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翳鳳被人抬了偏廳醫(yī)治,劉初溫從容回到了自己的席位,抖落身上已經(jīng)被烈火燒焦的碎屑,面上顯現(xiàn)著對首席之位勢在必得的自信。接下來的一場,寧熾陽在他眼里僅是微如芥子,茶樓那一次不過是那臭小子走運。至于公主陳曦雨,倒是有些看頭,他劉初溫倒要看看,傳得神乎其神的洞天之術(shù)是個怎樣面貌。劉初溫如是想,眼瞼微低,嘴里溢出一聲低哼,遂將雙手交叉塵于胸前。
若能戰(zhàn)勝這不可一世的西蜀公主,也是給皇族的當頭一棒,劉初溫不禁心生喜悅。
隨著下一場令號打響,寧熾陽被叫到名字,他神情頓時也認真起來,“既來之,則安之”,總也能學上些什么罷。于是從大漢身側(cè)借過,走上了臺。臺下竊竊私語,大致是說從未聽過寧熾陽之名,想來是寂寂無名之輩。
“這能撐過一招?”
“唉,這寧熾陽真是倒了八輩子大霉了。”
“據(jù)說這小子還沒有通靈。想必是這一方世家的傻兒子吧,這有錢人家的錢也太好賺了。”
另一側(cè)陳曦雨,在點名之后并未立即出現(xiàn)。眾人正擔心失了看頭,倏的有個老者喊了一聲,“在天上?!北娙嗣Σ坏ь^,這才看見空中有一抹倩影,話說這男人也是墻頭草,見到漂亮姑娘,這話風隨即刮向?qū)ξ魇窆魃碜寺畹臒o限贊賞,只是未等眾人都看清,陳曦雨便已輕盈落地,雙手交疊腹前,動作干凈利落得同她毫無漣漪的眼波一般。
在前幾場確實未在臺前見到皇女陳曦雨,想來是有專屬席位罷。陳曦雨著面紗,只露出一雙眉眼,毫無波瀾的雙眼更讓人覺得神秘。折纖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輕紗。她一身青衣,發(fā)髻上只配了些簡單的銀飾,淡雅卻不失身份,反而頗有天仙下凡的意味。只是她氣質(zhì)清冷,周身散發(fā)著若有若無的寒意,想來只怕不是好親近人的仙女吧。
兩人臺上對峙著,眾人臺下嘰嘰喳喳,有的嘲,有的笑,有的沉默,有的不以為然,有的只慕陳曦雨而來。只是逃不脫有一個觀點都是一邊倒,這寧熾陽不過是本次武會彈指間的笑柄。也有人推測寧熾陽是隱世高人的弟子,但是很快他們自己又否定了這個想法。不是因為不相信這個幾率,只是幾率太過渺小,而陳曦雨的名頭又過于響亮??瓷弦豢?,他們又覺得敗在陳曦雨的石榴裙之下也不是件羞愧之事。
劉初溫亦是這樣想法,于是他看向?qū)師腙柕哪抗飧行┹p蔑,然后和陳子玉對視的時候挑釁一笑。陳子玉回瞪了回去,面上是不動聲色,手卻攥著袍子微微用力,心里擔心這個萍水相逢之友,嘴里念叨著,“皇妹可千萬手下留情啊!”
