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閃雷鳴后,必是一番洗清秋。
老乞丐自然是被大雨淋成“落湯雞”,但心情還是很不錯,拖著一副沉重的尸體,走了許久。
“喲,百川門,真是好景致,可惜蓑衣客不在此地。”
“不是與你一同行動,給人打成重傷了?”百川門上,蒙面人也是不加掩飾。
“那老家伙也好不到哪去?”老乞丐伸出雙手,已經(jīng)準備享用這難得的美食。
“畢竟是靈域境之上的大宗師,雖然靈魂有損,但心念入魂這一手便是你我難以應付,不知道胖廚子那邊咋樣了?!崩掀蜇ひ彩呛懿毁M力的撕扯著,紅色的鮮血在雷電的炙烤下也顯得漆黑。
“你們這次著實冒險,若不是你提前通知我,任務還沒開始,就有人折在這無關緊要的關頭。”站在百川門上的蒙面人再一次感嘆:“沒想到這趙洛海狗急跳墻的這一擊,毫不遜色與靈域之上的天人合一境。若非砍了他一條胳膊,強行分開他,否則這小學究與趙洛海真的就湮滅在萬道閃電中了?!?p> “畢竟是靈松院的二弟子,怎么說也得服眾吧,不過呢,現(xiàn)在,到我嘴里了。”老乞丐吃完后,不忘吮吸一下手指。緊接著,眼色泛紅,停滯在原地許久。
看到這一幕,大概是回想起上次相同的情形,蒙面人便撇下一句:“我走了,切記,不可太沖動。”
“行吧,又剩我一個人!”
王庭深終究是來遲了,那個名叫魏征鴻的漢子,竟然有著遠超一般修靈者的肉身,即使是心念入器的一擊“心有靈犀一點通”,也只是將其擊退,也無法重傷他。
石林已經(jīng)被摧毀,樹木也幾乎被折斷殆盡,遍地是星星點點的火苗,但漂浮在空中還未散去的濃煙,也已經(jīng)證明了,片刻前的慘烈畫面。
王庭深落在一處未經(jīng)雷火洗劫的空地上,捻了一片地上的碎末,望了一眼在四處留下的斑駁血跡。
“看血跡,這幾乎并不是很慘烈。若能早些趕到……”王庭深知道,此時這種話語已經(jīng)是“馬后炮”,如今西蜀與大夏之間也在暗暗較勁,或許今日一片穩(wěn)定繁榮,明日戰(zhàn)爭就是一觸即發(fā),五年前的“離煌宮慘案”,十萬盧家鐵騎毀之一炬,國之根基被動搖,這五年里也是在一直在短暫的和平中尋求吞并西蜀的方法,因此,盡管是“離煌慘案”的始作俑者,這群不知來歷,靈法詭譎的家伙,在此時如同是大夏皇宮的爪牙般,將西蜀攪得天翻地覆,而大夏自然是樂見其成。
敵人的敵人便是朋友。
西蜀如今隨擁有兩個領域之上的大宗師,但是以劉騭為首的三十萬靈鹿軍卻心懷鬼胎,或者是想要為多年前白塔河之戰(zhàn)重拾尊嚴,或者是覺得如今的天子是個笑話,想要取而代之。過去,劉騭還會編一些說辭,實則暗地屯兵,而如今也不在文過飾非,朝堂上與陳子玉、陳朝露姐弟,更是口無遮攔。以諸如“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的說辭公然抗旨。
“本想,退出江湖這灘渾水,但沒想到,如今這局勢,比起二十年前的四國環(huán)伺更要嚴峻?!痹谑殖鏊褜ぴS久,依然一無所獲。忽然,正行走著,王庭深發(fā)覺一片凹陷的地面,與其說地面,倒不如說這是幾十丈的深坑,坑中的野草依然搖曳著星火,忽明忽滅。
