創(chuàng)世神為了制約“神”,防止神憑借其強大的力量胡作非為,給神下了禁制。
這個禁制叫做“愿”,是由生靈的愿力構(gòu)成。當(dāng)神得到生靈的信仰時,則愿力會化作神力的一部分,讓神更加強大;若神失去了生靈的信仰,則愿力則會化作枷鎖,限制著神的力量,若神這時動用神力便會遭到反噬;若神喪失了太多信仰后,甚至?xí)o神帶來傷害。
魔族大會上,云無風(fēng)的一番話影響到了許多魔族,是啊,若不是萬年前魔神的離去,魔族何至如此?想到這里,他們對魔神的信仰也開始出現(xiàn)了動搖。
神,曾拋棄了他們。
魔族心中的無聲的想法匯聚成了愿力,一點一點的纏繞住寧不孤,反噬之力幾乎要將她淹沒。
下一秒,寧不孤喉頭一甜,吐出了一口血。
……
仙人默默將昏迷的阿昭與阿雅安置好,文昌帝君看著高臺那邊,擔(dān)憂的道:“魔神似乎遇到了麻煩?!?p> 仙人聞言默默垂下了眼眸,看向沉睡著的阿昭姐妹,心中想著寧不孤的囑咐,她說應(yīng)有三人,如今……還差一人。
文昌帝君見仙人無動于衷,無奈道:“我本以為,你這次總算因為魔神而有了感情,可好似是我想錯了……”
“九黎,你就不擔(dān)心你的魔神嗎?”
仙人垂著眸,緩緩道:“擔(dān)心?!?p> “但是……”仙人抬眸看向昔日的戰(zhàn)友,“身為神,有些事情,她自己才能面對?!?p> “她不是弱小到需要我保護的人。她也……不需要我保護?!?p> “我要讓她沒有后顧之憂,放手去做?!?p> 在文昌帝君記憶中,蓬萊仙人九黎向來是沒有感情的,他似冰冷的武器,強大而無情,只會依據(jù)主人的命令而動。這樣的蓬萊仙人竟有一日會說出這樣的話,文昌帝君有些驚訝,可還是忍不住露出了一個欣慰的微笑。
文昌帝君再次看向高臺。
要是歸無上神知道了九黎的變化,一定會……很開心吧。
……
作為魔神的寧淵拋棄過自己的子民嗎?
答案是沒有。
看著云無風(fēng)嘲諷的神情,寧不孤似可以從他的眼眸中窺出一絲勢在必得的笑意,寧不孤苦笑著拭去了唇邊的血跡。
這個云無風(fēng)還真是……一如前世那般難纏呢……
他要的不僅是動搖魔族們對她的信仰,還有魔族的恨意,對人族、仙族以及她這個魔神的恨意。以此來阻礙此次結(jié)盟。
真是一箭雙雕的做法呢……
如今所有魔族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等待著她的答復(fù)。接下來她的回答無疑是至關(guān)重要的,但凡她說錯了任何一句,身上的反噬便會加劇,她的力量便會被大副削弱。
還真是被動呢……
寧不孤環(huán)視了一眼周圍神色各異的魔族們,目光逐漸堅定起來。
“我從沒有拋棄魔族的念頭?!?p> “以前沒有,現(xiàn)在沒有,將來也不會有。”
“我并不是全知全能,完美無缺的神明,在被創(chuàng)世神選定為神時,我與諸位一般,只是一個只懂得打架斗法的普通的魔族?!?p> 寧不孤無奈的笑了一聲,緩緩道:“我也會害怕,也會惶恐,我擔(dān)心帶領(lǐng)不好魔族。事實也是如此……”
“我啊,只是個會打架的愣頭青,我不懂什么算計,更不懂怎么治理魔族。我拼盡全力想要保護好你們,原以為只要保護好你們,你們就能好好的?!?p> “可我……錯了。我忽視了誕生在世間的欲望,忽視了其他生靈看待魔族的眼光。以至于……我被浮黎算計,害的你們?nèi)f年來淪落如此。”
