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天上掉下個嚴大人

　　即使昨夜“挽回”了些許顏面，秦珘仍不想見嚴杭，進宮后一步一躊躇，在準備打道回府時突然想到了樂菱。

　　她年前說帶樂菱出宮玩，食言至今，不如就今天！

　　秦珘想一出是一出，愉快地把嚴杭扔在腦后，朝長歡宮拐去。

　　長歡宮在皇宮東北角，同玉華宮一般偏僻，里頭住著的公主自然談不上個“貴”字。

　　樂菱比秦珘小一歲，她出生之時，皇帝面前正擺著盤菱角，隨口就賜了個“菱”字。

　　樂菱的生母在樂菱五歲時病逝，這座長歡宮是她病逝之前，冒著殺頭的危險替樂菱求來的。

　　長歡長歡，長寧歡喜，這是那個出身卑微的母親對樂菱唯一的希冀。

　　秦珘十歲那年認識的樂菱，那一年秦珩十四，首立戰(zhàn)功，回京領(lǐng)賞，秦珘艷羨不已，在秦珩進宮時非要跟去。

　　那時秦珘對金碧輝煌的宮城還覺新奇，在等秦珩時瞎逛起來，正巧遇上被宮人欺負的樂菱。

　　秦珘事后傻了好些天，怎會有公主被宮人欺負？正是因為那份好奇，她特意去爬了長歡宮的宮墻。

　　那日之后，她就將樂菱納入了小小的羽翼之下，時至今日。

　　秦珘到長歡宮時，樂菱正在院子里看話本，她長得隨她母親，柳眉杏眼，溫情似水，初見時秦珘覺得她像極了一朵將開的梔子。

　　五年過去，梔子已然盛開，溫雅怡人，嫻婉如玉。

　　樂菱聽見聲抬頭，見是秦珘嫣然一笑：“又逃課了？”

　　“我?guī)滋鞗]惹事，蘇先生該不習慣了，逃個課讓他安安心，免得他誤會我要惹什么大亂子?！?p>　　“蘇先生聽見你這話要氣糊涂了?！?p>　　“才不會，他堅強著呢?！鼻孬墕蜗ブг跇妨鈱γ娴氖噬?，身子朝樂菱傾去，“都好多天了，還沒看完呀？?！?p>　　“我左右無事，讀慢點才品得出滋味。”

　　“話本不就是看樂子嘛，能有什么滋味？”

　　“一個故事凝縮了很多人的一生，總能感悟到什么?！?p>　　“我聽著頭疼?！鼻孬壩媪宋娑洌皠e看啦，帶你出宮去玩呀。”

　　“嗯？”樂菱還沒反應過來，但眼中已閃起了凝光。

　　她再嫻靜也還未及笄，脫去與世無爭的殼子，不過是個活潑嬌嗔的小姑娘，秦珘偷偷帶她出過兩次宮，宮外的熱鬧現(xiàn)在還記憶猶新。

　　樂菱壓了壓飄起的心思：“好端端的怎么想起來出宮了？”

　　“就是突然想到了嘛，正好花朝夜游的燈火今夜就點亮了，沒帶你看成元宵的花燈，拿著個賠你呀。”

　　說不心動是假的，但樂菱要顧及的太多，她搖了搖頭：“你來陪我說說話就很好了?！?p>　　秦珘伸過手去撓了撓樂菱的手心，只當沒聽到她的話，朝一旁的侍女流鶯吩咐:“找身出宮穿的衣裳來?！?p>　　流鶯欲言又止，她看了看樂菱不贊成但難掩歡悅的杏眼，無奈地去了。

　　和二小姐相識久了，她家主子膽子是越來越大了，早晚有一天被帶壞了，唔……她自己也一樣。

　　“你還扮作流鶯，就說我?guī)Я鼹L出宮給你采購小玩意了，沒人會追究?！?p>　　“嗯……”樂菱難為情地笑了聲，“我很歡喜。”

　　“我也是?！鼻孬墢澲劬?，“我本來想年后常常帶你出去玩呢，誰知道皇上突然生事?！?p>　　提起這茬，樂菱臉色稍凝：“說起這事，我想了好些天了，柳月怎不陪你進宮了？”

