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檢德衛(wèi)”這三個字，縈繞在杜春霞的心里。此刻她明白，這個曾經(jīng)在荒野中追逐野獸的自由少年，也卷入到朝堂斗爭的漩渦里了，現(xiàn)在想抽身也難了。
晚上，他們宿在奉陽城里的一處客棧。
陪著杜春霞的女子另宿在一個房間，他們姐弟在一個房間說話。
“其實李都督召你，你可以不去的?！贝合颊f。
“他在信里說，你在上京，說你在雍都王府過得很好，只是思念親人。”博斯太說。
“所以你就來了？”春霞問他。
“我想來，但王主簿覺得里面有詐，他怕我一去不回?！辈┧固f。
“你是他唯一的依靠了?！贝合颊f。
“是，他做豐原縣令那么忙，竟然能擠出大把時間來督促我的課業(yè)，原本我就是愛在鄉(xiāng)野中上竄下跳的人，現(xiàn)在圈在書房里學(xué)習(xí)，我不學(xué)，他連飯都不給?！?p> 博斯太說罷，春霞笑了。
“學(xué)習(xí)還是有用的。”
“真的到人堆里，發(fā)現(xiàn)認字太有用了。王叔對我嚴苛，卻真拿我當(dāng)親兒子疼?！?p> “他說那信中有詐，他看出什么了吧？”
“他說直覺告訴他李元燧很有心計，別看他在鯨島整得多被動似的?！?p> “這是王叔的原話??？”
“大概意思吧，他說我可以不去。不過我真的想你，況且如果真的有詐，我也需要保護好姐?！?p> “王叔拗不過你，就同意你來了？”
“嗯。”
春霞嘆了口氣。
“曾經(jīng)我聽你姐夫提過這個檢德衛(wèi)，那是皇帝親率的秘密組織，有閣領(lǐng)十人，副閣領(lǐng)三十人，手底下的秘密分子不計其數(shù)，滲透在方方面面，有的人甚至身居高位。曾經(jīng)廢帝在位，不少人上至王侯將相，下至平民百姓，死于檢德衛(wèi)之手?，F(xiàn)在好像銷聲匿跡，但是依舊存在。我知道的，你姐夫他二伯好像是檢德衛(wèi)，而且地位不低?！?p> 博斯太沉默著。
“弟，你明白么？你已經(jīng)卷入到這個漩渦中無法脫身了，你聽姐一句勸，你若真心為姐好，就好好活著，我會求李元燧，讓你與這前后無關(guān)?！?p> “我知道姐，我明白你的心意，但畢竟現(xiàn)在我就一個親人了，這事兒二伯跟我說的很明白了?！辈┧固f。
“二伯？”
“約我見面的人，叫李洪?！?p> 春霞有些驚訝。
“他說他見過你，他很喜歡你這個侄兒媳婦，也欣賞你有才華，他說正因為我是你的弟弟，相信我能保護好你?！辈┧固f。
春霞沉默了好一會兒。
“且聽他的吧……”春霞說。
“我雖然不理解二伯說的到底什么意思，但是他讓跟姐說，讓你理解我姐夫，他所做的一切是因為有需要他做的事?！辈┧固f。
“什么事，能有什么事？大過我們娘倆？還有他自己的安危和清白？”春霞明顯有點兒繃不住了。
“姐，別激動，二伯另外讓我告訴你，時間長了，慢慢會明白?！辈┧固终f。
春霞不再激動，此刻已沒有了淚水。
“該做什么做什么吧，現(xiàn)在著急上火沒有意義?！贝合颊f。
第二天一早上，他們啟程了。
……
這幾天，李元烽一直注視著白云澤，他覺得白云澤怪怪的，無論是看他的眼神，還是對他的舉動，每次說話的欲言又止，讓李元烽產(chǎn)生了一絲疑惑。
“哥們，如果有什么想說的你就說，你想用得著我的，你就大大方方地提?！崩钤檎f。
“沒有?！卑自茲苫卮鹚?。
“沒有？”李元烽反問他。
“沒有，是我多想?！卑自茲蛇@么回答他。
回想起之前樂平暗示他的一些信息，以及評價白云澤是一個“對于有的事為達到目的會不擇手段的人”，李元烽已經(jīng)猜到大概怎么回事兒了。
過了三九之后，天氣就不再那么冷了，新年之后，船廠便越來越忙了。
李元烽按往常將新買的酒和鹵肉提到把頭白云梯處，說一些客套話便要走時，白云梯突然說了一句：
“我那個族弟，他有心事兒。”
李元烽回頭。
“?。窟@我沒發(fā)現(xiàn)?！崩钤檎f。
“你倆走得近些，他既然拿你當(dāng)朋友的話，有時候就該掏心掏肺的?！卑自铺菡f。
“這我明白?！崩钤檎f。
“我這個族弟，很聰明，善學(xué)習(xí)，但是又很孤僻?！卑自铺菡f。
“白把頭，這我頭回知道。”李元烽說。
“所以啊，嗯……你們好好處，出門靠朋友，你比我這個族兄管用，有些誤會，你們說開了就好了?！卑自铺菡f。
李元烽想了想，問他。
“白云澤，是不是找你說了什么？”李元烽問他。
白云梯稍微頓了頓，說到：
“年前，我們一塊敘舊，他就說他對你很困惑，他說你對他有所隱瞞，覺得做朋友應(yīng)該互相知根知底掏心掏肺?！卑自铺菡f。
“他很難過？”李元烽問。
“嗯，反正幾杯酒下肚，他就哭了。說了實話，我才頭回知道，他為了打聽你，綁了樂老大，嚇我一大跳！不過幸虧樂老大沒計較什么，以他的性子，小澤早死在外面了?！卑自铺菡f。
李元烽知道白云澤綁了樂平這事兒徹底坐實了。
“他自己說的，他不理解樂老大為什么說‘有些事他不知道其實更好’，他說他希望幫忙分擔(dān)，我說你能分擔(dān)了什么，他不樂意了，說我瞧不起他，說‘在整個白家屯，整個經(jīng)棚縣，你們都瞧不起我，不拿我當(dāng)回事’，說他自己考科舉都有上京的擠名額……”白云梯繼續(xù)說
“難怪他朋友少?！崩钤楦袊@?！八緛硪矊ψ约鹤载?，卻又考場失意……白把頭，我會找他好好聊聊?！崩钤檎f。
“那真的謝謝你了?！卑自铺菸兆∷氖?。
李元烽從白云梯處出來，路上一直想著白云澤這個人，他有才華，但失意，有些自我，充滿好奇，又會走極端，為達目的不擇手段。
和這樣的相處，需要謹慎，這是李元烽得出來的結(jié)論。
今天晚上，是李元烽負責(zé)燒爐子，劈柴的時候，看到正要出去的白云澤……