“我實在是個不像神明的神明,你們恨我,討厭我也是應(yīng)該??墒恰幢闳绱?,我還是想……再一次保護你們。”
寧不孤原本是想穩(wěn)住魔族,可話說出來后,每一句都都是發(fā)自肺腑。
這些話,不是寧不孤想說的,而是……寧淵萬年來藏在靈魂中,想要告訴魔族的話。
作為魔神,寧淵無疑是深愛著自己的子民們,這萬年來,她的力量蟄伏于世間,源源不斷感受著世間對魔族的惡意,她痛苦、無奈,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那一刻,寧不孤忽然明白了為何歸無沒有對奪取他神力的浮黎產(chǎn)生恨意,為何靈沅在被無止境的索求,被人族的惡意反噬后,仍選擇守護世間。
因為,神明都是愛著世間的啊。他們承載著世間生靈的信仰與依賴,守護世間已成為了融入他們骨血的信仰。
對于神明來說,他們是世間生靈的信仰,世間生靈又何嘗不是他們的信仰?這樣的他們又怎么狠的下心責(zé)怪他們所愛著的世間的生靈呢?
寧不孤正想時,忽覺身上的愿力忽然便的輕盈而柔和,她有些訝異,再次看向周圍的魔眾們時,發(fā)現(xiàn)他們的臉上已然是信任與依賴。
“魔神大人一直以來都在庇護著我們,我們又怎么會忍心恨魔神大人呢?”
魔眾中不知誰忽然說道,此話一出,魔族們紛紛應(yīng)和起來。寧不孤看著他們,緊繃的身體忽然放松下來,露出了來到魔界后第一個真切的笑容。
一旁的人族與仙族們見狀,亦是松了一口氣,不由自主的也被魔族的情緒感染,心中變得輕松起來。靈沅也露出了一抹輕松的笑意,看來……師姐也想明白了神存在的意義了呢。
云無風(fēng)看著眼前和睦之境,心中恨恨,他對魔神的恨是刻入骨血的,又怎會因為寧不孤幾句假惺惺的話而消散?
他本想借此機會消磨魔眾對魔神的信任,挑起魔眾們的恨意,毀掉這次結(jié)盟,以達(dá)到魔神與魔族離心。
他想看的是失去魔族信仰的魔神死去,看到魔族失去魔神庇護后,又遭到其他生靈的拋棄后,泯滅于世,可不是想看到這種其樂融融的場景。
畢竟,當(dāng)初他答應(yīng)與窮奇聯(lián)手,就是因為……他恨著魔族?。?p> 思及此,云面色慘淡的笑一聲,他還在地獄,他的師父還未瞑目,這群魔族憑什么這么開心?!
思及此,他忽然動用全部的魔氣,化作利劍刺向?qū)幉还隆?p> 今日,他便要魔神再死一次!
一旁的白洛音早就發(fā)現(xiàn)云無風(fēng)的不對勁,在云無風(fēng)偷襲寧不孤的那一剎那,白洛音立馬飛身過去,只聽見兵器相接的巨響,白洛音以劍抵住云無風(fēng)的進攻,將寧不孤護在身后,厲聲道:“師弟!你莫要再執(zhí)迷不悟!”
云無風(fēng)癲狂的大笑起來,身上的魔氣暴走。他雙目發(fā)赤,俊秀如仙的面容因為仇恨而變得扭曲。
“師兄,你至今還是不信我嗎?我沒有殺師父,是這群該死的魔族殺了師父!師父為了保護我才慘死的?。 ?p> 白洛音以劍氣逼得云無風(fēng)步步后退,他咬牙切齒道:“師弟,當(dāng)年的事情,我都知道了,你先冷靜下來。”
“冷靜?!師兄,你難道就不恨這群魔族嗎?!你難道就不想為師父報仇嗎?!”
