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羽深呼吸壯膽,鼓起勇氣坐到他身旁,主動搭話道:“你,額頭還疼嗎?”
仲北朔撇她一眼,迅速看回折射著銀光的水面,淡然道:“不了?!?p> 他不知道她曾經(jīng)歷過痛徹心扉的打擊。
她不知道他曾經(jīng)歷過難以磨滅的傷痛。
現(xiàn)在,他知道她故作堅(jiān)強(qiáng)的外表下有一顆柔軟的心。
現(xiàn)在,她知道他刻意封閉的性格背后有迫不得已的苦衷。
“那個……”
異口同聲。
夜色里,兩個人的視線相交連接,像一條透明無形的紅線,再也分不開。
沉默對視,良久良久,誰都沒有主動說話。
相視而笑。
仲北朔微啟的唇角勾了勾,“你先說?!?p> “對不起?!苯饍芍恍∈诌笠聰[,語氣誠懇的說:“雖然不能切身體會你的遭遇,但是我相信上帝關(guān)閉你的門,會給你留一扇天窗。人的命運(yùn)各有不同,我們要對生活抱有希望,活著才會開心。關(guān)于不小心打傷你這件事,我之前的道歉沒什么誠意,現(xiàn)在認(rèn)真跟你說一聲對不起?!?p> 她搓搓后腦勺,不好意思的低下頭,小聲嘟囔道:“哎呀,我到底在講些什么亂七八糟的話,聽起來好像莫名其妙的……”
夜風(fēng)襲來,吹動茂密的樹葉沙沙作響,似大山輕聲地呢喃。
“沒關(guān)系?!表汈?,仲北朔直視她。“我也要向你道歉。”
他清澈瞳孔中散發(fā)出如亮閃閃星辰般狡黠的光芒,令她目眩神迷。
姜羽癡癡的說:“給我道歉?”
“嗯?!敝俦彼贩啪徛曊{(diào)慢慢說:“你并非故意打傷我,而是出于正當(dāng)防衛(wèi)。但我是有意的出口傷人,說了很多瞧不起傷害你尊嚴(yán)的話。以為你是不諳世事的黃毛丫頭,現(xiàn)在看來并非如此?!?p> 仲北朔的嘴角不自覺弧度加深,他眼睛漸漸變得深邃,溫暖的感覺仿佛讓她心底慢慢溢出甜滋滋的味道。
“啊……”姜羽瞪大眼睛,指著他不敢置信:“笑了……”
“什么?”前言不搭后語,他不懂。
“笑了笑了,你笑了!”姜羽像發(fā)現(xiàn)新大陸般夸張的鼓掌。
仲北朔抬手輕捂下巴,顯得很不自在。
姜羽拍著他肩膀說:“什么嘛,我還以為你不會笑呢。你笑起來真好看,這不是很好嗎。以后要多多笑口常開喔!讓心情保持愉悅,身體才會長命百歲~。”
他恢復(fù)冰冷冷的原狀,打掉她手,嫌道:“你話真多?!?p> 盡管臉上像萬年雪山透著一絲絲寒意,嘴角卻如融化的雪水般殘存著掩蓋不掉的微笑。
她樂觀開朗的性情,讓他感到不可思議。
真是新奇,明明非常厭惡芋頭村,討厭這里的一草一木一花一樹,可偏偏對她生不起反感。
……為什么呢?
“哎,對了。”姜羽雙手捧臉,胳膊肘搭在膝蓋上,突然想到:“我還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p> “仲北朔?!彼缟綕玖魉銊勇牭纳ひ粼谒吇仨?。
“怎么寫?”
他拿起她的左手,在她掌心一筆一劃寫下自己的名字。
姜羽重復(fù)念著:“仲北朔,朔……多么詩情畫意的名字,真好聽?!?p> 他不以為意,“哪里美好?”
“每月農(nóng)歷初一,月亮運(yùn)行到與太陽黃經(jīng)相等的時刻,地球看不見月球明亮的部分,所以這天的月相叫‘朔’,又稱‘新月’。寓意是一月之初,新的開始。你不覺得很美好嗎?”