臺上只是片刻,但寧熾陽不見陳曦雨動靜,他也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先動手。在林中便知道此女雖然和自己一般大,但修為卻是甩自己不知多少條街。只是君子有禮,佳人先行。這樣想,寧熾陽便直說了出來,“陳姑娘,你先請?!彪S即做好姿勢來預(yù)備抵擋對方的攻勢。
陳曦雨微微頷首,心道寧熾陽不僅有一些有趣,現(xiàn)在看還是有禮之人,讓他三招的話倒是說不出口了。她退后兩步,催動靈力少許,以輕盈但迅疾的步伐,配合著近身體術(shù)向?qū)師腙柍稣卸?,寧熾陽亦聚靈動身抵擋。陳曦雨沒成想寧熾陽的敏捷倒是很高,一拳一腳皆是被避開了去。只有寧熾陽自己知道,那都是在黃老頭的鞭棍之下練出來的。
觀眾席上陳子玉暗暗松了口氣,而劉初溫卻心笑道,這寧熾陽終究不值陳曦雨動用洞天術(shù),上次若不是有人暗中作梗,這寧熾陽焉能活著走出秋水樓?然而,不久他便放下雙手,因為她發(fā)現(xiàn)了有些不對勁,陳曦雨動用了洞天術(shù)。雖然劉初溫和陳曦雨有相差,但還是能稍微感知到一些靈力的走向變化。
此時,陳曦雨的攻勢停下,而后疾行退回到伊始站立的位置,寧熾陽亦回到原來地方。打斗一番,陳曦雨發(fā)絲未亂,只是呼吸略有提速。反觀寧熾陽,胸口是有些起伏,汗是淋漓而下,只是精神頭卻是很好,不比陳曦雨差。因此,陳曦雨也有些奇怪,略一思索,念動術(shù)式一展,開了那洞天之術(shù),想要一窺究竟。而寧熾陽調(diào)整完呼吸,眨眼之瞬看見陳曦雨額間似有光,只當是因著陽光花了眼,他又調(diào)整了姿勢,準備進攻。
說來也怪,雖然寧熾陽未達通靈境,打斗下來身體卻也沒損傷多少,精神也尚佳。他想莫不是和劉初溫一事通了自己的任督二脈?寧熾陽靈光一現(xiàn),忽的回憶起那天晚上的紙條,只不過他只記得最后一句,叫他聚靈多少便使多少。只是現(xiàn)在,寧熾陽也來不及細想了。寧熾陽再度聚起靈力,依著回憶里的字句,一點一些地加入靈力,那聚靈掌的威力也在逐步的增強,穩(wěn)而有力。不同上次和劉初溫過招時的慌亂,顯然這次寧熾陽的出招更加穩(wěn)重。劉初溫也看出了一些門道,微微蹙了眉頭,不禁疑惑,這小子莫非得了高人指教?否則這還未通靈的小子如何能進步神速?再看陳曦雨,瞧著寧熾陽這毛頭小子認真起來,她也打算動點真格了。不過她面上仍是從容淡定,只有風揚起她的面紗的時候,才能看見她紅唇抿起,不見笑容。
寧熾陽輪番進攻,勢頭愈猛,卻不見他精神力下降。外圍那小女孩奶聲奶氣說了句“小九好厲害!”,扛著她的老頭兒也悄然松了口氣。大部分觀眾也有些傻眼,這小子難道真有些東西?陳曦雨心神一動也開到了接近三洞天,開始催動更多的靈力,一邊格擋寧熾陽的進攻,一邊想要窺探他的靈。他未達通靈境卻能使出這般密集如雨的聚靈掌,而且始終不見一絲靈獸或是靈器的蹤跡,令人匪夷所思。陳曦雨繼續(xù)催動靈力,今日勢必探的這個奇怪家伙的一切。
“五洞天,公主開到五洞天了!”沒人能想到,為了一個平平無奇的小子,如今修為達到筑靈境的公主,竟然開了五洞天,劉初溫忽然覺得如坐針氈,兩年前,自己同陳曦雨第一次交手,也不過開了三洞天,她便察覺到自己周身的靈力變化,如今這個小子,竟然逼的她開了五洞天。