“這是爆炸?”王庭深搖了搖頭,“看來這些人早就料到洛海會走出那一步,真是些可怕的家伙。洛海心性狂躁,必然會栽在他們手里?!弊灾獰o法找到趙洛海的蹤跡,王庭深找到一處空曠處盤腿而坐,此時,老人多么希望自己能早那怕半個時辰察覺到城外的異動,但他明白,那群人在陰暗的角落里謀劃已久,又豈是自己一個人能破開這迷霧,王庭深喃喃道:
“洛海,前半生啊,老師我從北至南再到這西蜀天府勝境,窮游半個靈淵大陸,后隱于涼山韻池,繪得這西蜀百川,層巒疊嶂,匯聚天地之靈的墨筆。你是我的第一個學生,我記得靈松院成立初期,我四處尋訪弟子,師弟當時就罵我糊涂,弟子這種事,應當早些操辦,于是我遍歷西蜀,倒不是老師我老糊涂或者老頑童,只是對我胃口的弟子太難找,你有一腔熱血,也有一腔孤勇,天資聰慧,對雷之靈氣有著天生的親和,雷乃天地之靈,與這蜀道天書圖中的天地造化有著得天獨厚的契合,路遠雖然有勝于你的天資,但也僅限于潑墨術的修行,這天書掌控者的人選二十年前便有了定論,只是你心性浮躁,需要時日的磨煉,唉……二十多年來你覺得為師不公,的確是為師之過,但是自暴自棄,乃至誤入歧途,難道就是你的鴻鵠之志?修行是長遠之計,十年,二十年,一生,洛海,你急于求成,終造此劫難,為師何嘗不悲痛,但為師如今已經(jīng)無法告知你人生未來,唯有找到真兇,替你報仇?!?p> 難過?自己的得意弟子慘遭橫禍,王庭深長呼一口氣,他想起了同樣的場景,忽然的一瞬間,他發(fā)現(xiàn)自己空有一身修為,但是內心卻是如此的荒涼孤寂,他前半生征戰(zhàn)殺場,與師弟王重煙并稱“西蜀雙璧”,但拯救了百萬西蜀子民,卻無法挽救自己的親人,如今,自己的弟子也在自己的眼前殞命,無數(shù)滿懷理想的年輕修行者也在西蜀城中遭遇罹難。
“唉,縱使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生者依然要繼承已故之志,洛海,為師能從這滿目瘡痍中讀懂,你在生命最后一刻的信念,你是靈松院真正的,永遠的大弟子?!蓖跬ド钫酒鹕?,繼續(xù)搜尋著。
漫長的黑夜結束了,夜里被雷鳴吵到無法入睡的鄰里鄉(xiāng)親,睡眼惺忪的走上街道,準備開始一天的生計,突然,一陣清風吹過,卻帶著輕微惡臭的味道。
“快看,是從百川門那里飄來的!”
“怎么又有人死了,這靈松院也太邪門了!”
上百位鄴都民眾涌向街道,最終他們聚在百川門前,終于找到了臭味的來源,是一具被拋心挖肺到七零八落的尸體,王庭深一夜未睡,也聞聲而來,當看到地上的趙洛海時,他沒有說話,只是站著。
“黃老頭?你怎么在這里?”寧熾陽帶著還未完全睜開的睡眼,卻在人群中瞥見熟悉的身影,瘦小卻飽經(jīng)滄桑,寫滿故事的長須也不似平日整齊,要知道,黃老頭不修邊幅,衣著隨意,但唯獨那長須,每日都得捋的整齊才出門。
“老子我去哪,啥時候輪到你小子管,別以為當了個破書院的首席,就高人一等,這書院雖破,你也只能算倒數(shù),你的修行之路還遠著呢?!蓖瑯拥?,這次黃老頭雖然作勢要打,但最終卻只是拍了拍寧熾陽的肩膀。
“黃老頭,這是洛海師兄?”
“沒錯,靈松院的二弟子。”
“昨日武會后,洛海師兄還叮囑我莫與皇室走的太近,難道他早就知道自己的結局,難道真的是皇室?”寧熾陽握緊雙拳,心里已經(jīng)在咒罵包括陳子玉在內的陳氏皇族,道貌岸然,口蜜腹劍。
“不,皇室可沒有能隨便能拿捏靈松院二弟子的人。更何況,皇室殺人可沒這般殘忍。你還記得苦阿荼嗎?”