新的開始……嗎。
仲北朔輕笑道:“那你知不知道‘朔’字還有另一層含義。”
“嗯?”
“月球最圓最亮的時候叫望日,但當(dāng)太陽和月亮同時出現(xiàn),朔日對應(yīng)月末晦日,所以‘朔’引申為‘幽暗’之義。”仲北朔頓了頓,自嘲似的反問:“你現(xiàn)在還覺得我名字詩情畫意嗎?!?p> “呃……”姜羽擺擺手,不拘大咧道:“管他呢,反正我覺得很好聽就是啦!而且無論叫阿貓阿狗還是張三李四,名字只是一種稱呼方式,并不能代表什么。重要的是我認(rèn)識了你,你認(rèn)識了我,這就足夠啦!”
他不明白她在笑什么,難道僅僅只是因?yàn)橄嗷フJ(rèn)識,所以就會感到快樂嗎?
快樂……
原來是一件這么簡單的事情。
仲北朔視線越過她看向坐在帳篷外面燒火堆的邵允,話卻對姜羽說:“他為什么喊你習(xí)習(xí)?!?p> “我小時候的乳名叫姜習(xí)習(xí),后來爹娘覺得不好聽,就把‘習(xí)習(xí)’二字合并改為‘羽’了?!?p> “姜羽也不怎么好聽?!?p> “是嗎?”
仲北朔玩味一笑,“干脆叫姜蒜頭,姜蔥花,或者姜咸菜吧!土到極致,更符合你的氣質(zhì)?!?p> 奇怪。
“……你很討厭噯!”
“哈哈,怎樣,你要打我嗎?”他嘲笑的同時還不忘記損句:“哦,我忘記你已經(jīng)打過我了。暴力村姑生姜妹!”
太奇怪了。
“靠,仲北朔,你欠扁噯!”姜羽摩拳擦掌,氣的牙癢癢。
他把臉湊過去,洋洋得意:“好啊,你再打啊。把我打住院,喂飯端尿負(fù)全責(zé)!”
奇怪到連他自己都不敢想象,他居然跟著她笑了出來。今晚之前,他好像早已記不清微笑應(yīng)該怎樣表現(xiàn)。她似乎有種神奇的魔力,可以讓他短暫忘卻傷痛,發(fā)自內(nèi)心單純的純粹的笑一次。
“我認(rèn)輸!”
敗了,她敗的一塌涂地。
姜羽放下拳頭,象征性輕輕地錘他肩頭一下,鼓著腮幫子生悶氣。
仲北朔傾斜身子靠近她,狡黠壞笑:“這就生氣了?”
他均勻的呼吸噴灑在她微微紅潤的面頰,他眼底得逞的邪魅笑意閃爍著跳動火光,他細(xì)長的睫毛被月亮灑下一片剪影,他泛紅的額頭余留著她暴力的痕跡,他俊美的容顏在篝火映照下忽明忽暗。
面對毫無征兆的近距離接觸,姜羽感覺自己的面頰迅速升溫,心臟跳動幾近瘋狂。
“你害羞了?”仲北朔一針見血,一語道破。
“我……”她面紅耳赤的站起來,嘴硬道:“才、才沒有!”
姜羽捂著胸口跑遠(yuǎn),想了想,卻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么,只好轉(zhuǎn)個彎來到黑水牛面前。
她摸著大黑的腦袋,像安撫著狂跳的心臟,努力恢復(fù)平靜。
幾分鐘后,姜羽拍拍胸口,吸氣,呼氣,再吸氣……然而凌亂的心跳聲像擂鼓般敲擊著自己的耳膜,絲毫沒有緩解。
怎么回事……
心律不齊,一定是心律不齊惹的禍!
“哞哞~?!焙谒O窨炊男牡资乱粯?,忽然叫了幾聲。
姜羽喃喃自語道:“大黑,我是不是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