五團明亮皎潔的白鏡在陳曦雨四周環(huán)繞,這便是洞天術(shù),常人只開一到兩個洞天,而南海杜若軒,臨崖觀滄海,天地相接,靈力磅礴,是修行洞天術(shù)的絕佳之地。
“皇妹,居然對這小子這么上心,要知道洞天術(shù)還是很耗費靈力的,這是怎么回事?”陳子玉對突然發(fā)生的一切很是疑惑。
彼時,寧熾陽卻并不覺得有何不妥,反而愈發(fā)身心舒暢,聚靈掌配合著身形體術(shù)打了出去。陳曦雨一避再避,。瀟瀟雨幕,以靈力化雨,作為屏障,減消對手招式帶來的沖擊。同時她身形輕盈,這步步退讓卻好似雨中舞。起初,陳曦雨邊格擋寧熾陽的攻擊,邊觀測寧熾陽的靈,是游刃有余的,可以說毫發(fā)無損。但隨著洞天術(shù)的啟用,又因著自己分了心,一個好不起眼靈力穿過這瀟瀟的雨幕,從她面前劃過,面紗便應(yīng)時散下,寧熾陽也愣了下。陳曦雨快速抄起面紗,大袖掩面,轉(zhuǎn)了一圈又將面紗系好。臺下觀眾或艷羨或遺憾,皆因陳曦雨的傾城之貌,唯有寧熾陽知道陳曦雨系好面紗那一瞬投來的目光,寒冷刺骨。
陳曦雨并不是惱怒,不過是不想因她的相貌而節(jié)外生枝?,F(xiàn)在想來,要速戰(zhàn)速決了。她開到接近六洞天,這是陳曦雨目前洞天術(shù)之極,第六面明亮潔白的鏡子出現(xiàn)在右肩之上,這一刻,陳曦雨的世界變得安靜,整個西蜀變成了一條長長的街巷,沒有人煙,有的只有一團團宛如元宵花燈般的靈力,有大有小,而自己面前確實空無一物,這寧熾陽當真獨特。但很快,她便發(fā)現(xiàn)寧熾陽的眉心有一團漆黑,這是一個深邃的洞,或是寧熾陽的靈?
陳曦雨穿過這一片漆黑,來到了靈海,一步又一步緩慢的前行,那是一條很長的河流,忽然,一攤水潑灑過來將陳曦雨擊退的倒飛了出去。這一擊,陳曦雨不再遨游于洞天,他看著面前的少年,加強靈力,使出輕雷萬絲,一根根細長卻又尋夢如雷的靈力,在空中擴散,卻朝著寧熾陽傾瀉而來。
寧熾陽以為陳曦雨是因為慍怒而增強了攻勢,他心有歉意卻不能言,如今還在臺上,他也不想認輸,只能堪堪躲避陳曦雨的攻擊。那裹著靈力的雨可不容小覷,打在衣服上可是會灼穿衣服的,打在身上可就不是疼痛可以說的了。寧熾陽看著這雨越來越多,身上不免還是被傷了一些,可對面那位公主似乎并未想就此放過自己,不由郁悶起來,可自己真不是故意的。想是這么想,但寧熾陽也并未有怨恨,還是憑著一己之力聚靈格擋??申愱赜暝桨l(fā)認真起來,他寧熾陽便更加慌亂起來,靈力控制沒了先前穩(wěn)重,本來有意向站他的觀眾登時也搖了搖頭,似乎投降認輸還是他最后的歸宿。
寧熾陽節(jié)節(jié)后退,快退到臺沿,忽然右手不受控制的一揮,剛聚的靈氣脫手出去,他心道,完了,怕是要滾到臺下去。他的手還滯于空中格擋狀態(tài),然而陳曦雨那邊卻沒了動靜,寧熾陽睜眼,隨著眾人目光皆朝她望去。只見陳曦雨退后兩步,從容站好,胸口微微起伏,雙眼閉起,微微頷首并說了一句,“你贏了”。
眾人唏噓,大多是認為陳曦雨點到為止,放了寧熾陽一馬,因此而對他不屑。三三兩兩的人卻認為寧熾陽并不是那么簡單,怕只是藏拙。觀眾席上老頭兒將肩上小女抱好,他抿嘴不語,但心里清楚得很,陳曦雨并未使出全力不假,只是寧熾陽剛才最后一擊也不是偶然。
白竹樓內(nèi),王重煙從竹椅上坐起。
“那一指是……”王重煙和黃老頭幾乎同時說出口,“原來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