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趙國王宮
趙國，邯鄲，偏殿。
趙王正隨意地癱在王椅上，雙腿叉開，不顧一王之儀態(tài)。
而殿下的臣子坐得畢恭畢敬，對于趙王的失禮，他們也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秦國又差人催寡人送嬴政回秦，幾位愛卿到底討論出結(jié)果了沒？”
廉頗在左，李牧在右，兩人統(tǒng)一了意見道：“嬴政本身于趙國絲毫不重要，重要的是大王如何想，是否有雄霸天下，橫掃六國之心?！?p> 趙王難得立起身子，一揮縮口的衣袖，手臂卻差點把桌案上的筆墨紙硯全掃翻在地——行為毛躁。
“問其他六國，哪一個不想當(dāng)真正的霸主，哪一個不想讓其他六國君主俯首稱臣？”
“寡人做夢都想！”
“可這和嬴政有何關(guān)系？”
李牧道：“意欲雄霸天下，必定要以武力征服。而趙國地處北方，北上的燕國不足為慮，且其有周王室宗親在，攻他名不正言不順，容易反惹諸侯聯(lián)合討伐；南下可次第攻打魏、韓、楚，然三者唇亡齒寒，攻一既是攻三；東側(cè)是齊國，齊隱有霸主之冕，招惹不得；唯獨(dú)西側(cè)的秦國羸弱，容易攻下。攻下之后，趙國繼續(xù)行霸主征服之路就不用再擔(dān)心腹背受敵的境況?！?p> “所以大王雄霸天下的第一步必定是滅秦！”
“既然要滅秦，這嬴政自然就不能放，得一直扣留到秦國對我趙國不滿，最好主動宣戰(zhàn)，我趙國方能師出有名，堵住其他國的口，堂堂正正地滅掉秦國！”
趙王問道：“就區(qū)區(qū)一個嬴政，秦國能主動向我們宣戰(zhàn)？”
李牧回道：“一個嬴政自然不能，但后續(xù)秦國新立國君，我趙國可以強(qiáng)迫秦國源源不斷送千千萬萬個‘嬴政’這樣的質(zhì)子來邯鄲，一直逼秦國主動宣戰(zhàn)我趙國為止。”
趙王捋了捋胡子，“此計不錯。”
這時偏殿的另一側(cè)，廉頗和李牧的對面，郭開和趙括提出了反駁意見。
他們道：“大王，要我說，咱們直接把嬴政給咔嚓了，然后讓他們再換一個過來，再咔嚓了，哪用李將軍說的那么麻煩？”
“庸人之見！”李牧道，“殺簡單，可若秦國內(nèi)有謀士與其他國暗中聯(lián)合以此為由來討伐趙國，屆時趙國可有退路？趙國只扣押，不殺，萬一真讓秦國結(jié)盟成功，也還有把質(zhì)子們送回去的斡旋機(jī)會?！?p> “若真殺了嬴政，等秦國來討人，你郭開去給秦王當(dāng)兒子嗎？”
“放肆！”郭開猛一拍桌案，氣勢上好像要打李牧一頓，但動作很保守，腳步是一點沒有離開座位，“李將軍還武人呢，這膽子比女人都小！這嬴政殺了便殺了，還怕他秦國不成？”
李牧干脆白眼一翻，不搭理他。
郭開見此愈發(fā)生氣，擼起袖子準(zhǔn)備噴死他。
“好了，都別吵了！吵得寡人頭疼。”趙王又癱了回去，“殺與不殺再議，但這嬴政肯定是不能放回秦國?！?p> “來人，傳寡人命令，以后秦國的來使請求訪問，一概說寡人身體不適，不見！”
……
邯鄲，安壽坊。
嬴政正面無表情地翻看著竹簡，這些竹簡都是白日上學(xué)時學(xué)的內(nèi)容，教授的是圣賢道理。
對于這些東西，嬴政一向嗤之以鼻，不是它們的道理不好，只是它們不適合自己。
咚咚咚～咚咚～
敲門的聲音有特別的節(jié)奏。
嬴政即刻放下竹簡，打開了門。
“呂叔?！辟舆^呂不韋手中的禮品盒，在外人眼里，呂叔是一個覬覦自己娘親美色的商賈，但這只是掩蓋的身份和接近自己的理由。
秦國的公子來趙國當(dāng)質(zhì)子的“習(xí)俗”已久，歷任秦王不可能真的讓自己的孩子孤身在異國他鄉(xiāng)，而【衛(wèi)道人】就是歷任秦王派出專門暗中保護(hù)質(zhì)子的重要人物。
呂不韋，就是【衛(wèi)道人】，同時守衛(wèi)了現(xiàn)任秦王和如今的嬴政。
“你娘呢？”呂不韋把門關(guān)上，從門縫里往外張望。
“出去買布了。”
呂不韋確認(rèn)安全后進(jìn)到里屋，口頭上在聊一些家長里短，實則在用指頭蘸茶水于桌案上寫字，和嬴政交流真正的話題。
【此次行商，我已提前在回秦的路線上安置了換乘的馬車。足夠我們從趙國邯鄲不歇地回秦國?！?p> 嬴政也蘸茶水寫道：
【呂叔辛苦。只是近日監(jiān)視我的趙國探子有增無減，想要避開他們的視線逃走，難！】
呂不韋寫道：【收到一些風(fēng)聲，趙王欲圖對公子下手。即便再難，也要尋機(jī)會離開。此次不走，恐怕……再也走不了了?！?p> 呂不韋收回手，開口說道：“上次行商賺了不少錢，政兒和你娘想買什么盡管告訴呂叔，呂叔統(tǒng)統(tǒng)給你們買?！?p> 嬴政用袖子抹去桌上茶水，回道：“我沒有，也許娘親有……”
……
……
四日后，王陸抵達(dá)邯鄲。
馬和咸陽一樣，交給城外的馬場照料，付一些糧草錢和看管費(fèi)就行。
入了邯鄲城，王陸首先去邯鄲的錢鋪。
雖然各國之間的金、銀是通用的，但不是所有的物件價格都昂貴到用金銀，更多的東西還是用各國的鑄幣購買。
“掌柜，兌錢。”
錢鋪和客棧不同，它是絕對不會雇店傭的，能在錢鋪工作的全是至親。
“一兩銀子兌二百布幣，實兌一百七?！?p> 王陸道：“春時，一兩銀子不是能兌二百二，現(xiàn)在怎么就二百了？”
掌柜解釋：“快秋收了，布幣用的多，缺，價格自然上去了?！?p> 王陸也只好兌了一百七布幣作為在邯鄲花銷的零錢。
“掌柜，打聽個消息?！蓖蹶憜柕溃扒貒|(zhì)子嬴政居住在何處？”
掌柜掂了掂王陸給的銀兩，足稱，這才邊抓一把布幣，邊回道：“他們母子就住在安壽坊，出門沿著這條街一直走，左拐再走一段路，那看起來最破的房子就是他們家?！?p> “給，一百七?！?p> 王陸接過也掂了掂錢袋的重量，不數(shù)，直接道：“掌柜，少了?！?p> 掌柜頓時會心一笑，又抓了一把布幣遞給王陸：“這回不少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