“這群魔族總佯裝可憐的的以為是人族仙族排斥他們,可他們難道就沒有一點錯嗎?!”
云無風(fēng)大喝一聲,身上的魔氣以他為圓心向四周暴開,白洛音被強烈的魔氣逼得倒退幾步,只見那魔氣化作一朵巨大的黑色蓮花,云無風(fēng)站在蓮蕊處,他陰惻惻的看著神色平靜的寧不孤,厲聲道:“今日,我便要你們這群魔族陪葬!”
云無風(fēng)在魔族蟄伏了這么多年,就是為了這一刻,他要血洗魔族,就像當(dāng)年他們血洗三清山那般,他要……整個魔族贖罪!
云無風(fēng)雙手在胸前結(jié)印,那蓮花的花瓣便伴隨著濃重的毒霧,化作一道道千萬道利刃飛向魔族。
此毒霧不是一般的毒霧,這是當(dāng)年人族為了消滅魔物所創(chuàng)造出的能令魔族失去行動能力的毒霧,名曰“銷魂”。
云無風(fēng)自是有備而來的,他知曉魔族善戰(zhàn),且傷口愈合速度極快,故他首先放出銷魂就是為了卸下魔族的戰(zhàn)力,讓魔族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看著魔眾們逐漸的癱軟下去,云無風(fēng)露出了一抹興奮的笑,莫無敗強撐著身體,身上一點魔氣都調(diào)動不了,他看著云無風(fēng),恨恨道:“可惡!”
眼見著利刃就快穿透每一個魔族身體時,忽聞一聲輕喝。
“小心!”
只見靈沅與天君一同發(fā)力,在魔眾們面前支起一道結(jié)界。林玄鳳與曲挽心一同結(jié)印,凈化者身周那致命的毒霧,白洛音欲穿過毒霧去阻止云無風(fēng),卻見一道黑影迅速穿梭在毒霧中,只一瞬便來到了云無風(fēng)面前。
云無風(fēng)似乎就在等著寧不孤出現(xiàn)一般,在寧不孤出現(xiàn)在他面前那一刻時,他似早有準(zhǔn)備一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度,以錐子刺穿寧不孤的喉嚨。
這是……刺穿寧淵喉嚨的那一把尖錐!
云無風(fēng)看著寧不孤痛苦的捂住了脖頸,眸中暈開一抹笑意。
窮奇雖然隱瞞了神無花的部分,但這把沾染著歸無鮮血的尖錐可以殺了魔神這件事倒是沒騙他。
他倒要看看,沒有了魔神庇佑,殺了這群魔族簡直易如反掌。
“你……解恨……了嗎?”
寧不孤顫抖的聲音響起,云無風(fēng)看著痛到身體都在發(fā)顫的寧不孤,眸色一冷,他將尖錐拔出,又再次狠狠刺向了寧不孤的肚子,冷冷道:“殺你一百次都不解恨!”
“噗嗤—”
面前明明痛苦不堪的女子忽然笑了起來,她抬起眸子看著面前的云無風(fēng),目光平靜不已。
“你到底是在恨誰呢?是恨魔族?還是……在恨身為魔族的自己?”
“閉嘴!”云無風(fēng)眸色越來越冰冷,他再次拔出尖錐,欲刺向?qū)幉还碌男呐K。
下一秒?yún)s被寧不孤抓住了手腕,寧不孤看著他,緩緩道:“被窮奇騙了一次還不長記性嗎?”
“沾染著仙神血液的尖錐,只能殺了天生就是魔身的魔神寧淵。”
“而我,寧不孤,新任的魔神,天生就是人身啊?!?p> 看著云無風(fēng)呆滯得神色,寧不孤手上用力折斷了云無風(fēng)的手臂,緩緩道:“這場鬧劇該結(jié)束了,我的小師叔?!?p> “告訴我,命被你帶到了何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