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熹微之時，一個算命先生便在城門外支起了攤子。
他看起來六十來歲，和尋常老頭沒什么區(qū)別。
攤子上擺放著幾種常見的算命工具：木簽、銅幣、龜殼……
旁邊立著一個幡旗，上面寫著六個大字：觀星辰，算天命。
清風(fēng)吹動幡旗，和他發(fā)白的胡須。
他閉目養(yǎng)神，完全不介意寒風(fēng)侵體。
聽到腳步聲傳來，他睜開眼，看到一個清瘦的男人，背著一袋子青菜，不緊不慢到了城門口。
“小伙子，過來我給你算一卦！”
這是今天遇見的第一個人，老人很有興致，決定主動給他算一卦。
男人慢慢走了過來，看了眼老人，笑道：“老先生，您是不是來錯地方了，算命應(yīng)該去城里面。城門口進出的人是不少，不過基本上都是咱們窮人，算不起命，算了也沒什么用。您要是待在這里，會餓死的！”
老人微微一笑：“酒香不怕巷子深，等我算上兩卦，自然會有人會從城里來找我。若是我到城里去，不就跟那群江湖騙子，沒分別了嗎？”
男人憨憨笑了笑，心道，您難道不是江湖騙子嗎？或許是特殊一點的江湖騙子？
“老先生，放在平常，您這么做，或許有人買賬，現(xiàn)在應(yīng)該不成了。前兩天，我們城里來了個神算子，準(zhǔn)得不得了，價格還便宜，大家都在那里排隊呢！我勸您啊，還是換一個地方比較好?！?p> “神算子，名頭越響，實力越差！”
老人不屑似的一笑。
見老人冥頑不靈，男人也不多言，揮揮手就走了。
老人繼續(xù)吹著寒風(fēng)，等在城門口。
一轉(zhuǎn)眼，到了正午，老人頭上的汗珠也越來越多。
進出城的人不少，像那個男人一樣，來勸他換個地方的人也不少，但沒有一個人愿意算命。
沒有人算命，他就打不響名頭，這樣下去，連晚飯都沒有著落。
“神算子是吧，天底下就沒有比我厲害的算命大師，碰上我，算你倒霉！”
老人收拾好攤子，進入城中。
他沒怎么費工夫，就找到了那個同行，隨便問一個路人，都聽過神算子的大名。
還未靠近，他就看到了長長的隊伍，排出了一里地。
老人不禁皺了皺眉，再厲害的算命先生，也不至于這么受歡迎吧。
他加快腳步，一路走到了隊伍最前方，看到了那個傳說中的算命先生。
他看起來太過年輕了，就二十歲出頭。這樣的年紀(jì)，竟然能吃算命這碗飯？
老人正疑惑，抬起頭，看到了青年的招牌。
“觀風(fēng)塵，算天命?！?p> 老人忍不住咳嗽了兩聲。
這真不是在抄襲他嗎，和他的“觀星辰”，聽起來只差了一個音。
而且，以他的閱歷，還沒聽說過算命跟“風(fēng)塵”有什么關(guān)系的。
老人默默站在一旁，聽男人給面前的顧客算命。
“你叫吳豐臺，今年二十三歲，單身，家里不富裕，但是為人本分，勤勞能干。三個月后，再來城里走一趟，就能碰見你的意中人?！?p> “郭年歷，六十五歲，早年靠打獵，得到了第一桶金，后來算是大富大貴。只不過，早年打獵的時候，中了些毒，在身體里生了根。這些年遍訪名醫(yī)，也治不好。往東走三百里，有一個城鎮(zhèn)，鎮(zhèn)上有個糕點鋪，去那里，能找到治病的方法?！?p> “胡四海，四十一歲，經(jīng)商。打算將全部身家，投到一批貨物里面。不過我建議你放棄這個打算，會虧的一文不剩?！?p> “……”
老人在旁邊聽著，慢慢瞪大了眼睛。
青年算的極快，看一眼顧客，就能叫出對方的名字，說出對方的信息，并且知道對方心中所求，給出答案。
如果胡說一通，做到也不難，但看顧客的神情，青年顯然不是胡說。
老人自己也算了算，能夠預(yù)測到這幾人的命運，但是這片刻功夫，不可能算到青年這么準(zhǔn)確。
青年這與其說是算命，不如說是先知！
他本想來拆臺，沒想到碰到了硬茬。
沉吟半晌，老人還是慢慢來到了青年面前，奉上一個慈祥的笑容。
“老人家，后面排隊去！”
他還未開口，隊伍里的人便叫住了他。
算命的青年側(cè)過頭，回了老人一個和善的微笑，說道：“他也是算命先生，我的同行。”
青年相當(dāng)有威信，他一發(fā)話，全場便沒有怨言了。隊伍最前面的人，還主動向后退去。
“老人家，你也來算算嗎？”
老人嘿嘿一笑：“你不是無所不知嗎，難道不知道，我是不是來算命的?！?p> 青年并不惱怒：“先生謬贊了，我只能看到至關(guān)重要的未來，看不到其他。先生無欲無求，乃世外高人，我便什么也看不到?！?p> 對于青年的奉承，老人并不領(lǐng)情，繼續(xù)說道：“我不是來算命，我是來砸場子的?！?p> 老人說完，一揚手中的幕布，說道：“你的招牌，難道不是跟我作對嗎？我問你，風(fēng)塵細小難見，毫無力量，如何算天命？”
面對質(zhì)問，青年徐徐辯解：“風(fēng)塵無處不在，在天地間不斷流轉(zhuǎn)。以風(fēng)塵為眼，便可看盡世間，天命自然也在其中。我也請問先生，星辰遠在天上，又如何算天命？”
“天乃鏡，星辰乃眾生倒影。觀鏡中倒影，自然可知天命?！?p> 老人說著，笑容卻和善了很多，又道：“不如，我們來算一算對方?！?p> “好啊?！?p> 青年大大方方應(yīng)承下來。
老人從箱子里拿出了各種測算工具，一會兒擺擺這個，一會兒動動那個，忙碌了近一炷香的功夫，額頭都滲出了汗珠。
反觀青年那邊，什么都沒有做，只是好奇地看著老人的動作。
“你不用算嗎？”
老人問道。
“我已經(jīng)算完了。”青年微微一笑。
老人的嘴角抽搐了兩下，但還是決定使出渾身解數(shù)。
半晌之后，幾卦都出現(xiàn)了結(jié)果。
看到結(jié)果，老人愣住了。
“算出來了？”
青年關(guān)心地問道。
老人有些失神，點點頭：“算出來了?！?p> 青年擺擺手，對顧客說道：“今天就算到這里，明天再來吧。”
辛苦排隊的顧客們竟然沒什么怨言，乖乖走了。
樹蔭下只剩下兩人，青年才道：“我先說吧。你的名姓不為人知，知道你存在的人也極少。你是洞天地階高手，被稱作觀星辰。”
被點破身份，老人的臉上沒有絲毫波動，說道：“你的來歷更加了不起。你叫魏青，是天命之人。以你的出生為起點，以你的死亡為終點，這個世界，已經(jīng)為你重生了幾十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