“對,對對,這和殺苦阿荼的是同一個人。到底是誰,竟然如此殘忍?!睂師腙柡鋈幌肫饎偛佩e怪皇室,覺得有些慚愧。
“趙洛海的死,自有靈松院處置,我要回去了,出來這些天,藥鋪生意也沒人打理,虧大咯!”黃老頭轉過身正欲離開。
“那小晚?”
“老夫我難得清凈一會,這小娃娃就就在你這里,你好生照料她,聽到?jīng)],要是缺斤少肉咯,看我不抽你!”說罷,黃老頭也是晃晃悠悠的離開了。
“小子,一定要變得更強才行啊!”
趙洛海的尸首被靈松院收了回去,也妥善安置了。寧熾陽也回到新安排的居室里,盤腿而坐,感受著靈力的波動。小晚絲毫不受外界嘈雜的影響,睡得依然很香。
“還剩三個月,必須的更加努力。寧熾陽。”寧熾陽開始回憶靈松武會上所使用的一招一式。
“這聚靈指平日里也練過不少次,為何那日打出卻讓陳曦雨那般忌憚,這其中究竟有何玄機?”寧熾陽用手比劃,“這不就是普通的聚靈指?”
寧熾陽感受著體內靈力的流動,如同一條潺潺的涓流,忽然一條形似小泥鰍的生靈,從溪流中一躍而起。
“這便是通靈境?!钡珜師腙柨粗醪唤L的滑魚,也是暗自咋舌,“以后我便是你的大哥,你就是我的小弟,唉,人嘛,本來就弱,結果靈獸也是這樣孱弱,算啦,以后我保護你。先給你取個名吧?!?p> 寧熾陽睜開雙眼,“龍聽梵?就叫你小凡吧?!?p> 滑魚一時間不知所措,便鉆回水中,“看來你是滿意這個名字咯?”寧熾陽放聲大笑,畢竟是自己的靈獸,將來也是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那日對上劉初溫,百指齊發(fā),和陳曦雨那輕雷萬絲如出一轍,這招好生威猛,得增進增進?!睂師腙柾蝗幻碱^緊皺,“那日劉初溫怎么會突然從空中墜落?靈鹿的少主,天之驕子,不應當只有那點實力啊,怎么回事?”
“哥哥,我們啥時候再出去逛街啊,我還想要上次那個糖人。”小晚扯著寧熾陽的袖口,力氣也是越使越大,寧熾陽收回靈識,溫柔的輕撫小晚的額頭:“我們現(xiàn)在就去?!?p> 喧鬧的底里社斯街,吆喝聲浸透在剛剛下過小雨的清晨,寧熾陽拉著小晚的小手,正尋找著那名為“龍爭虎斗”的糖人小鋪。忽然,一輛奢華的馬車,橫在二人面前。
寧熾陽將小晚推至身后,正欲拔劍。但駕車的馬夫放下韁繩那一刻,一股磅礴的靈力直接將寧熾陽震退,只見此人身高八尺,身材卻并不魁梧,反而有些消瘦,緊促的劍子眉,隱射出凜冽的殺氣。
“我不是此人對手,只能用處那一指,讓小晚先走。”說時遲那時快,寧熾陽開始凝聚靈力。
“我們三殿下,非常賞識新的靈松院首席,想與您交個朋友,請!”說著,沈禺伸出右手,示意兄妹二人上馬車。
“不是吧,又是一個鴻門宴。”寧熾陽壓抑崩潰的內心,他知道他與小晚都不可能在此人的眼前全身而退,只好走一步看一步,上了馬車。
大約半個時辰,三人來到一座不算豪奢的宅院,院中,一個穿著金色蟒袍的年輕人,正在閱讀著古文典籍。見到寧熾陽兄妹,欣喜若狂。
“昔日昭烈帝,初遇武侯時的心情大致也是如此吧!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