希望兩位公子可別嫌棄?!?p> “怎們會,我們謝您還來不及呢?!秉S柳兒高興的說道。
兩人牽著馬,隨著那佬倌兒和羊群往前面走去,一路上,三人交談甚歡。子琪聽那佬倌兒侃侃而談,說的是這里的風土人情,雖然她們至今沒見著半個人影,卻也感受到了此郡縣的繁華。
“快過年了,過往的客商多了起來,往往有第一次趕路摸不準時辰的,天黑不好走,都到我們村莊里去借宿?!?p> “村子里的人可都是善人,我聽說這一代有山賊,也不知是真是假?!秉S柳兒隨意的問道。
“唉,自然是真的?!蹦抢匈膬好嫔J真。
“???”黃柳兒滿臉驚訝,“那……那怎么辦?”
“不用擔心?!崩匈膬盒χf到,“山賊也只是劫取財務,并不傷人性命?!?p> “當真……”黃柳兒保持懷疑。
“老丈人,”子琪突然停住腳步插話道,“我想……想去方便一下。”
“哦?”那佬倌兒看向子琪,臉上的笑瞇瞇的,隨手指向路邊的一棵大樹,“那邊兒去吧,天快黑了,公子可不要耽擱太久?!?p> “好的,”子琪點點頭,“二弟,你和我一起,幫我守著點兒?!?p> 黃柳兒郁悶的皺眉,想著兩人女子的身份,子琪若真是要出恭,那可真是尷尬的要死。
“哥……你不能憋一會兒嗎?”
子琪突然握住黃柳兒的手,快速地說道:“上馬,跑!”
黃柳兒一驚,只見子琪眨眼之間跨上馬背,她心知不對,慌亂之下也急急翻身上馬,下意識的跟著子琪。
可兩人還未跑幾步,身后的羊群竟然快速的將二人包圍,座下的馬無處落腳,噠噠的在原地轉圈,無法向前。
“你這佬倌兒,要做什么!”黃柳兒氣憤地吼道。
“兩位公子說要借宿,老夫自是要好好招待一番的?!痹捯魟偮?,那佬倌兒便打了個響亮的呼哨,山路兩邊的叢林里,突然跑出兩撥身穿青衣的人。
子琪見勢不妙,急忙讓黃柳兒下馬,想要鉆出羊群逃跑。
那些人動作卻比子琪快多了,兩撥人里為首的兩人手中繩索一扔,竟然像套馬似的將子琪和黃柳兒套住,其余人一擁而上,將兩人按住捆綁結實。
“子琪!”黃柳兒急得大聲哭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