　　自從秦珘喜歡上江容，柳月雷打不動陪秦珘進宮，先生講學時她就來長歡宮待著，待中午和下午散學便去接秦珘。

　　說是陪秦珘，實則是防賊似的防著江容，秦珘前腳進玉華宮，柳月后腳就跟去了。

　　秦珘和柳月斗智斗勇了一年多，也才爭取到了在玉華宮外的獨處時間。

　　年后柳月一次都沒來過長歡宮，樂菱就惦記上了這事。

　　“年節(jié)的時候我跟她說，年后她再那樣，我就真的不要她了。”

　　提起這事秦珘仍然很氣，明明是她的貼身丫頭，卻被秦珩收買，過分！

　　“就這樣？”樂菱疑惑問。

　　“要不然？”

　　“這話你威脅柳月無數(shù)遍了吧？怎的這回她就聽了？”

　　“可能這回我真的很兇？”秦珘也不大明白，只要柳月不跟著，怎么都好。

　　樂菱眉頭微蹙：“你父兄也同意？”

　　“為什么不同意？”

　　“你與江容共處一室，于你聲名無益，你和嚴杭就不是孤男寡女了？”

　　秦珘愣了下：“我又不喜歡嚴杭?！?p>　　樂菱頗為無奈，“與你喜不喜歡無關(guān)，嚴杭終歸是個男子，嫌該避還是要避的，再者你離宮都深夜了，一個人怎讓人安心？”

　　見秦珘一副懵懵懂懂的樣子，樂菱幽幽一嘆：“你都及笄了，該長點心了?！?p>　　她說完忽然想到，秦珘心大，將軍府也跟著糊涂？

　　嚴杭是何人，將軍府比她們更清楚，會如此放心？

　　樂菱隱隱覺得不對勁，但想不出個所以然，最后勸道：“嚴杭城府深沉，你性子收斂點，沒人守著你，我總安不下心?！?p>　　秦珘不服氣地哼哼了兩聲，比起城府深沉，不如說嚴杭陰魂不散。

　　她都躲到長歡宮來了，怎么還是擺脫不了他？

　　秦珘鼓了鼓腮，正想催樂菱去換衣裳，聽卻她遲疑道：“你夜里可以不去上書房？”

　　秦珘一呆，她好像忘了想這回事？！

　　瞧見秦珘呆滯的神色，樂菱心里就有了數(shù)，這冒冒失失的性子呀，遺傳了誰？

　　樂菱接過流鶯遞過的衣裳，好笑地揉了揉秦珘的腦袋：“沒事，我們趕在散學前回來，光是白天也足夠了?！?p>　　秦珘看著樂菱巧笑盼兮的模樣，遲疑道：“應該沒事？”

　　“不可僥幸，萬一惹惱皇上?！?p>　　“只要嚴杭不說……對哦！你去西玄門等我，我去跟嚴杭說！”

　　秦珘話才說到一半，人已經(jīng)跑出了長歡宮，樂菱連叫住她的機會都沒有。

　　她懷疑是她會錯了意，秦珘是要去找嚴杭幫忙？

　　確定不是自投羅網(wǎng)？

　　***

　　秦珘跑出長歡宮時有多沖動，在臨近上書房時就有多想不開，她怎么會順口說出找嚴杭幫忙的話？

　　他倆現(xiàn)在可是涇渭分明的關(guān)系！

　　而且她昨夜才惹了他……

　　她發(fā)誓那是最后一次，一夜過去就出爾反爾，嚴杭不惱就怪了，換她都要翻白眼了！

　　但說出口的話就像個小鉤子，勾著這個念頭不讓它消散，還無端地瘋長了些。

　　反正嚴杭不想見她，幫她算是互利？

　　秦珘絞盡腦汁也只想得到這一個完全站不住腳的理由，她尷尬地咬了下唇，還是算了……

　　她正要轉(zhuǎn)身，卻見斜前方拐出個人來，普普通通的六品文官祥云官服穿在他身上，硬生生地拔高了檔次，比起時令最風靡的款式都毫不遜色。

　　但她記得別人的都是大紅色？哪有鴉青色的？

　　秦珘鳳眼微圓，一眨不眨地看著來人走近：“你怎么在這？”

　　天上掉下來的嚴大人，這就怪不了她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